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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髓知味】(11-16)
作者:非我
第11章 巴黎,一场流动的盛宴
禾莞怀疑自己在做梦,可李家源就坐在旁边,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含笑看过来,她暗中掐自己一把,酸疼立刻从血肉里泛起涟漪,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李总,我受……受宠若惊。”禾莞边解安全带,边虚笑着回应。
“给你的员工福利。”李家源丢一下一句满是轻松调侃意味的话,便开门下车。
这福利换成真金白银行不行啊,禾莞在心里狠狠翻个白眼,行动上却赶紧跑下车追过去。
今天天气晴朗,埃菲尔铁塔的塔尖刺破蓝天,白云点缀身后,成批的游客在此流连拍照。
禾莞也忍不住拿出手机举起要拍照,刚找好角度、调好焦距,忽然手肘被人猛得一撞,只见一个穿棒球衫的小伙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李家源走在前面,回头问道。
禾莞揉揉被撞痛得额角和手肘,刚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手里少了什么东西,她大声惊叫起来:“哎呀,我的手机!!”
听到这么一嗓子,刚才还双手插兜假装若无其事的小伙立刻拔腿狂奔。
“就是他!”禾莞指着那人,焦急地冲李家源喊道。
李家源毫不犹豫追上去,他敏捷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速度丝毫不减,仿佛一只身形灵巧的猎豹,对猎物紧追不舍。
禾莞望着似一阵风从眼前刮过的李家源,他身上还穿着剪裁昂贵的正式西装,跑起来却游刃有余,不多时便追上那人,三下五除二将人掀翻在地,死死揪住对方衣领。
地上的人抵挡不住,掏出手机扔在地上,趁李家源去捡拾的空档赶紧起身一溜烟跑了。
禾莞气喘吁吁赶来,李家源扯扯领带和衬衣领口,将手机递还给她,道:“屏摔碎了。”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手机被抢到现在重新拿回来,才不到十分钟,禾莞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仿佛又在做梦了。
附近巡逻的警察骑着自行车姗姗来迟,禾莞向他们说明情况后,他们笑着冲李家源竖了个大拇指后离开。
“谢谢啊,真是多亏了你,”禾莞并肩走在李家源身边,感谢道。
“小事。”李家源淡淡一笑。
“我这破手机不值什么钱,只是里面的信息如果丢了,会很麻烦。”禾莞将手机捂在胸口,不好意思地说。
“明白。”李家源将脱掉的西服外套甩在肩上,颇有些洒脱不羁的感觉,迈两步后又转头问禾莞:“怎么样?还想逛吗?”
“逛!为什么不逛?”禾莞挺胸抬头,昂扬道:“才不要为了这种事毁心情。”
驱车前往凯旋门的路上,禾莞浏览着手机里拍摄的照片,抬头的间隙,发现日光西斜,金色的落日余晖洒在土黄色的建筑外观,像镀了一层浅金,温柔朦胧。
目光不禁向左偷瞄,禾莞看到夕阳洒在李家源的侧脸,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回想今天经历的一幕幕,感慨褪去严肃认真冷峻的他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不知是被有余温的阳光照射,还是什么缘故,禾莞感到脸烫烫的,连心跳也快了几拍。
“看什么呢?”李家源察觉到她的目光,瞥她一眼。
被现场抓包,禾莞的脸更烫了,她忙低下头,找补道:“没……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你连抓小偷都这么在行。”
李家源勾起嘴角,不置可否地笑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凯旋门看完,李家源和禾莞沿着香榭丽舍大道走着,路过一家手机店,李家源拐进去,挑了个最新款的手机送给禾莞。
禾莞连连摆手拒绝:“不不不,能帮我把手机追回来我已经很感谢了,我怎么还能要……”
“拿着,是我非要拉你去逛的,手机的事自然也是我的责任。”李家源接过店员手里的袋子,直接塞给禾莞。
对方如此坚持,再拒绝下去会拂面子很难堪,禾莞只好接过,心里却恨不得咣咣给自己两拳,埋怨在铁塔拍照时候怎么没拿好手机。
下一站是巴黎圣母院,在途径路边一个咖啡厅时,李家源将车停在路边,边解安全带边对禾莞道:“你在车上稍等一会儿,我去见个朋友说几句话,马上回来。”
“哦。”禾莞侧头,瞅见几个亚洲人模样的人坐在咖啡厅的露天坐椅上,他们看到李家源过来,纷纷站起身,其中一个光头上前与他握手寒暄。
禾莞收回目光,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着相册。
风景照在指尖划过,禾莞快速翻看着,忽然停下,她捧着手机放在眼前仔细看,又一连划过几张,表情僵住。
这些全是李家源主动要求帮她拍的游客照,可每张照片上的她只占据了最下端的一小点,而且表情不是闭眼便是呲牙咧嘴,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禾莞已经无力吐槽,回想起拍照时她刚摆好姿势,李家源就已经拍好的架势,早该料到是这种结果。
禾莞敢怒不敢言,只好哀叹口气摇摇头,继续向后划动览阅照片,又划过自己的几张丑照之后再次停下。
照片上奥斯曼风格的房屋逆光而立,埃菲尔铁塔隐匿着如浮出水面般只露出塔尖,中间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小巷幽深到仿佛没有尽头,就在她即将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李家源恰好闯入镜头,被定格在画面一角。
他人高腿长,西装笔挺,侧脸的下颌线完美刚毅,又因为抓拍,画面有些模糊不清,非常有氛围感,简直如高级时尚大片一般,却又比时尚大片多了几分无言的深沉之感。
禾莞的心猛然漏跳几拍,她慌忙压下这股莫名而生的奇怪感觉,抬头望向咖啡厅想看看李家源好了没有。
咖啡厅的露天座椅被红白条纹相间的大遮阳伞笼罩,李家源坐着,侍应生端来一杯咖啡放在桌上,他没有动,开门见山道:“这边的货没问题吧?”
光头回答:“您放心,保证准时出港。”
李家源点头。
光头右手伸出五根手指:“咱们谈好的,这个数。”
“只要货按时出,剩下的钱立刻能到账。”李家源后背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
“Jimmy哥爽快!”光头端起咖啡喝一口,笑容转为犹豫,踌躇道:“嘶,不过最近海警查得严,兄弟们得更费些功夫,日子都有些不好过,您看能不能……给再加两成?”
李家源沉默半刻,手指点点桌子,说:“再加两成,你负责把货送到马六甲。”
“这……这有点太远……”
“如果还只送到曼德,你要的数我给不了,其他人也不会给。”李家源拒绝得言简意赅,脸色也不着痕迹地冷下去。
光头犹豫一番,和旁边一人嘀咕几句,决议道:“成,送到马六甲,但这两成您得提前付。”
“可以。”
“Jimmy哥真大气,我就喜欢和您这样的人合作。”协议达成,光头喜笑颜开,给李家源递去一支烟,见李家源摆手拒绝,他又凑近低声说:“您一个人来的?用不用我叫两个导游陪着一起逛逛,洋货怕不对您胃口。”
李家源知道他什么意思,眼睛不自觉转向前面车的方向,道:“不用了。”
正巧禾莞发现车里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一只飞虫,拉下车窗驱赶。
光头顺着李家源的目光看去,瞬间了然,嬉笑道:“成,那Jimmy哥您逛着,我们就不打扰了。”
二人抵达巴黎圣母院已是将暮未暮时分。
他们运气不错,赶上大火后的巴黎圣母院重新开放,更幸运的是,他们到时教堂正在举行一场弥撒。
一袭白袍的牧师用法语虔诚地念着《圣经》,周围人纷纷闭眼祷告,圣洁庄重的歌声时而穿插在祷告间隙,余音回荡在高耸的教堂。
禾莞拽着李家源混进人群,坐在长椅上,也认真祷告起来。
李家源看她这样子,哂笑道:“你信教?”
