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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逍遥录】(131)
作者:Kom-凡
2025/09/08发表于:sis001
是否首发:是
字数:20,405 字
第一百三十一章道火初识洞明路,风雨骤至浊世冤
通过黑铁关那昏暗而漫长的甬道,光明再次显现在众人眼中。
苏澜、夏清韵以及一众劫后余生的道宫弟子,站在关内相对平坦的官道上,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逃出生天的庆幸,也有对未来的茫然,以及难以言说的疲惫。
关内景象与关外的肃杀截然不同,虽也算边陲之地,但已有稀薄炊烟。更重要的是,这里已是人族领域。
就在众人心神稍定,尚未决定如何行动之际,一道略显急促的流光自远处飞掠而来,落在众人面前。光芒散去,露出一个穿着道宫长老服饰、面容清癯却带着明显忧色的老者。正是当初引导夏清韵他们这一批弟子前往镇北城前线历练的解长老。
“清韵!你们……你们可算回来了!”解长老快步上前,当看到夏清韵和苏澜虽风尘仆仆但似乎并无大碍时,他脸上的焦虑才稍稍缓解,但旋即又绷紧了,“唉,前线传来的消息断断续续,只说镇北城出了大变故,妖皇降临,百猎现身……老夫这几日是坐立难安,生怕你们出了什么意外!真是道祖保佑啊!”
他的担忧情真意切,看得出这几日确是饱受煎熬。道宫如今势微,每一个优秀弟子都是宝贵的财富,更别说夏清韵这种顶尖天才和苏澜这个新崛起的希望了。 夏清韵上前一步,微微一礼,轻声道:“有劳解长老挂心了。我等虽历经险境,但总算……大部分人都平安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解长老连连点头,抚着胸口,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样。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队伍,忽然“咦”了一声,疑惑道:“廖玄师侄呢?怎不见他?莫非……”他脸色一白,以为是廖玄遭遇了不测。
就在这时,一旁另一位弟子低声在解长老耳边快速说了几句,显然是告知了方才关隘前南宫家强行带走廖玄的一幕。
解长老听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灰败和了然。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下去几分,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原来如此……是被南宫家带走了吗?唉……也罢,也罢。”
他摇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夏清韵和苏澜解释,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南宫世家……那可是中州真正的庞然大物,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节,绝非我们如今的道宫所能招惹的。他们既然亲自来要人,别说只是一个廖玄,就算是……唉。”
“我等小门小派,能在这中州立足已是不易,有些委屈,受了也就受了。只是苦了廖玄那孩子了……”解长老唉声叹气。
他显然以为南宫家如此大动干戈,仅仅是因为廖玄可能在前线得罪了那位南宫家的大小姐南宫映月,或者是牵扯到了南宫映月被妖族掳走的事件中,导致了南宫家嫡系千金受难,故而引来报复。
夏清韵和苏澜听着,心中皆是一片明镜。
解长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以为的“委屈”和“得罪”,远比想象中更加丑陋和不堪。但真相他们此刻都无法、也不愿在此刻对外人言明。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夏清韵只是微微垂眸,苏澜则将目光投向远处,掩去了眼底的冰冷与讥讽。
“走吧,先回宫再说。车辇已经备好了。”解长老收拾了一下情绪,引着众人走向关内驿站旁停着的几辆颇为简朴的马车。这与南宫家那华丽精致的车驾相比,寒酸了不止一点半点。可也没办法,谁叫道宫是“小门小派”呢。
众人依次上车。夏清韵和苏澜很自然地同乘一辇。车厢空间不大,两人相对而坐,距离很近,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熟悉味道。
然而,一路之上,车厢内的气氛却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苏澜是心中梗着刺,云裳小舞临走前的话语、自己亲眼所见的夏清韵渴求不已、从而自渎的画面,以及自己身体那难以启齿的变化,都像一块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身旁这个曾经最为亲密信任的师尊兼爱人。他想问,却又怕听到那个让他更加痛苦的答案,更怕自己此刻“无能”的状态连质问的底气都不足。
夏清韵则是被巨大的愧疚和羞耻感淹没。她数次偷偷看向苏澜,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略显疏离的侧脸,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有千言万语想解释,想忏悔,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比苍白无力。任何语言在已经发生的背叛面前,都显得可笑。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几乎要扯出丝线来,只能同样保持沉默。
大半天的路程,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流逝。直到窗外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牧山那宏伟的山影出现在远方,车厢内凝固的气氛才微微松动了一下。 “到了。”夏清韵轻声说了一句,不知是在提醒苏澜,还是在告诉自己。 车辇停在牧山底。弟子们纷纷下车,踏上回宫的山道,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真正放松的神色,甚至有人开始小声交谈,带着劫后余生的嬉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各自住处,好好洗漱休息一番。
苏澜和夏清韵也先后下车。夏清韵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一下苏澜,却被苏澜不经意地避开了。她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默默收了回来。
众人在山道间嬉戏,青石板落下淅沥足印,清泉石上流,叮咚作响,碧绿清澈,平添了一份轻松惬意。
终于,又花了半刻钟,弟子们方才来到宫门前。
然而,还未等那些放松下来的弟子们踏入其中,山门内便快步走出两人。为首者一身长老服饰,面色铁青,身材极为魁梧,虬髯如戟,一双虎目不怒自威,此刻正燃烧着明显的怒火,目光如同实质般瞬间就锁定了面容自若、静静站立的夏清韵。
他身旁跟着的,则是另一位面容清瘦、气质相对温和些的舒长老。
那魁梧长老几步便跨到近前,声若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师问罪之意,直接喝问道:“清韵师侄!你且告诉老夫!为何任由南宫家之人,强行带走了吾徒廖玄?!”