禾莞白他一眼,等祷告完才道:“我无神论者,但我尊重信仰。”
李家源刚要说话,被头顶传来的一阵钟声打断。
“卡西莫多的敲钟又响起了!”禾莞激动地跳起来,随着人群走出去,来到吕斯蒂格主教小桥,隔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遥望浴火重生的圣母院,她放佛穿越时空,真的看到了那位驼背的敲钟人。
“卡西莫多是谁?”李家源站到禾莞身边,同她一起遥望夜色中的圣母院。
“他是雨果笔下的一个人物,是圣母院的敲钟人,他相貌丑陋不堪,却爱上了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最后为给心爱的姑娘报仇,杀死了义父主教,但是心爱之人也在他的怀中逝去了。”
“很凄美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就像这塞纳河水,流动不止,生生不息。”
“想坐塞纳河游船吗?”李家源看禾莞望着河水发呆,提议道。
“好啊。”
距离塞纳河游船点不远,他们步行前往。
夜色下的巴黎远比白天迷人,桥上的落地灯散发着暧昧的昏黄暖光,犹如一排幽灵的眼睛,逡巡着人间。
禾莞抛却了白日的种种不快、烦恼与束缚,给李家源讲述着法国文学中的巴黎,雨果笔下的卡西莫多与埃斯梅拉达,在花神咖啡馆神交已久的萨特与波伏娃,站在米拉波桥上的阿波利奈尔,还有脾气固执的玛格丽特·杜拉斯……
这是李家源从未了解过的世界,但每一个字都在认真倾听,看禾莞讲得滔滔不绝、神采奕奕,像只欢快到叽叽喳喳的百灵鸟,错愕的晃神瞬间,他被她真正深深地吸引住了。
被她的可爱,她的快乐,她的思想,还有她的灵魂。
人的皮囊纵会有巧合的相似之处,但是灵魂永远不会。
塞纳河的游船上,甲板吹来夏夜清凉的夜风,巴黎这场盛宴从眼前缓缓划过,宛若倒放的胶片电影。
禾莞趴在栏杆上静静望着两岸的光怪陆离的风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从这个角度去看书中曾无数次出现过的地方,她的眼中有兴奋,有喜悦,有忧郁,有惆怅。
人在盛大的繁华面前总会这样,惊叹于喧嚣美好,哀伤于曲终人散,自怜于微弱渺小。
李家源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禾莞,他并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陪伴着。
思绪流转,他想起半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或许因为皮囊开始关注她,但绝不会因为这荒谬的理由而动心。
现在,他一若平静湖面的心房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层层涟漪泛起,惊涛骇浪不断,只是他仍未意识到,因为灵魂的心动,却是跌入深渊的前兆。
第12章 花样年华
第二日是李家源和当地几位业界大佬的私人会议,禾莞作为他的翻译早早列席,不过她今日状态有些不对,脸色苍白,面颊却潮红似两颗苹果,还不时低声咳嗽。
虽是私人会议,却很正式,除翻译时与李家源进行小声交流外,根本没有多余时间进行额外对话。
会议结束,李家源要留下参加紧接着的私密宴会,禾莞不在受邀之列,她走工作人员通道离场,刚切换掉手机的静音模式便看到一条信息。
发送人是李家源,他问:“不舒服吗?”
禾莞想了想,打出两个字:“没事。”
不知是不是淋雨的缘故,昨晚游船坐到最后竟然下起了暴雨,纵然李家源把西装外套脱掉给顶在头上,二人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今早起床禾莞便觉得头痛脑热,咳嗽连连,她不敢耽误正事,仍强撑着病体完成了上午的翻译工作。
现在她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回到酒店后立刻上床躺倒,心想着兴许睡醒,病就熬过去了。
毕竟之前,她都是这么干的。
……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禾莞总能听到手机铃的响声,仿若一曲没完没了的聒噪挽歌,一直像跟细线似的悬在脑子里。
她伸手摸索出手机,意识模糊间按下接听键,“……喂?”
“开门。”
“……什么门?”
“……”对面沉默一瞬,道:“房间门。”
“……你谁啊?”
“……”对面再次沉默,“李家源。”
“李家源是哪……”话说到一半,禾莞猛然坐起,赶紧翻身下床。
房门打开,李家源果然站在门口。
“李总,真是您啊~”禾莞勉强自己绽出一个非常殷勤热切的笑,但下床太猛,此刻站定后头发晕,险些栽在对方怀里。
李家源将人扶到床上,禾莞赶紧顺势钻进被窝拿辈子蒙住脑袋,好缓解眩晕难受的同时也暂缓些面对面的尴尬。
“吃药了吗?”李家源站在床边,皱眉问道。
“没事儿,我睡一觉就行。”禾莞露出两只因发热而显得迷迷蒙蒙的黑眸子。
李家源无语地看她一眼,当即打电话给助理让他买药送来,又问道:“午饭吃了吗?”
禾莞摇摇头,没敢说早上起晚了也没吃早饭的事。
“我看你不是生病,是要修仙。”
“……”禾莞委屈巴巴望着他,脑袋依旧晕乎乎的,没力气出声辩解。
看她这副可怜样,李家源轻轻摇头,拿她真没办法,只好点了房间的送餐服务。
助理很快将药买来,李家源温了热水,看着禾莞将药吃下。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酒店供应的已算晚餐,饭菜送到房间后,李家源又盯着禾莞吃饭,看她笨拙地用西餐刀切牛排,忍不住上前拿过她手里的刀叉,帮她把牛排仔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李总,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禾莞蒙蒙的小脑瓜这才觉出李家源出现在自己房间似乎是一件不太寻常的事。
“来看看你死没死。”李家源将盛放切好牛排的餐盘还给她。
正端起杯子喝水的禾莞被一口水呛住,咳嗽个不停。
怎么今天他像吃火药了一样?禾莞不再自讨没趣,只低头咀嚼饭菜。
“啊,已经四点半了!”禾莞无意间瞥到手机显示屏,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慌忙起身就要去穿外套换鞋,不知是不是药效发作,她感到身体不那么烫了,但依旧有些头重脚轻,弯腰换完鞋后身体一个没稳住,打了个趔趄。
“什么事这么着急?”李家源站她身后,伸出手想扶她,见她扶住了墙,一双手又收了回来,插在兜里。
“我我我睡迷糊了,忘记定了场电影,五点就开始了。”
“……”李家源被气笑了,“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现在上床休息。”
“可这是王家卫的《花样年华》修复版重映,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昨天路过那家电影院你也看到了,队排那么长,我蹲了一晚上时间才抢到票……”
“现在去休息,等病好了,我赔你张电影票。”李家源拿走禾莞手里的包,将人赶到床上。
“怎么连员工的私生活也要管啊,这在欧洲是犯法的。”禾莞钻进被窝,嘴里却在抗议。
李家源懒得理她,仔细掖好被子后,又倒了杯热水,搁在她床头。
“这是犯法的!”禾莞不满地提高音量。
“你去告吧。”李家源抱起双臂,浑不在意。
禾莞撇撇嘴,气鼓鼓地转身背对着他。
一阵窸窸窣窣后,所有灯被关闭,房门轻响,李家源离开了。
停了一阵,禾莞忍不住扭亮台灯,看到桌上摆着一杯水、几粒药,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记得早上吃药、吃饭,给你订了早餐。”
一股温热涓涓细流般淌过心田,继续浇灌着那股奇异的情绪。
禾莞眼眶突然有些发酸,其实仔细想想,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除了很小的时候生病,妈妈曾经这样照顾过她,不过却久远得像一张字迹模糊的废弃报纸。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禾莞悠悠转醒,吃过早饭后,她收到了李家源的消息。
“身体怎么样了?”
“多谢李总关心,已经全好了。”禾莞斟酌着字句,打完一行字,想了想,又在末尾加上一个可爱的表情后,发送了出去。
“早饭吃了吗?”
“吃了(可爱)。”
半分钟后,手机震动,禾莞拿起一看,李家源居然真的发来一张《花样年华》的电影票。
“哼,还算守信用。”禾莞得意洋洋地挑一挑眉,发出的消息却不敢这么嚣张,“谢谢老板(抱拳)(抱拳)(抱拳)。”
晚上八点十分,禾莞乘地铁匆匆赶到,却在影院门口意外地看到了李家源。
“怎么,发烧发傻了,不认识人了?”李家源今天穿了休闲风的深蓝短袖衬衫,修长的黑色西裤熨贴柔软,一看就是顶好的料子,他看着愣怔的禾莞,抬手一个爆栗。
“唔。”禾莞揉揉额头,只好随他一起走进去,路过大厅,还不忘从架子上顺走两张海报。
坐下后,禾莞展开海报端详着,画面上张曼玉一袭茜红旗袍斜倚半卧,身姿曼妙,神情忧郁,梁朝伟俯身靠着他,静静闭着双眼,仿佛在享受与她独处的可贵时光,电影的英文名《In the mood for love》从他们身边穿插而过,红色背景突出朦胧的情欲与淡淡的愁绪。
“李总,你看过这电影吗?”
“没有。”
“那怎么想来看重映呀?”
“没看过才来。”
“哦。”禾莞点点头,好像他说的也没错。
电影开始,禾莞坐直身子,很快便沉浸其中。
一部描述上世纪六十年代香港的陈旧片子,在遥远的巴黎Filmothèque电影厅放映,依然不失其原有的光泽。
最后,周慕云将无法吐露的心事安葬吴哥窟的洞壁,在清冷孤寂的暮色里他走出层层套嵌的门框,背对那段业已消逝的岁月与镜花水月的爱情,徒留迷茫不知如何收场的观众,还在忧伤的记忆中徜徉。
看到这里,禾莞忍声饮泣,用手背抹泪。
黑暗中一张纸巾递来面前,她抽噎着接过,擦掉扑簌簌流下的泪珠。
走出影院,路上行人稀少,夜街极静,咖啡店、餐厅都已打烊,只有服务员在清理卫生。
禾莞眼眶还红着,她抽抽鼻子,不好意思道:“我每次看这部电影都会哭,让你看笑话了。”
李家源迈开腿,边走边说:“拍的确实不错,难怪这么多人喜欢。”
见李家源居然也喜欢,禾莞顿时来了兴趣,赶紧跟上:“是吧是吧,不仅是拍摄手法、音乐、画面,就连演员选的也好,张曼玉的旗袍简直太有韵味了,还有梁朝伟,他的脸真的超级有故事感……”
禾莞缠在李家源身边叽叽喳喳,路过一个喷泉广场时突然停下脚步,她抬头望望,月光似银的流苏打在面前的巴洛克圆顶建筑上,一旁石墙上嵌着的“索邦广场”的牌子。
原来这里就是索邦大学,拥有世界顶尖级的法国文学专业,禾莞驻足仰望,仿佛在观赏一颗她够不到的星星。
如果没有经济压力,她真的很想来这里继续读书。
李家源的车停在前面不远,他按下车钥匙,车灯在黑夜中闪了闪。
禾莞回过神来,追上去来到车边,她不想每次都蹭车,犹豫着开口道:“李总,你跟我不顺路,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吧。”
“上车。”李家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禾莞知道他有时候固执独裁地要命,轻叹口气,只好坐在了副驾。
“我没那么好心,”李家源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明早七点有个活动在这附近,需要你参加,这儿离你酒店太远,担心你起不来误事,正好我有套公寓在圣日尔曼,今晚就住那儿。”
“啊?”禾莞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脑子里迅速闪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各种可能。
他不会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吧?
禾莞心里在骂他,现实却不敢激怒他,只得面上挂笑说:“你怕我迟到,我就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不得了?”
“这样也成,不过都说了是我的私人活动,住宿费公司可不报销。”
禾莞打开软件一搜,这个区的酒店价格贵到离谱,又因为是暑假旺季,稍便宜一些的酒店全都被订满了,无奈之下,她讨好地赔笑道:“那你给我报销……成不成?”
李家源摇摇头,吐出两个字:“没钱。”
禾莞一口血差点喷出,一个拍卖拍三四亿都不眨眼的人居然说没钱?这真是她今年听过最搞笑的笑话!
不过看这架势,他是不会转变心意了,禾莞只好通过小声抱怨来发泄心中不满:“也不事先通知一下,我什么都没带……”
“放心,那儿什么都有。”
车子一个转弯,到地方了。
公寓在街边一座老式奥斯曼建筑的二楼,月色透过一排竖式大窗倾洒而入,大理石的装饰壁炉,交错的浅色鱼骨纹木地板,外面还有一个长长的阳台,摆放着可供晒太阳、喝咖啡的惬意桌椅……
一间非常典型的法式房屋。
李家源打开灯,禾莞看见角落居然还有一架三角钢琴。
“好漂亮的房子,你平时在这儿住吗?”禾莞不禁打量起这座装修非常有格调的屋子。
“不在,”李家源从鞋柜给她拿出拖鞋放到地上,“这里是几年前从一个巴西人手里买的,只当作房产投资用。”
“哦。”禾莞弯腰换了鞋。
“过来,带你看你的房间。”
“哦。”禾莞跟在李家源身后,一边望着精美的雕花墙壁,一边在心中腹诽道:“这样的房子居然不拿来住,真是暴殄天物,要是我呀,恨不得每天都窝家里。”
走到一个房间前,李家源停下,推开房门,身后的禾莞还在四处张望,一个不小心,撞在他身上。
禾莞比他矮不止一头,这下又撞得结实,简直是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
男人的胸膛宽阔硬朗,又温热柔韧,禾莞甚至能感受到他衬衫下微微鼓起的胸肌,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的夹杂清新皂感的淡淡沉木香。
禾莞赶紧抽身退几步,脸颊血红火热,眼神无处安放,一颗心也像头到处乱撞的小鹿,她结结巴巴找理由道:“我……我刚在欣赏房子,没……没留意……”
李家源没接她话茬,头偏向房间,神色如常地说:“今晚你睡这屋。”
“你呢?”刚问出口,禾莞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话放在如今这个语境下怎么听怎么有一股暧昧不明的意味,她的脸当即更热更红了。
好在李家源没在意,大大方方指了指她隔壁的房间。
“卫生间在前面这个门,厨房在客厅右侧,因为这边的法律规定,房间都没有安装空调,但你房间的衣柜里有一个立式空调扇,晚上嫌热的话,可以把它搬出来。”李家源细致地交代完后,又看着她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没了。”
“晚安。”
“晚……晚安。”
看着李家源走进房间关上门后,禾莞这才深深吐了口气,可收拾完躺到床上,这些天与他相处的一幕幕却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英俊多金,对自己又无微不至,这样的男人很少有女人能抵挡得住吧?
何况在这陌生的异国他乡,在这灯红酒绿的巴黎,如果可以,她真的也想放纵自己一回。
刚才扑进他怀里的感觉使她现在仍心跳如擂,闭上眼仔细咀嚼着,回忆着他坚实有力的胸膛,还有那能勾起人情欲的淡淡沉木香。
禾莞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期待着半夜李家源敲响她的房门,他走进她的房间,伸出双臂搂她入怀,用修长的手指抚摸她的嘴唇……
一股黏腻的暖流冲破束缚,流泻而出,粘在内裤上。
禾莞同时感到羞耻,这与她经年来所受的教育不符,但此刻,她倒宁愿李家源请她来这里住宿是为了和她发生些什么。
第13章 埃特尔塔的海边
然而这一晚仿若雾里看花,什么事也没发生。
禾莞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她高兴于李家源并非倪永信之流,对她既不随意轻慢也不肆意玩弄,反而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关心,让她感受到十足的安全感。
可不高兴的是,她好不容易在荷尔蒙的刺激下愿意暂时放弃道德找个人类高质量男性一度春风,谁知人家居然恪守男德,她只好独自做了一晚上春梦,第二天醒来,发现内裤都湿了……
“禾莞啊禾莞,别想这茬了,你就没这个命。”假期结束,禾莞重新回到实习公司,边掏电脑边自言自语,“还是好好工作搞钱吧,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就这样一连工作了五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之前的静水无波,工作、开会、学习、喝咖啡、聊天、休息……
转眼到了周五,禾莞伸个懒腰,眼见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下班,她准备摸会儿鱼,偷偷打开了手机。
正看得不亦乐乎,一个聊天框突然蹦出来。
“周末有时间吗?”
禾莞定睛看去,消息来自李家源。
不会又想拉她去做私活吧?
不过他给的价格确实不错,比市场价高出很多呢,如果这次的价格可观,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禾莞今天心情不错,回复的语气也欢快:“怎么啦?李总(可爱)。”
“明天想去海边吗?”