这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山门前那点轻松氛围炸得粉碎。所有弟子都吓得噤声,嬉笑凝固在脸上,大气也不敢出,纷纷低头垂目,不敢看向那位暴怒的长老。
苏澜心中也是猛地一凛。他立刻认出了此人。
武长老,道宫体修一脉的顶梁柱,性格刚猛火爆,修为高深,在宫内地位颇高。更重要的是——他是廖玄的师尊!
“原来是他……”苏澜心下瞬间明了,随即涌起的便是一股冰冷的讥诮和怒意,“呵,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你那‘乖徒儿’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猪狗不如的丑事,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现在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大声嚷嚷,质问清韵姐姐?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与苏澜内心的愤懑不同,面对武长老毫不客气的质问,夏清韵的表现却异常平静。她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幕。只见她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作揖行了一礼,姿态不卑不亢,声音毫无波动:“武长老息怒。清韵此番行事,实乃情势所迫,不得不为。”
武长老重重哼了一声,虎目圆瞪,显然并不买账:“不得不为?好一个不得不为!你今日若不给老夫一个满意的交代,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夏清韵依旧平静,条理分明地缓缓道来:“其一,武长老应当知晓,南宫世家势大,非我如今道宫所能正面抗衡。此次前来拿人的,更是南宫家化象境初期的三供奉燕青虹前辈亲自出手。敢问长老,当时情形,我等弟子辈,如何能挡?又如何敢挡?”
武长老面色一滞,化象境强者,确实不是他们这些弟子能反抗的。
夏清韵继续道,语气加重了几分:“其二,廖玄师兄所做之事……想必解长老在传讯中,已向武长老您大致说明过了。”
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意有所指。解长老所知可能不全,但廖玄行为不当、触怒南宫家是肯定的。武长老脸色再次变幻了一下,没有立刻反驳,显然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只是护犊心切,不愿承认。
“南宫映月乃是南宫家嫡系千金,身份尊贵,名节重于泰山。廖玄师兄所为,已严重触犯世家逆鳞。于情于理,南宫家前来要人,都并非毫无缘由。”夏清韵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将赤裸裸的现实摆在台面上,“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抬起眼眸,目光坦然地看着武长老:“燕青虹供奉当时已亲口向清韵承诺,南宫家此行,只为问罪问责,并不会……轻易取了廖玄师兄的性命。请武长老暂且宽心。”
“宽心?哈哈哈!”武长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好一个‘不会轻易取了性命’!夏清韵,你莫要在此巧言令色!你分明是因为玄儿过往与你有些许不快,又或是因苏澜此子缘故,你便对他心生怨怼,故而借此机会,故意任之听之,公报私仇是不是?!”
这话已是极为严重的指控,几乎是在指责夏清韵心思歹毒,戕害同门了! 苏澜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上前理论:不然呢?难道还要为此对你徒弟千恩万谢,求着南宫家放过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不成?!
但夏清韵依旧没有动怒,面上甚至没有出现太大的波澜。她只是微微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几分沉重:“武长老,您误会了。清韵心中所有考量,皆是以道宫大局为重。”
她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弟子们,最终重新落回武长老脸上,语气变得格外凝重:“敢问武长老,若当时清韵拒不交人,选择与燕供奉正面对抗,乃至爆发冲突……后果将会如何?您可有把握,能承受得住南宫世家的雷霆之怒?又可能护得住我道宫上下,免受池鱼之殃?”
她的话没有说尽,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白,连三岁小儿都不会误会。
为了一个确有罪责在身的廖玄,将整个已然式微的道宫拖入与庞然大物南宫世家对抗的深渊,值得吗?道宫,承受得起吗?
“你……”武长老被这番话噎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自然知道夏清韵说的是事实,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徒儿就这般被带走,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可他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这铁一般的事实。僵持了片刻,他只能狠狠地一甩袍袖,发出一声冰冷至极的怒哼:“好!好得很!夏清韵,你如今是越发能言善辩了!此事,老夫绝不会就此罢休!”