“是有活动吗(思考)?”
“不算。”
不算?那是什么意思?禾莞微微蹙眉,没有立刻回复。
“但依然有额外工资。”
“多少?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白眼)。”
发送完后,禾莞才惊奇地发现,现在她居然已经可以和李家源毫无心理负担的开玩笑了。
“放心,管够。”
对方很快发来一行字,禾莞无意识地弯起嘴角,发送了一个“ok”的手势。
周六的诺曼底小镇埃特尔塔清幽寂静,绵延的海岸线被两座酷似象鼻的小山拦住,禾莞惬意地半躺在石头沙滩上吃一包原味薯片,几只海鸥站在不远处盯着她手里的食物虎视眈眈。
“李总,你该不会是花钱请我来旅游的吧?”禾莞嚼着薯片,咔擦咔擦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家源坐在她身旁,淡望着远方海天交接的水平面,说:“不乐意啊,那不给了。”
“哎别!”禾莞立刻坐起身子,狡辩道:“我可没这么说。”
李家源不动声色地勾一勾嘴角,禾莞也躺回去,继续享受大海,享受安逸。
一串铃声突兀地响起,禾莞拿出手机,看清来电人后,按掉了电话。
可铃声一连响了三四次,禾莞担心扰了李家源清静,干脆开启静音模式。
“为什么不接?”李家源问道。
“害,”禾莞故作轻松道:“我妈,又是来找我要钱的。”
自上次打给家里三十万后,禾莞的母亲消停了一段时间,但知道禾莞找了大公司实习,又开始不断地要钱,一会儿说父亲的医药费该交了,一会儿说弟弟要谈女朋友,更离谱的是还主动给她说了村里的相亲对象,不断催她回来结婚。
他们就像一堆寄生在禾莞身上的虫子,一边敲骨吸髓,一边试图将她拖入无底洞般的黑暗。
“不用管她。”禾莞笑一笑,也望向前方的海平面,哀伤道:“李总,我真羡慕你,像你这样的人,肯定没有我的烦恼。”
“羡慕我?”李家源似听到了笑话一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你妈妈对你也不好吗?”禾莞扬起天真的小脸,问道。
“她是个妓女,后来做了有钱人的小三儿,在我十三岁那年得病死了,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了。”李家源的语气极其平静淡漠,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对……对不起啊。”禾莞没想到是这样,无意中揭起别人伤疤,她感到十分抱歉和无措。
“之前你问我和倪永信的关系,我妈妈就是因为做妓女时怀上我才跟了倪永信的爸爸,”李家源冷笑一声,继续道:“但他只是玩玩儿而已,从来没有管过我们母子,任凭我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所以不要轻易去羡慕别人,”李家源盯着禾莞,目光幽深摄人,“因为你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是个怎样的人。”
“嗯嗯。”禾莞被他突然正经严肃的神情吓到,忙不迭点头。
“啊!!我的薯片!!!”禾莞转身去拿放在一旁的薯片,却发现整个包装袋都被撕扯开,几只海鸥正在分而食之、大快朵颐。
刚才只顾着说话,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海鸥越聚越多,禾莞无奈,只好从包里掏出另一包薯片,几只海鸥眼见有新的食物,扑扇着翅膀要朝她飞来。
“啊!!!!!”禾莞对海鸥的尖利长喙有本能的恐惧,被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李家源赶紧以搂抱的姿势护住禾莞,一只手拉她起身退后,一只手不住驱赶着扑来抢食的海鸥。
他的双臂腾空架起,形成环状将她锢在中间,却并不触碰到她,但慌乱间,禾莞难免撞到他的胸膛,她的脸再次火辣辣的。
刚才他们坐的地方显然已变成海鸥的食堂,禾莞手里的薯片也在刚才慌乱中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一群海鸥立刻又围上上去。
看着海鸥你争我抢的欢快劲儿,而自己却像个狼狈的难民,禾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拿出手机拍海鸥,拍自己,拍大海,拍象鼻山。
“您好,能帮我们拍张合照吗?”一对路过的法国老夫妻试探着问道。
想到李家源的拍照技术,禾莞眼前一黑,抢着道:“我来吧,我拍的比他好看,他拍的可丑了。”
反正李家源听不懂法语,怎么说他他也不知道,禾莞洋洋得意,接过老爷爷递来的手机,指挥他们摆好姿势,按下拍摄键。
“好啦。”禾莞笑着将手机还回去。
“啊,真好看。”老奶奶看着照片夸赞道,又热情地问:“需要给你们也拍一张吗?”
“好啊。”禾莞想到能和李家源这号人物有张合照,于她当然算件好事,便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二人背对大海站定后,鬓角花白的老爷爷举起手机比了比,笑眯眯说:“姑娘,再靠近一点儿你的男友。”
或许是刚才驱赶海鸥时的“亲密”举止被这对老夫妻看到,将他们误认成情侣,禾莞的脸唰一下红了,但还是朝李家源那边挪了挪。
李家源意识到禾莞有些不对,低声问她对方说了什么。
禾莞摆好姿势,敷衍道:“没什么,要我们两个离近一点。”
拍完照后,老爷爷将手机递给禾莞,又笑眯眯地说了一大串话,总结下来无非是“你们两个很般配”云云。
这时,老奶奶也加入进来,笑着对她说:“要趁年轻,好好享受爱情,祝你们永远幸福。”
禾莞尴尬地挥手告别这对热情洋溢的老夫妻,可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面对李家源的连番拷问。
果然,在李家源的再三追问下,禾莞只好耸耸肩,无奈地说:“他们把我们认成情侣了。”
李家源微微一愣,沉默一瞬,转移话题道:“饿不饿?旁边有家餐厅,去吃点东西?”
暮色降临,海浪在升起的薄雾中静静起伏,偶有零星旅人牵着小狗沿海边散步,暖黄的灯光映着克莱因蓝的天空,画面柔和美好。
一家海景餐厅靠窗的位置,铺着白色花边桌布的小圆桌上摆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李家源点的红酒放在一旁,墨绿色玻璃瓶身被蜡烛香薰微微照亮,映出里面幽深似血的红。
禾莞粉扑扑的脸蛋也被蜡烛照亮,她支着脑袋出神地望向外面。
红酒、玫瑰与佳人。
李家源深深看禾莞一眼,端起高脚杯,轻抿了一口红酒,不禁又回想起他们初见的场景。
那时,她蹲在他面前,在为他倒酒。
只是没想到当初不小心飞溅出的一滴冰凉的深红液体,如今却烙在他心口,成了一颗朱砂痣。
“我突然想起看过的一部电影,取景地好像就是这儿。”禾莞打破静谧,开启了话匣子模式。
“主人公们就是在这样一片海滩互诉爱慕之情,她们的爱情被天地和大海一览无余。”
“但遗憾的是,这段感情没有一个好结尾。”
李家源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她:“那个男人一定很伤心吧。”
“这部电影没有男人,是两个女人的爱情故事,十八世纪两个女人的爱情是不被世间所容纳的,她们真的都是很勇敢的人。”
虽然没有答上话,李家源却并不窘迫,他大大方方举起酒杯,说:“敬她们伟大的爱情。”
禾莞举起面前的酒杯与他相碰。
红酒杯碰壁的清脆响声回荡在埃特尔塔的夜晚,外面海声安静,海波温柔。
李家源放下酒杯,问道:“这电影叫什么名字?”
“《燃烧女子的肖像》,导演席安玛与主演阿黛拉在现实中也是一对情侣,这电影就是她为她量身定做的。”
“好,我闲时找来看看。”
“你居然想看?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对这类电影不会感兴趣。”禾莞瞪大眼睛,惊讶道。
“以前确实不感兴趣。”李家源炙热地看着禾莞,“但是你喜欢。”
这一句话胜过千万句“我喜欢你”。有时候,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心、走进她的世界,才是最真挚诚实的告白。
禾莞的脸色迅速蹿红,她假意没有听清,慌忙端起酒杯喝一口。
谁知在酒精的刺激下,脸颊顿时臊得更热更红了,像落日时西天的绯红云霞,像桌上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还好服务员适时端来前菜,缓解了禾莞的不知所措。
在餐桌上,禾莞逐渐卸下了心防,这个时代太浮躁,每一个人都只想疯狂表达自己,难得遇到肯真正倾听自己的人,禾莞越聊越多,忍不住将自己的喜好都与对方一一分享。
“我喜欢尼采,因为他是个疯子,我喜欢兰波,因为他是个天才,我还喜欢魏尔伦,因为他是个酒鬼。”
“天才我理解,疯子、酒鬼怎么说?”
“他们是诗人,不疯不癫,怎么写出好作品?”
“我讨厌伏尔泰,他的作品我看不懂,我还讨厌左拉,他的小说最没意思。”禾莞摇摇晃晃举将酒杯,脸蛋白里透红,样子已有些微醺。
李家源靠在椅背上,目光如海潮一般幽深。
他和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孩来自不同的世界,他们的人生经历天差地别,爱好更是不尽相同,他却听得认真入神,丝毫不打断对方,也不谈及自己,只间或回应几句。
夜晚的海边,他们喝着红酒谈天说地,幽暗的烛火照在李家源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深邃的眼眸就像无边无际的海,望一眼,便能使人溺毙其中。
或许是因为太需要愿意了解自己、倾听自己的人,抑或是贪图被照顾、被关心、被在意的感觉,在这一刻,禾莞沦陷了,对这个男人彻底动了心,她愿意对他真正敞开心扉,愿意缴械投降,成为情爱的俘虏。
……
禾莞的酒量并算不好,不过几杯下肚便已微醺半醉。
李家源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她回到租住的民宿,又将她扶回自己的房间。
刚进屋,禾莞却忽然转身,将胳膊搭在了李家源脖子上,黑暗中,她的眼睛亮若星辰,“李先生,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外面有海浪声,此刻似乎所有的海水都在李家源的心中沸腾,他僵在原地,看向她的目光中有欣喜,有不可置信,也有隐忍的克制。
他不是君子,却不想趁人之危,望着醉眼迷离的禾莞,声音低沉:“你醉了。”
禾莞却摇头,坚持道:“没有,我很清醒,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
她确实喝醉了,但理智并未完全浸在酒里。下一秒,她踮起脚尖,在李家源的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这一吻仿佛有巨大的能量,使李家源的隐忍克制在顷刻间全部分崩离析。
他愣怔一瞬,呼吸变得沉重,捧起禾莞娇红欲滴的小脸,俯身深深吻了下去。
第14章 第一次(上 )
禾莞的身体如触电般微微一颤,男人的双唇灼热,呼吸沉重,近在咫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情欲,使她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男人个子高,禾莞踮起脚都够不着他肩膀,只能费劲地昂着头,她的亲吻急切生涩,毫无章法,仿若小鸡啄米,勾的人心里痒痒。
李家源伸手揽住她的腰,一只大手从后面扣住她毛茸茸的脑袋,引导着她一点一点深入,她的唇瓣水润柔软,还浸着淡淡的红酒香。
缓慢绵长的吻渐渐变成侵略十足的攻城略地,他企图采撷她口中的每一寸芳香,直到二人呼吸交缠、难舍难分。
“唔……”禾莞喘不过气来,李家源稍微离开。
幽暗的夜色下,禾莞一头长发凌乱地散落,洁白细腻的皮肤上绯红一直从面颊晕染到耳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似迷失夜蝶颤抖的双翼,她呼吸急促,一双小手抵着李家源的坚硬胸膛,不敢抬头与他灼热深情的目光对视。
李家源捧起她滚烫似火炉的小脸,声音低沉而魅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禾莞的大脑一片空白,排山倒海的欲望与冲破束缚的渴望占据上风,规规矩矩活了二十年,她真的想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放纵一回。
“有什么好反悔的,”禾莞虽然心里怕得要死,却依然鼓起嘴,倔强地小声道:“我好像又不怎么吃亏。”
话未说完,禾莞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推倒在床。
李家源除掉西服衬衫,露出健硕的古铜色腹肌,宛如博物馆里陈列的的人体雕塑,一看便是顶好的身材。
禾莞浑身的神经登时全部绷紧,夹杂一丝难言的刺激,但她怕羞,仅看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别处,不敢再看近在咫尺的他,然而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对方一只手便已她探入白色连衣群的下摆,一路顺着她光洁的肌肤蜿蜒至秘密地带,隔着薄薄的内裤精准地找到那条小缝,轻轻地按压揉搓。
那只手仿若在拨动琴弦,不仅小穴酥酥麻麻,就连心尖儿上也是一颤,小腹一热,禾莞不自觉加紧双腿,可小穴还是流出大股蜜汁,沾湿了内裤,淋湿了他的手指。
李家源干脆脱掉她碍事的内裤,将裙子、胸罩也一并除掉,禾莞便像砧板上一条光溜溜的鱼,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白皙玲珑的玉体凹凸有致,眼前人虽然纤瘦,但该有肉的地方却丝毫不少,一双嫩白的奶子挺立,奶尖一点淡淡的嫣红,看上去似两颗可口的粉桃,光滑平坦的小腹下是粉嫩多汁的小穴,两条细白腿紧张不安地合拢着。
李家源血脉喷张,欺身而上,分开禾莞两条腿,将一根手指探入她那从未被开发过的地方。
里面柔软滚烫无比,甫一伸入,手指便被紧紧吸住,只能慢慢抽动。
看这架势,李家源明白禾莞多半还是处女,他手下的动作放得更轻,俯身趴在她耳边,蹭着耳垂低语呢喃:“太紧了,待会儿要怎么办?”
禾莞面色潮红无比,神智晕晕乎乎,全身越发滚烫,小穴更是跟着火了般灼烧与撕裂感交杂,可渐渐地,不适被入骨的麻痒与舒爽所替代,一股股爱液倾泻而出。
李家源适时加入第二根手指,惹得禾莞颤抖着身躯,一阵嘤咛。
眼见润滑足够,他抽插起来,“噗嗤噗嗤”的水声回荡在房间,淫靡香艳。
“呜……嗯……”禾莞呜咽一声,尾音颤抖着,只觉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荡漾在心田,整个人也像飘在云端。
“小莞水真多。”李家源突然停下,抽出手指,手上的爱液在月色照耀下泛起银光,放在鼻下,有一股淡淡的带着爱欲气息的清幽香甜。
小莞?
他是在叫我吗?