说罢,他再不停留,带着一身的怒火与憋屈,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体修罡斗堂而去,显然是眼不见为净。
武长老这尊煞神一走,山门前凝固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许多弟子都偷偷抹了把冷汗,长出了一口气。
解长老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夏清韵道:“清韵,武长老他也是爱徒心切,言语冲撞之处,你多担待。”
夏清韵微微摇头:“清韵明白。”
这时,另一位一直沉默旁观的舒长老缓缓开口了:“清韵师侄,你方才所言,确有道理。事急从权,在当时的情境下,你的选择或许是最优解。”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廖玄毕竟是我道宫真传弟子,被外人强行带走,此事可大可小。宫规如山,流程不可废。你仍需随老夫前往上元宫,将此事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向执律堂的诸位长老汇报解释清楚,以备记录在案,日后也好对体修一脉、对宫内外有个交代。”
上元宫是道宫议事大殿,执律堂则负责宫内律法执行和纠纷处置。
夏清韵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并无意外,点头应道:“舒长老所言极是,清韵遵命。”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苏澜,对舒长老道:“但在随长老前往上元宫之前,还望舒长老能允准清韵片刻时间,与我的弟子……说两句话。”
舒长老看了看苏澜,又看了看夏清韵,点了点头:“可。老夫在此等你。” 夏清韵转身,一步步走向苏澜。
苏澜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微微一怔。日光落在她依旧清美的脸庞上,却似乎难以驱散那眉宇间深藏的疲惫与哀伤。这是自昨夜以来,两人第一次真正的、单独的对话。
她来到他面前站定,抬起头,澄澈的眸子里情绪复杂难辨,有愧疚,有温柔,有痛苦,也有一丝决然。她轻声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弟弟……我先随舒长老去上元宫一趟。你……先回碧霄宫去吧。”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力气,才继续道:“我……等我回来。我有话,必须要对你说。”
弟弟……这个熟悉的、带着无尽亲昵与宠溺的称呼,此刻听在苏澜耳中,却让他的心猛地一揪。她要说什么?是关于廖玄的吗?是关于他失踪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吗?她终于……肯亲口告诉他真相了?
无数念头瞬间闪过苏澜的脑海,让他看着夏清韵那双蕴藏着无尽言语的眼睛,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个字:“……好。”
得到他的回应,夏清韵似乎稍稍安心了些,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毅然转身,走向等候在一旁的舒长老和解长老。
苏澜站在原地,目送着夏清韵的身影随着两位长老消失在通往上元宫的道路尽头,心中五味杂陈,乱成一团。
他知道,夏清韵将要坦白的事情,或许会彻底撕裂他们之间最后那层脆弱的温情。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纷乱痛苦的思绪暂时压下。
“现在想这些无用……”他低声告诉自己。
与其在这里心乱如麻地空等,浪费时间,不如趁此机会做点实际的事情。他立刻想到了自己身上那该死的“人欲符”。这邪门的符咒导致他在床榻上根本无法持久,早泄的困扰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底。这种状态,别说应对未来的风雨,就连自身修行都受到了极大影响。
“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道宫千年来不知收集了多少典籍,虽然很多高深功法已然失传,但或许其中会记载有关“人欲符”这类偏门邪术的破解之法,或者至少能找到一些线索。 想到这里,苏澜不再犹豫,定了定神,转身便朝着道宫深处大步走去。 不多时,一幢名为“传薪楼”的楼宇呈现在眼前。
这里不如妖皇殿那藏经殿般恢弘霸气,穹顶不高,空间也显得更为紧凑,但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宁静与厚重感却油然而生。
门口处,一张老旧木桌后,坐着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小的道宫弟子,正支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听到脚步声,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几分倦怠和懒散的脸庞,眼角已有细密的皱纹。
“嗯?新面孔啊?”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姓甚名谁?哪一脉的弟子?来传薪楼所为何事啊?”
苏澜压下心中因夏清韵之事而残留的烦躁,尽量平静地回答道:“弟子苏澜,师从碧霄宫夏清韵师尊,前来查阅一些典籍。”
“苏澜?夏清韵的弟子?”那原本懒洋洋的年长弟子听到“夏清韵”三个字,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兴奋剂,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身体也不自觉地坐直了,“你就是那个夏师妹收的唯一的亲传弟子?那个据说……咳,夏师妹她近来可好?” 他的语气瞬间变得热络甚至有些急切,眼神中也透出一缕略显猥琐的好奇光芒。
苏澜眉头一皱,心中厌烦之感更甚,只是淡淡应道:“师尊安好。”
“安好就好,安好就好!”年长弟子搓了搓手,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男人都懂的下流笑容,“那个……小师弟,跟师兄说说,夏师妹她……晚上都是一个人睡在碧霄宫吗?她那……她那胸脯……啧啧,是不是真如传闻中所说,那般……那般雄伟惊人?你身为她的亲传弟子,日夜相处,有没有……有没有不小心看到过些什么……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他挤眉弄眼,话语里的暗示和打探意味毫不掩饰。
苏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师兄还请自重!”苏澜冷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窥探,语气已带上了明显的不耐,“我师尊之事,岂容他人妄加议论?弟子前来是想查询‘万欲源印’的相关记载,不知师兄可知晓在何处可以找到?”