禾莞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李家源伸出舌尖,舔舐着指上的爱液,侧脸恍若暗夜中使人癫狂的俊美神只,硬朗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还有那色气非凡的动作……
正在眩晕间,禾莞惊觉自己的双腿被猛然拉起抬高,紧接着腿心便传来一阵难以启齿的湿热,一条游鱼般灵活的舌头在湿漉漉的花穴中扫荡来回,又顺着中间的小缝儿添进去,浅浅抽动。
“啊啊啊……啊……”舌头带来的细腻触感使禾莞不禁放声呻吟,花穴逐步如泄洪般泛滥成灾。
李家源贪婪地将她分泌的蜜汁添喝入腹,又将小巧的阴蒂百般玩弄,不一会儿,便红肿不堪,小穴也微微露出一个小口,抽搐吐息,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禾莞则媚眼迷离,白皙的皮肤染上红晕,样子魅惑勾人。
浑身的血液奔腾,李家源看得脑袋充血,下身简直就像要爆炸一样,他拉开西裤拉链,将那巨物释放出来,粗壮的肉棒已硬到不行,充血挺立,青筋暴起,跳动几番后,抵在禾莞穴口。
“啊……别……”事到临到,禾莞却退缩了,她本能地害怕抗拒着,身体不自觉地向上跑。
李家源双手握住她的细脚脖,将人向下一拉,大半个身躯压住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红透了的耳畔,“现在想跑,晚了。”
铁棍般的肉棒在穴口揉搓几下,找准位置,慢慢挤弄进去。
“啊好痛——”骤然的疼痛冲淡了之前所有的欢愉,禾莞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被上刑,撕裂感从全身最敏感的地方传来,抓着床单的十指全力收缩,身体也僵硬无比。
禾莞大口喘着气,生理性疼痛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李家源看得心疼,低头去吻她的眼睛、泪水,又去啄她紧抿的唇,轻柔地撬开,与她唇齿相缠,手也复上那柔软饱满的胸脯,揉搓揉捏,企图缓解些她的痛苦。
“放松一点。”李家源一边出声安慰,一边等小穴稍微适应后,开始慢慢挺进。
李家源的尺寸太大,禾莞又是第一次,娇小稚嫩的小洞边缘已被撑得隐隐发白,硕大的龟头不住向里进发,禾莞忍不住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又因实在酸胀疼痛,指甲乱抓在他厚实的背上。
她的小穴湿润温热,又紧窄无比,箍得李家源简直寸步难行,当即后悔不该操之过急,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他只好哄着她,缓缓向前,在触碰到一层薄薄的嫩膜时,他再次被阻拦停下。
“马上就好。”李家源亲吻着她的鬓边、耳垂、脖颈,胯间一挺,竟将棒身捅破那层薄膜,长驱直入。
“啊!!!”禾莞发出撕心裂肺地尖叫,她浑身战栗,感觉像有一把锯齿捅入了自己身体。
李家源慌忙去缠吻她的唇,他已不是第一次做的毛头小子,面对难受哭泣的禾莞却仍手足无措。
“好难受,你出去好不好?”禾莞哭得鼻头通红,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好。”可是感受到彻底插入阴道后层层的包裹感和无与伦比和紧致感,在原始本能的驱使下,李家源不退反进,腰身渐渐耸动起来,用大肉棒把禾莞粉嫩可怜的花穴插了个满满当当。
“呃啊……嗯……”疼痛如水波般推开,整个小腹有一股奇异的胀满感涌来,细碎断续的呻吟从禾莞唇齿间漏出。
啪啪声不绝于耳,殷红的血丝混着淫靡的白液从二人的交媾处流出,缠在青筋露起的坚硬肉棒上,随着它的每一次进出化为泡沫。
“现在还痛吗?”李家源呼吸急促,声音沙哑。
“……好……好一些了……嗯嗯嗯啊……”禾莞身体被操的不停晃动,下身逐渐被完全顶开,双腿大岔,任由对方采撷。
李家源受不了她这副姿态,将她压在身下,龟头摩擦着嫩滑的内壁,每一下都捅得更深,还将手指伸进她微张的樱桃小口,绕着那柔软的舌尖反复抽送。
“唔……嗯……”
可能是没了力气,禾莞的双手自他背部滑落,李家源又干脆用大手捉住她的小手,二人十指紧扣。
禾莞力气小,被他紧紧箍在身下动弹不得,只有任凭摆布的份儿,没一会儿,湿漉漉的粉嫩花谷就被操得肿胀红艳,男人顶在她腰间的硬物却依旧不知疲倦地刺入她身体深处,企图通过这种方式,与她身心交联。
以这种姿势抽插一会儿后,李家源拉她起身,半坐在自己身上,抱着她丰满的臀上下起伏,用小穴套弄吸吮着伫立的肉棒,这种姿势能够插得更深,可李家源仍旧没有完全进入,肉棒的根部依旧留在外面。
禾莞娇喘连连,一双奶子也随之上下飞舞,粉嫩的乳头每次都会蹭过男人赤裸的胸膛,似两片羽毛在撩拨瘙痒。
李家源捏了乳白的奶子一会儿,忽然又一个巴掌猛的扇打在白嫩的屁股上,禾莞穴口随即一缩,勒得他腰眼一紧,险些精关大松。
“小骚货,吃这么紧。”
禾莞迷离间,却也难以置信这种话是从李家源口中说出的,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睡错了人时,一连串的巴掌又落在雪白的臀上,不一会儿,便浮起粉红的手印。
“再不专心,今晚上都别想睡觉。”李家源惩罚似的将整个大肉棒抽出再重重一捅而入,如此重复几遍,每次都在小花穴自动收缩后又用力将其撑开,又在它开始吸吮包裹时突然撤出。
一股渴望被填满的空虚感侵占禾莞的思维,她居然主动扭着腰肢、摇着屁股去追逐他的肉棒,还难受的嘤嘤出声。
如此情景,李家源忍不住,搂着她一阵猛肏,频率越来越快,顶撞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嗯呃……啊啊啊……”
禾莞的身体宛如大海中一叶失去平衡的扁舟,遇到狂风暴雨时东倒西歪,只好贴在他滚烫的身上,环住他的肩膀以寻求平衡。
就这样不知又肏干了多久,在禾莞感到自己眼前一黑,马上要失去意识的时刻,李家源突然一下子将她抱起。
紧接着,一股浓稠的白色精液轰然喷出,尽管没有射在里面,却尽数射在了禾莞仍在淌水的花户和印有手印的白臀上。
第15章 第一次(下)
禾莞瘫软着靠在李家源的肩上,瘦小白皙的身材与男人健壮有型的古铜色身躯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李家源修长的手指甫一按那刚被开发过还在翕动吐水的小穴,禾莞便若浑身触电般痉挛哆嗦,呼吸又渐渐急促起来,热气儿吐在李家源胸前,一双失焦的杏仁媚眼迷离又无辜地望向他。
“这么勾人。”李家源忍不住低头去啄她红透了的耳垂,去啃她纤瘦雪白的脖颈,去吻她樱花般粉红柔嫩的唇瓣。
“唔……”脖颈处传来的细微疼痛令禾莞眉头微蹙,但尚未发出的声音却被李家源吞吃入腹。
肉棒重新充血挺立,就顶在湿漉漉的小穴缝隙,李家源手里摸着禾莞的奶子,手感软乎乎、沉甸甸的,他忍不住伸舌舔舐、吸吮那颗红似樱桃的乳尖,直到吸到坚硬无比,再用舌尖绕着刺激,同时,他还不忘用手扶着肉棒照准,慢慢顶开层层叠叠,深深插入进去。
“啊嗯……”敏感如禾莞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更别说今天是她第一次做爱,刚刚遭受过一轮狂风暴雨,如今又来第二轮,她散架般靠在李家源身上,根本无力招架,任凭他操控摆布。
柔弱红肿的小穴再次被巨物插入,火辣辣的刺痛感点缀着被猛然填补的充实感,小腹趟过一阵麻痒热流,淫水便如止不住的洪水般从二人的交媾处倾斜而出,随着每一次晃动,晶莹剔透的淫水都被均匀地涂抹在李家源明显又坚硬的腹肌上。
自从三年前妻子去世,李家源便将精力全部放在事业方面,于男女之事上极为寡淡,再没碰过女人,但不知为何现在一沾上禾莞,就像吸了毒般上瘾。
李家源在禾莞浑圆挺翘的臀上扇了一巴掌,一面吃着她柔软的唇和饱满的奶,一边毫无节制地抱着她猛力插干,似乎要把近几年所有挤压的性欲一次性全都发泄个够。
“啊啊……呜呜呜……呜呜……”李家源抽插得越发快狠,禾莞感到深深刺进体内的粗长肉棒就像一根硬挺的鞭子,在不断鞭笞着自己全身最为脆弱的地方,极度的快感加痛感使她红了眼眶,呜咽起来。
李家源看着怀中弱不经风的雪白身躯被他折腾得微微颤抖,忍不住捧着她泪流满面的小脸吻下去,视线尤其温和,心生无限怜惜,但肉棒被紧紧包裹的吸吮感刺激,极大的快感顺着肉棒连接神经到大脑,每一下抽插都恨不得更深入。
“呜呜呜……轻……轻点儿……要死了……”禾莞主动亲着他嘴角,红着眼眶期期艾艾恳求着,活像一只可怜的白嫩嫩小兔。
“要轻点儿?”李家源明知故问,行动继续顶弄着,现在他只想用最直观的交配方法来满足喷薄而出的欲望。
“呃嗯……呜呜呜……”禾莞被肏得脑袋发晕,只会一个劲儿呜呜哭泣。
李家源干脆把人翻各个个儿放床上,上半身趴着,翘着光嫩嫩的布满红巴掌印的小屁股,中间露出一条被干到红肿泥泞不堪的小肉缝,李家源直接插进去三根手指,刚一进入就被包裹地严严实实,阴道开始饥渴难耐地抽搐往里推送。
“舒服吗?”李家源快速用手指抽插,又再在臀上拍了响亮一掌。
“啊……嗯啊啊……”禾莞身子一抖,花穴一紧,竟然颤抖着喷出一股水柱,泄了身。
就着还没喷完的水,李家源径直挺身将鸡巴插了进去,泄过的小穴松软又极致温暖,李家源舒服地低叹一声,腰臀开始极快顶弄,啪啪声混着男人的低喘和女人的呻吟充斥耳边,淫靡又浪荡。
这个姿势能看到禾莞线条玲珑的白皙裸背,乌黑的长发散落腰间,遮盖着她的面颊,挺翘的臀部布满红痕,臀瓣之间正艰难吞吐着一根粗壮黑紫的大鸡巴。
李家源伸手梳拢她一头长发握在手心,这个姿势能够使男人感到莫大的征服欲,禾莞就像一只发情的小母狗,只能抬起头塌下腰高高撅起屁股乖乖挨肏。
“我问你舒不舒服?”