那弟子被苏澜冷硬的语气噎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不快,但听到“万欲源印”几个字,又变成了茫然。他撇撇嘴,似乎觉得苏澜不解风情,坏了他的谈兴,悻悻然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万欲源印?什么古怪名字……没听说过。听着像是炼器材料或者某种印法?喏,二层玄区,那边放的都是一些炼器、炼丹、灵植培育方面的古籍杂书,你自己去那边碰碰运气吧。”他随手一指楼梯方向,显然对此毫无兴趣,也不再搭理苏澜,重新变回了那副混日子的模样。
苏澜也懒得再与他多言,只想尽快远离此人。他迈步走向楼梯,忽然又停住,回头问道:“还未请教师兄名讳?另外,这传薪楼内格局如何,有何规矩?” 年长弟子眼皮都没抬,有气无力地答道:“我叫何济。入门早,可惜天赋不行,早早被打发来守这破楼了……这楼啊,一共三层。第一层,是个弟子都能进;第二层,得是内门弟子或者各位长老的真传弟子才有资格上去;第三层嘛,那就只有长老们能进去了。你嘛,最高也就去第二层瞧瞧了。”
苏澜记下“何济”这个名字,心中对此人印象更差了几分。他不再多问,转身快步踏上了通往二层的木质楼梯。
二层的空间比一层稍小,但书架排列更为整齐,环境也更为清幽,只有零星几个弟子在安静地翻阅。
苏澜根据何济的指点,径直走向玄区。果然,这里的书籍大多与炼器、炼丹相关,什么《百炼精要》、《丹心录》、《奇花异草纲目》等等。他仔细搜寻了一圈,甚至动用神识微微感应,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与“万欲源印”或者“人欲符”有半点关联的记载。
“果然,那何济根本不靠谱!”苏澜郁闷地吐出一口气。妖皇掌握的“万欲源印”乃是天地奇物,诡异强大,而给自己种下的“人欲符”也神秘莫测,她的手段,又岂是道宫这主要面向弟子开放的传薪楼二层所能轻易查到的?自己或许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放下寻找那两样邪物资料的念头,在二层随意逛了起来。
二层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区域。天区标注着“功法要略,大道根基”,地区是“术法神通,御敌护身”,玄区是“百艺杂学,丹器阵植”,黄区则是“地理志异,奇闻秘录”。
他在天区书架间缓步走过,目光扫过一排排典籍。忽然,一本材质普通、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灰蓝色封皮册子映入眼帘,上书《修行境界详解》。
苏澜心中一动。他刚刚突破洞明境不久,尤其是在妖皇城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实力虽有增长,但对这个境界的理解确实不够深入和系统。而且,眼下危机四伏,无论是体内作祟的“人欲符”,还是可能来自妖皇的威胁,都让他对强大实力充满了渴望。了解得更透彻些,总归没有坏处。
想到这里,他伸手取下了那本《修行境界详解》,直接翻到了关于“洞明境”的章节。书中记载远比夏清韵当初的讲解更为详细。
洞明境,乃是中五境的起点。顾名思义,此境修士洞察天地,明悟万物之理。此时,修士须得将体内真气凝练、压缩,以“真气”化“真元”,有形有质,精纯百倍,威力远胜从前。这才是中五境的修行之道。
苏澜略略思索,那头地魁猿王虽说是洞明巅峰的大妖,但依仗的战斗手段依旧是肉身与妖力。肉身强横毕竟是妖族的先天优势所在,寻常人族无法对抗,但却可以通过真元之力,弥补与妖族的力量差距。
洞明修士,于紫府之中凝聚本源道火,此火乃修行者生命潜力与道途根基的显化,至关重要。每个人的道火因功法、体质、心性而异,强弱有别,特性也不同。道火不仅大幅提升修行速度、生命力和恢复力,更是炼丹、炼器的重要依仗。 看到这里,苏澜微微点头,这些与他自身体会相符。他的纯阳道火至刚至阳,威力确实不凡。
但接着看下去,书中提到了一个让他颇为讶异的概念——“天地奇火”。 书中所述,世间除了修行者自身凝聚的本源道火,还存在一些得天地造化而生的神奇火焰,它们蕴含法则碎片,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若有大机缘者,能寻得并成功融合一种天地奇火入自身紫府,其带来的好处将远超苦修而成的本源道火,实力会发生质的飞跃!
“天地间……竟然还有自然诞生的火焰?还能被修士融合?”苏澜大感惊奇,这完全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他立刻合上《修行境界详解》,开始在二层四处翻找,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天地奇火”的信息。功法区没有,术法区也没有,杂学区刚才看过了。最终,他在黄区——“地理志异,奇闻秘录”区域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本纸张泛黄、边缘有些破损的古籍,封面上用古体字写着《天火源注考》。
苏澜如获至宝,连忙翻开。书中果然记载了关于“天地奇火”的信息,而且明确指出,在广袤无垠的风月大陆,最为强大和神秘的十种火焰,被尊称为“十大天火”!
“苍龙九焰,据传乃远古龙皇传承之火,蕴含龙族至尊之力,九焰齐出,焚天煮海……”
“沧溟之心,孕育于万载幽深海底极寒之处,呈幽蓝之色,性极寒,却能冻裂虚空,冰封神魂……”
“紫金焚天焰,王者之火,皇道之焰,象征权势与征伐,炽烈霸道,唯天命所归者或可窥探……”
“太初神火,开天辟地之初诞生的第一缕火焰,万物火源之祖,传说早已消散于太古,仅存于神话……”
还有“天昊圣辉”、“幽冥业火”、“无尽荒焱”……每一种天火都拥有独特的形态、威能和来历,看得苏澜心驰神摇,惊叹不已。
“原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不仅有那诡异莫测的天地十大奇物,竟还有如此强大的十大天火!”他不由感叹自身见识之浅薄。同时,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的纯阳之体,至阳至刚,若是能融合一种至阳属性的天火,比如那苍龙九焰或者紫金焚天焰……不知实力会暴涨到何种境地?或许面对妖皇也有一战之力?”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他便自嘲地笑了笑。十大天火,每一种都是传说中的存在,可遇不可求。不是掌握在那些隐世不出的古老强大势力手中;就是藏于天地间,无人知其下落。凭他现在这点微末道行,去想这些,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将《天火源注考》小心地放回原处,此行虽然未能寻得“万欲源印”和“人欲符”的线索,但了解到“天地奇火”,开阔了眼界,算是不无收获。 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夏清韵与执律长老们的问话应该差不多结束了。他暂时压下心中忧虑,决定先返回碧霄宫等候。无论如何,与夏清韵之间的事情,终究需要面对。
离开传薪楼时,那何济又抬起头,似乎还想搭话,但看到苏澜冷淡的脸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吭声,又趴了回去。
苏澜径直走出传薪楼,沿着道宫内的青石路径,向后山碧霄宫方向走去。道宫内景色清幽,亭台楼阁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偶尔有弟子路过,见到他都会投来或好奇、或同情、或复杂难明的目光。苏澜被妖皇掳走又奇迹般归来的事迹,早已在道宫内传得沸沸扬扬。
他对此视若无睹,只想快点回到碧霄宫。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时,小径前方,一个窈窕熟悉的身影恰好迎面走来。
正是夏清韵。
她似乎刚从执律殿所在的上元宫方向回来,正低着头,步履略显沉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和疲惫。两人在竹林小径上不期而遇,同时停下了脚步。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和僵硬。竹叶沙沙作响,更衬得此时的沉默格外令人窒息。
苏澜看着眼前这张曾经无比眷恋、如今却让他心绪万千的绝美脸庞,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师尊……问话结束了?执律长老们……没有为难你吧?”
夏清韵抬起头,美眸中掠过一丝慌乱和躲闪,不敢与苏澜对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嗯……结束了。没什么大事,只是……只是循例问询,了解一些细节罢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卑微,全然没有了往日身为师尊的清冷与自信。
“那就好。”苏澜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夏清韵微微侧身,低声道:“回……回宫吧。” “好。”苏澜应道。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在竹林小径上。夏清韵走在前面,苏澜落后几步跟着。微风拂过,吹起夏清韵如墨的青丝和素雅的裙摆,勾勒出那惊心动魄的丰腴背影和腰臀曲线。若在以往,苏澜早已心猿意马,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片复杂。
这段路,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碧霄宫的宫门出现在眼前。夏清韵取出令牌,打开宫门禁制,两人先后走入。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外界的一切视线和声音都隔绝开来。
宫内寂静无声,只剩下他们两人。
夏清韵站在殿中,背对着苏澜,肩膀微微颤抖着,似乎在下着某种决心。过了好几息,她才缓缓转过身来。
她依旧低着头,目光不敢抬起,仿佛地上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但因为她的酥胸实在太过高耸饱满,即便低着头,苏澜的视线依然不可避免地落在那将道袍撑起惊心动魄弧度的丰硕之上。
夏清韵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抬起头,眸子里已经盈满了水光,直直地看向苏澜。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愧疚、哀求……
“弟弟……”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轻细得几乎听不清,“我……我有话要对你说。关于……关于我和廖玄……”
苏澜的心猛地一沉,最不愿意面对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他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开口,等待着她的话。
夏清韵见苏澜没有打断,也没有露出暴怒的神色,似乎鼓起了一点勇气,但声音依旧哽咽断续:“我……我知道,你或许已经……已经从别处知道了一些。但我……想亲口告诉你全部……全部的真相。”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压抑翻腾的情绪。
“那时……你被空间裂缝吞噬,下落不明,我……我心如刀绞,只觉得天都塌了,整日浑浑噩噩,道心几乎崩溃。”回忆起当时的绝望,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廖玄……他有一日来看我,假意安慰……我心神不宁,竟信了他的虚情假意……”
“他……他端来一碗汤药,我……我毫无防备地喝下了……那汤里……被他下了媚药……之后,他又……用了一种幻术,让我……让我把他看成了你的样子……”
苏澜静静地听着,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原来最初竟是如此!原来她是被下药和被幻术迷惑!