“……呜呜……舒……舒服……”口涎自嘴角流出,禾莞被肏得丧失理智,只感觉下面好痒,必须要被狠狠肏、被深深填满,才能消除这种奇怪的感受。
骚水分泌个不停,混合着男人马眼分泌的粘液流出,禾莞竟然主动摇着屁股发起情来,迎合李家源的抽插。
“没想到,原来小莞竟是个小骚母狗。”李家源勾起嘴角,又拉过她的胳膊,使她不得不媚眼如丝地回望着自己。
禾莞雪白的臀部被男人的大手禁锢在鸡巴上,抽插时被按得死死的,男人力道逐渐加重,撞击时绵软的臀部被拍打出层层浪花。
蜿蜒的甬道紧致狭窄,重重数百下,李家源每一下都插得极深,都恶狠狠戳向花穴最前端的子宫口,那儿似乎有一张小嘴在嘬着吸吮他的鸡巴,恨不得把他所有的精液都吸出来榨干。
“太……太深了……”禾莞迎臀挨插数下,感到小腹简直要被戳穿,实在受不了,难受地手抓着被子,哼哼唧唧小声呻吟着。
“但小莞喜欢吗?”李家源俯身用肌肉结实的手臂从后紧紧搂住禾莞纤细白嫩的脖子,将她死死禁锢在怀中,腰肢不停耸动肏弄,硕大坚硬的鸡巴在红肿的花穴里进进出出,每次抽插都将里面的嫩肉翻出,白嫩的臀肉也被打得红肿。
“……嗯……啊……嗯嗯……”
“喜欢吗?嗯?”
“……喜……喜欢……啊……”
“谁在肏你?”
还没等禾莞回答,又挨肏几十下,她脖颈一伸,头往后仰,口中嘤咛几声,再次喷潮了。
温热的蜜水浇湿肉棒,李家源等她高潮之后,持续耸动继续干着。
“真骚,还没肏几下又喷了,叫老公。”李家源腰往前挺弄撞击,臂膀结结实实压着她,诱哄着问她。
“呃嗯……嗯嗯……”禾莞细细碎碎呻吟着,就是不肯回答。
李家源干脆停下动作,用大肉棒不住研磨刺激敏感的阴蒂,好整以暇地等她回复。
快感的骤然消失使禾莞仿佛从云端跌落,她本能地用屁股蹭蹭大鸡巴,想求它继续刚才的快乐。
“叫老公。”李家源拉着禾莞的手,摸上粗壮的鸡巴根儿。
“……老……老公……”
暧昧的称呼念得微微发颤,禾莞锁骨泛红,眼眸漾着水波,这副发情模样让李家源再难抑制,话音刚落,就被突如其来快速狠狠肏弄着,她根本反抗不得,只能被压着挨肏,不多时,就感到一股温热再次喷射到了自己挺起的臀部。
……
一切结束已是深夜凌晨时分,禾莞疲累不堪,早已沉沉睡去。
李家源洗完澡后来到阳台,点燃一支烟,望着夜色中暗淡成灰色的海推起一波一波的浪,规律平静,落寞寂寥。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烟后沉沉吐出,激情过后,他需要重新思考二人的关系。
今晚事发突然,实属意料之外,但既然他们已经发生了关系,他便会负起相应的责任,更何况他是真心喜欢、爱护她。
只是现在他最大的顾虑与烦扰是自己一只脚还仍然踩在黑色的烂泥里,而禾莞就像一只纯洁无暇、向阳而生的百合花,只看到了他光鲜亮丽的一面,没有看到他肮脏腐败的一面,他不想玷污她,更不想给她带来困扰。
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他是想等自己彻底处理好这些事情后,再光明正大地慢慢向对方表露心意,谁知事情发展太快,根本不受控制。
其实更令他惊讶的,是禾莞竟然也喜欢自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吐出一口烟雾,李家源望向远方朦胧黑暗的地平线,腰间裹一条白色浴巾,赤裸的上身还冒着细密水珠,宽厚硬挺的背部有一道粗犷可怖的伤疤一直从右侧肩胛骨处蜿蜒至中间腰部。
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活在黑暗里,他的母亲是一位混迹交际场的妓女,阴差阳错怀上他后自愿做了见不得人的小三,却发现男人的心根本留不住,于是,她便将所有怨气全都发泄在李家源身上。
他早已不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十岁以后他再没出现过,而他的母亲疯狂大闹一场后开始吸毒,家里的钱财很快消耗一空,为了贴补家用,他只好独自一人上街出摊。
他给别人擦过鞋,卖过鱼蛋,卷过龙须糖,也偷偷倒卖过盗版光碟……
总之,什么能干就干什么,但是他年纪小,又孤身一人,平常没少被其他商贩和地痞流氓欺负,最狠的一次是仅仅因为他的摊位生意好抢了别人风头,被五个人按在地上打个半死。
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自己日后一定要挣大钱,出人头地。
十五岁,为了能好好做生意不再受人欺负,他主动选择加入了潭城最大的黑帮,从此过上了刀口舔血的生活,每天都在罪恶与生死的边缘游走,被颓靡、肮脏、堕落与黑暗包裹着,周围充斥着酒精香烟、血腥暴力、赌博滥交与枪支毒品。
二十岁,他在一次械斗时被砍到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的躺在路边小巷子里等死,是偶然经过的一个女人发现并救下了他,之后她带他回家养伤,甚至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
仔细想想,他对她的感情包裹在年少的悸动、青春的刺激,和由感恩而生的依恋之下。
二十五岁,在他成为帮派最年轻的白纸扇加双花红棍时,那个女人成为了他的妻子,可是两年后,又是他亲自扣动扳机,结果了她的性命。
没有什么比遭人背叛更加痛苦,没有什么比知道对方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不怀好意而感到崩溃,她是警察派来的卧底,这么多年的虚情假意,竟陪他演得酣畅淋漓。
事情已然败露,她被大佬抓起,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不后悔,夫妻一场,他愿意给她个痛快。
只是后来,他似乎从未从这个噩梦中醒来,抑或是不愿睁开眼睛,所以才在看到禾莞的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但只有离得近了他才明白,他对亡妻的眷恋与不舍从不是爱,只是不甘与自悔。
禾莞不是替身,也永远做不了替身。
理清楚这些后,李家源捻灭烟头,转身进了屋。
白纸扇:黑帮社团里的军师角色,负责出谋献策和账目管理
双花红棍:黑帮社团里的金牌打手,负责战斗事宜。
第16章 如梦
第二天醒来后,禾莞浑身似散架般疼痛无比,就在她扶着晕乎乎的额头刚坐起身时,一股饭香忽然飘进来。
禾莞抓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她赶紧穿好衣服溜下床,走到客厅一看,餐桌上已摆好两盘牛排,身穿衬衫、西裤的李家源正系着围裙在开放式厨房忙活,禾莞揉揉眼睛,深切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醒了,”李家源端着一碗牛油果沙拉放到桌上,又把两个煎蛋分别放到两个餐盘中,挤上番茄沙司,“洗漱一下吃饭吧。”
禾莞张口结舌,目光在和李家源相撞时脸瞬间红透,她迅速低下头,两只手互相抠弄着,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
“牛排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李家源解开围裙放在一边,挑眉提醒道。
“哦……哦。”禾莞拔脚要走却迷糊中迷失方向,原地打了个转后才又溜回房间去洗漱。
李家源看着笨拙可爱似兔子的她,无奈地摇摇头,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当坐在李家源对面吃他亲自做的午饭时,禾莞还没有从昨夜的事情中缓过劲儿来,她只顾低头咀嚼食物,李家源也不说话,屋内一时安静无声。
“来,尝尝这个,这边特有的苹果酒。”李家源骨节硬朗的修长手指握住酒瓶,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被注入金黄色的液体,又被推到禾莞面前。
望着这双沉稳有力量的手,昨晚的记忆仿佛开闸的洪水般扑面而来——他若雕塑般的健壮男性身体,带有干净皂感的充满荷尔蒙的气息,坚硬粗壮又炙热无比的雄性器官,霸道又温柔的深深侵占,不知疲倦的带有力量的撞击,喉咙里似有若无的低沉喘息……
偏偏事到如今他还这么游刃有余、收放自如,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禾莞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赶紧端起杯子喝几口掩饰自己的迷茫慌乱与不知所措。