“我……我当时真的以为是你回来了……所以……所以……”夏清韵说不下去了,脸颊泛起耻辱的红晕,泪水流得更急。
苏澜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廖玄无耻手段的滔天愤怒,也有一丝对夏清韵当时境遇的理解和……心疼?但他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夏清韵哽咽着,努力平复呼吸,继续说道:“后来……后来他解除了幻术……我……我才发现是他……我本想杀了他,可是……可是当时我万念俱灰,又被他花言巧语欺骗,说什么要为你报仇,需要我的帮助……我……我竟然……竟然鬼迷心窍……”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在那之后,她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听到这里,苏澜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前半段是被陷害,他尚可理解甚至心痛,但这后半段……明知是廖玄,却因为自身崩溃和对方的谎言而“没有反抗”?!
因为关心他的安危而遭人算计,他心痛;但因同样的理由而委身他人且不再反抗,这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和背叛感。
他的沉默,似乎让夏清韵明白了什么。她露出一丝凄然的自嘲苦笑:“弟弟……你……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是……是小舞妹妹告诉你的,对吗?”
苏澜沉默着,艰难地点了点头。
夏清韵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她喃喃道:“我就知道……她恨极了我,定然会告诉你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耻辱和不堪都一次性坦白干净:“还有昨夜……那廖玄贼心不死,又想来欺辱我……但我……但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所以我……我趁他不备,用玉剑……伤了他……”
至此,苏澜终于完全确定,廖玄变成那副惨状,果然是夏清韵所为。这让他心中那冰冷的怨愤,稍稍缓解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夏清韵将压在心头的所有真相和盘托出后,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静静地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小女孩,等待着苏澜的厌恶、斥骂,甚至是更激烈的惩罚。
苏澜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他闭上眼,深深地,缓缓地吐出一口积压在心口的浊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深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死寂。
良久,久到夏清韵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他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疏离:
“清韵姐姐……”他顿了顿,改了口,“不,夏师尊。”
这个称呼的改变,让夏清韵猛地抬起头,美眸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苏澜无视她的反应,继续用那种疲惫死寂的语调说道:“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也未能料到,真相竟是如此……这般……曲折。那廖玄,的确是个猪狗不如的杂碎,死不足惜。但……”
他再次停顿,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口:“……恕我直言,这一次,我没办法轻易……原谅你了。”
夏清韵的眼泪瞬间决堤,无声地汹涌而下。
苏澜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那片死寂的冰湖微微泛起一丝涟漪,但那更像是扭曲的快意而非心疼。他狠下心肠,说出了最终的决定:“依弟子看,我们之间,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不……不要……”夏清韵猛地摇头,泣不成声,她上前一步,哀婉地乞求道:“弟弟……苏澜弟弟……姐姐真的知错了……是我糊涂,是我蠢笨,是我对不起你……求你……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了,我只求你……”
看着眼前这位名动中州、玲琅美人榜上有名的绝世美人,如此卑微地在自己面前哭泣哀求,苏澜心中涌起的不是怜惜,而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莫名的烦躁。他刚想摇头,彻底断绝她的念想,却猛地脸色一变!
与此同时,夏清韵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哭泣戛然而止,俏脸瞬间煞白! 数股极其强悍、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息,如同狂暴的飓风般骤然降临道宫上空!那气息充满了压迫感和来者不善的意味,远超洞明境,甚至让他们感到心悸! 紧接着,一声如同震雷般的怒吼,蕴含着滔天的怒意和磅礴真气,轰然炸响在整个道宫的上空,滚滚音浪震得碧霄宫的窗棂都在嗡嗡作响:
“道宫的人,给我滚出来!!!”
声音震耳欲聋,如同惊雷轰鸣,气势浩大得让道宫内的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苏澜和夏清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和凝重。
此时此刻,两人再也顾不上他们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私人恩怨,也顾不上悲伤和争吵。夏清韵瞬间抹去眼泪,脸上恢复了属于道宫剑修大弟子的凝重和警惕。苏澜也压下所有心绪,眼神变得锐利。
“出去看看!”夏清韵急声道。
“走!”苏澜毫不犹豫地点头。
两人瞬间将情感纠葛抛诸脑后,身形一闪,几乎同时冲出碧霄宫,化作两道流光,急速向着道宫山门的方向掠去!