“咳咳咳——”喝得太急被呛到,禾莞咳个不停,眼泪都出来了。
李家源倒一杯水递过去,又主动拿纸巾去擦她嘴边的水渍。
接触的瞬间,禾莞浑身一哆嗦,她赶紧接过纸巾,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李总,我自己来。”
“李总?”李家源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背部向后一靠,两条长腿向前一伸,道:“昨晚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禾莞的脸又红又烫,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巾,不可否认,昨晚是美妙的,但清醒后却觉得昨晚的行为冲动欠考虑了,她咬唇嗫嚅道:“昨……昨晚是我喝多了……”
“怎么?撩完睡完就想跑?”李家源抢先反咬,继续揶揄。
“不不是!”禾莞果然急了,连连摆手,随即又耷拉下脑袋,哭丧着脸道:“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想的,事情到哪一步就说哪一步。”李家源解开脖子下面两颗衬衫扣子,姿态从容又随意。
“……那……我们俩……现在算什么关系……”话甫一问出口,禾莞便心跳如擂,脸也红到脖子根,她从没想过自己身上会发生这种事,更不知道二人的关系现在到底算什么,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李家源深邃黑亮的眼眸盯着禾莞,眼神幽深又透着锐利。
“……我不知道。”禾莞垂下眼帘,心乱如麻,李家源没说要自己做他女朋友,她也不会主动要求,不然他肯定以为是在道德绑架他,甚至有所企图都不一定。
不过不管怎样,禾莞现在都后悔极了,女孩子真的不能一时冲动就迈出第一步,他现在一定觉得自己是个非常随意且便宜的女生。
“不知道就别想了,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吃饭吧。”李家源端过她的盘子,又将她怎么切也切不动的一块牛排切好,递还给她。
回到巴黎,来不及喘息,禾莞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与学习中。
在法国的实习接近尾声,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不同,但与李家源的联系却肉眼可见地频繁起来,他忙起来时会主动给她发些关心的话语,不忙时便来找她出去吃个饭、兜个风。
眼见是禾莞在这边的最后一个周末,李家源提议带她去她一直想去的迪士尼,去途顺利,玩得也很开心,只是回到巴黎时因为下雨遇到了塞车。
不过就巴黎的路况来说,塞车是常态,百无聊赖中禾莞拉下了副驾驶座位的遮光板想照照镜子,无意间看到夹着的一张照片。
那是李家源和一个女人的合影,照片中二人站得极近,举止亲昵,更令禾莞不可思议的是,乍看之下,自己和这个女人在眼角眉梢竟然有些许相像。
禾莞侧头一瞥,看到李家源握着方向盘的手,依然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轻易撩拨着她的心弦。
虽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戒指,但这张突然起来的照片仍然兜头浇了禾莞一头冷水,她一直以为李家源做的过去种种至少是出于对她的喜欢,是出于对她的好感,现在证明不是,她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别的女人的替身而已。
是啊,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正看上自己呢?一瞬间,禾莞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或许,她与他之间的感情本就是一个华美的肥皂泡,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戳,就破了。
不过那句古话说的没错,“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此刻,禾莞的心就像在被小刀来回划拉,裂成坠落翻飞的枯叶,又像被火焰灼烧,燃成焦糊黑暗的一团。
这照片是前妻还在时李家源放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这辆车一直放在欧洲没用,他早不记得还有照片这事。
前方车子启动,移动一段路后又停下,李家源注意力放在车况上,没关注到身旁禾莞情绪的变化,自顾自说道:“马上这边的实习就结束了,有了这份经历,你以后想找不错的工作,会相对容易些,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找人给你开推荐信。”
禾莞努力抑制住悬在眼眶的泪水,根本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她只看到照片上的女人是披散着头发的,便把自己原本散着的长发扎了起来。
“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李家源见禾莞迟迟不答复,瞟一眼便看见她正气鼓鼓地将一头黑发扎成马尾。
“想扎。”
……
几天后,禾莞实习结束,李家源那边有事需要晚几天回国,二人本来约好一起回去,但禾莞以家中临时有事为由决定自己先行回国。
天没亮就出发,禾莞第一次知道,原来巴黎将明未明的天是紫色的。
飞机缓缓起飞,宛如一篇终将落幕的童话故事,就算曾经飞得再高、再远,最终也要降落回生硬的土地。
飞机落地的震颤彻底颠碎包裹着的梦幻外壳,现实源源不断流出。
至此,禾莞把在法国与李家源发生的关系定性为一夜情,这之后,她再没找过他,而李家源也没有联系她。
和发生这事以前一样,如果不是她主动找他,他是不会主动的。
禾莞忍受钝刀割肉般的痛苦时,也莫名松一口气,不论如何,她相信时间之海扬起的浪潮会抚平一切苦楚伤痕。
漫长闷热的夏日在伤感中结束,肃杀干燥的秋席卷着万千枯叶而至。
禾莞没有选择留在东源集团进行继续的实习,而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又找到了一份实习工作,同时还在一边研究着如何申请法国的学校。
室友们也各有各的打算,有人选择考研,有人选择就业,也有人选择出国留学,但唯一不变的是,大家仍旧喜欢用八卦闲聊来填满闲散的时间空隙。
“哎,你们知道吗?张辰勋和黄苗苗在一起了,两个人好像还要一起去美国读研呢。”
“黄苗苗是谁啊?”
“是比他低两届的那个学妹啊,”室友丁小岚看了对面禾莞的背影一眼,压低声音,继续对旁边的女生说:“就是张辰勋当时那个出轨的对象。”
“他们俩真在一块了?”
“可不是嘛,你才知道啊……”
身后室友们交谈的声音仿若电影的画外音般逐渐远去,禾莞内心毫无波澜,她将笔记本翻过一页,继续马不停蹄地记录着会议要点。
不久后,为了上班方便,也为了能更加心无旁骛的专注自己,禾莞在实习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小屋,从嘈杂的宿舍搬了出来。
秋风飒飒,落叶遍地。
潭城永远那么拥挤,这里有太多的人,太多的车。
天空似裹尸布,灰尘像风沙,汽车喷出的尾气令人作呕,人们身上的气味令人作呕。
拔地而起的新楼夹在摇摇欲坠的旧楼中间,像监狱、鸽子笼、火柴盒。
而浪漫的故事永远不会发生在逼仄的现实,禾莞仿佛也不从曾做过一个旖丽绚烂的梦,如今的她已埋头融入僵尸般的人群,赶地铁、上班打卡、下班买菜、回家。
禾莞租的房子属于老破小,小区没有保安,没有像样的大门,没有电梯,就连单元楼里每层的照明灯都时常不亮,她住在顶楼,每天往往工作累了一天后回来还要再爬六层楼才能回到家。
天黑得越来越早,禾莞再一次加完班回来,外面的天已变作深蓝色,单元楼内黑漆漆一片,禾莞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气喘吁吁将要爬到六层时,手机的照明光线却忽然照出一张人脸来。
“啊!!!”毫无防备的禾莞被吓得惊声尖叫。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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