道宫,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
苏澜和夏清韵冲出碧霄宫,身形如电,急速掠向道宫山门方向。越是靠近,那股笼罩整个道宫的恐怖威压就越是清晰,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其中蕴含的怒意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好强的气息!来了不止一位高手!”夏清韵俏脸凝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股力量,远超寻常,绝非善茬。
苏澜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唇,体内纯阳道火微微流转,抵抗着这股压迫感,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他才刚回来,和夏清韵的纠葛还没理清,这又是惹上了哪路神仙?
两人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已赶到宫门前,但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们大吃一惊。 道宫那并不算特别宏伟的山门前,此刻已经黑压压地聚集了不下数百人,几乎全是闻讯赶来的道宫弟子,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惊惧、好奇、茫然交织的神色,议论纷纷,嘈杂声一片。几位穿着普通长老服饰的人正在人群中努力维持秩序,声音焦急地呼喊着“肃静!”“后退!”但效果甚微。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空中。
苏澜和夏清韵也顺着众人的视线抬头望去,这一看,心头更是猛地一沉。 只见道宫山门上空,悬浮着一艘巨大得超乎想象的仙舟!舟体长达百丈,通体流转着暗沉的光泽,船身两侧巨大的阴阳鱼图案缓缓旋转,散发出浩瀚而令人心悸的威压。仅仅是停在那里,就仿佛一片乌云笼罩了半个道宫,投下巨大的阴影,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挟明云舟”!阴阳宗的镇宗法宝之一,等闲绝不会出动!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仙舟两侧,整整齐齐地悬浮着十八道身影。他们身着统一的阴阳宗道袍,个个气息沉凝如渊,深不可测,目光开阖间精光四射,显然都是修为高深的强者。这十八人仅仅是静静站在那里,散发出的气势连成一片,就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让人望而生畏。
而在这十八位强者之前,仙舟的最前方,凌空而立着一位道袍宽大、身材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他面容俊逸,看起来似乎只有三四十岁,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蕴含着岁月沉淀的沧桑与威严。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仿佛就成了天地的中心,所有的气势都以其为尊。
阴阳宗宗主,秦无极!
苏澜和夏清韵都曾在问道大会上见过此人,但彼时的秦无极从容自然,未露半分修为;而此刻近距离感受到其威势,才真正明白何为一方巨擘,何为化象境巅峰的恐怖!
在秦无极的对面,半空中也有数道身影与之遥遥对峙。为首的一位,是一位身穿朴素道袍、须眉皆白、面容清癯慈和的长眉老人。他周身气息圆融自然,颇有仙风道骨之感,但此刻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在这长眉老人身侧,还有几位苏澜见过的、没见过的道宫长老,也都悬浮在侧,个个神情严肃。
夏清韵看到那长眉老人,低低惊呼一声:“副宫主!”
苏澜心中一凛,原来这位就是常年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宫副宫主——元谨真人。
他们赶到之时,空中的对话正在进行。
元谨真人皱着眉头,声音缓沉却清晰地传遍四方:“无极道友,你我两宗虽非同脉,却也素无仇怨。今日道友特意乘坐‘挟明云舟’,率宗门强者一十八位同来,声势浩大,却毫无通传,非是寻常拜访之道啊。此行此举,可是欲对我道宫……宣战吗?”
最后三个字,元谨真人说得极重,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让下方所有弟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宣战?阴阳宗要对道宫开战?
面对元谨真人的质问,秦无极傲然冷笑,声若寒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元谨老道,若本座真有此意,你觉得凭借你们如今这道宫,能挡得住我阴阳宗倾宗之力吗?”
这话说得极其狂妄,毫不留情面,下方道宫弟子顿时一片哗然,许多年轻气盛的弟子面露愤慨之色,就要出声喝骂。但周围维持秩序的长老们立刻厉声制止,眼神中充满了警告和无奈。他们比弟子们更清楚双方的差距,道宫底蕴虽在,但顶尖战力青黄不接,早已不复千年前开山始祖在世时的辉煌,如今确实远不是阴阳宗的对手。此刻若激怒秦无极,后果不堪设想。
秦无极似乎也懒得再多做姿态,直截了当地喝道:“本座今日前来,只为一事!若道宫不将那卑劣小儿苏澜交出来,休怪本座不留情面,今日便破了你这道宫山门!”
轰!
此话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空中的元谨真人和几位道宫长老。
秦无极如此兴师动众,摆出近乎灭门决战般的架势,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弟子苏澜?
苏澜?那个刚刚从妖族手中逃回来、据说在问道大会上拿了魁首的苏澜? 他不过是洞明境的修为,虽然在年轻一辈中算是天才,但在秦无极这等人物眼中,与蝼蚁何异?怎么可能值得他亲自出面,甚至不惜以开战相逼?
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惊疑不定,纷纷在人群中搜寻苏澜的身影。道宫长老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秦无极这唱的是哪一出。
挤在人群角落的苏澜和夏清韵闻言,更是心中剧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苏澜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飞快地回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阴阳宗宗主?是因为问道大会上击败了白千墨,折了阴阳宗的面子?可那都过去多久了,要追究早就该来了,何必等到现在?而且当时是公平比试,秦无极堂堂一宗之主,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那是因为在镇北城?可他在镇北城和阴阳宗那几名弟子根本没有交集,连话都没说过一句,谈何得罪?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飞来横祸究竟从何而起。
空中的秦无极神念何等强大,早已锁定了苏澜的气息。他见下方人群因他的话语而骚动,却不见苏澜主动出来,顿时冷哼一声,声若寒霜:“卑劣小儿,躲躲藏藏,以为能瞒过本座法眼吗?还不快快滚出来束手就擒!”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向苏澜所在的区域。他身旁的弟子们只觉得浑身一冷,下意识地惊叫着纷纷退开,瞬间空出了一片圆圈般的空地,将中间的苏澜和夏清韵彻底暴露出来。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两人身上,有好奇,有惊疑,有担忧,也有幸灾乐祸。
苏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他上前一步,抬着头,不卑不亢地对着空中的秦无极拱手行了一礼,沉声道:“秦宗主,小子苏澜在此。只是小子愚钝,实在不知究竟身犯何罪,竟劳烦宗主大人如此兴师动众亲临问罪?还请宗主明示!”
秦无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彻骨,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哼,好个‘不知身犯何罪’!当初在问道大会上见你,本座还以为是个天赋尚可、心思单纯的少年郎,却不想你竟是如此包藏祸心、手段歹毒之辈!竟敢设计构害本座子嗣,令他沦为人尽可欺的废人!此等行径,罪该万死!”
构害宗主子嗣?沦为废人?
周围的弟子和长老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苏澜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在他们看来,秦无极是何等身份?阴阳宗宗主,跺跺脚中州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他怎么可能不惜自降身份、编造一个如此严重的谎言,就只是为了诬陷一个洞明境的小修士?
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于是,几乎下意识地,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相信秦无极的话,看向苏澜的眼神渐渐从惊讶变成了鄙夷、厌恶甚至愤怒。竟然残害同辈修士,还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简直为正道所不齿!
苏澜听了更是茫然,大感冤枉,急声道:“秦宗主明鉴!小子与贵宗少主素未谋面,毫不相识,哪里来的缘由去加害于他?这其中定然有天大的误会!” “素未谋面?毫不相识?”秦无极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好,本座就让你死个明白!来人,扶琅儿下来!”
他话音落下,身后那艘巨大的“挟明云舟”船舱内,走出两名气息沉稳的阴阳宗高手,他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穿着华贵锦袍的年轻男子,面容原本应该颇为俊朗儒雅,但此刻却苍白如纸,眼眶深陷,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周身气息萎靡混乱,完全感觉不到真气的流动,完全就是一个被掏空了身子、废掉了修为的凡人模样。他需要依靠两旁人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眼神空洞,只有在看到下方的苏澜时,才猛地迸射出刻骨铭心的怨毒和仇恨。
苏澜和夏清韵看到此人,都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依稀记得在镇北城时,似乎见过几名阴阳宗弟子,此人好像就在其中,但当时双方并无交集,印象十分模糊。
秦无极大手一挥,声震四野:“看清楚了!他名秦琅,乃是本座亲子!数月前也曾与你等一同前往镇北城历练!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苏澜顿时想起来了,镇北城确有这么一号人,是阴阳宗弟子的领头者。但他更加疑惑了,自己和这秦琅毫无瓜葛,他怎么就成废人了?又怎么赖到自己头上了?
秦无极不等苏澜辩解,继续喝道:“你若还要狡辩,冥顽不灵,本座便让琅儿亲口告诉你,你这歹毒小儿究竟做了些什么!”
那被搀扶着的秦琅,闻言似乎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气,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钉在苏澜身上,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大声说道:
“我……我在镇北城……机缘巧合,收了一名……妖族女子为奴仆……并在其身上种下奴印……此事虽有不妥,但本是我私事……昨夜,她随我一同返回中州……本以为……本以为能得一助力……谁知……谁知今日早晨,她突然发难……不知用了什么邪法……破开了我的禁锢……恢复实力……不仅废掉了我一身苦修而来的修为……更是用恶毒秘法……夺走了我的本命元阳……令我……从此沦为废人……生不如死!”
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一半是神妃确实吸干了他的本命元阳,假的一半则是他的修为根基,分明是昨夜他奸污云裳小舞时,被云裳小舞体内苏醒的百猎天君意志所废。但他恨极了苏澜,又因为云裳小舞是苏澜的女人,加之神妃也说是苏澜指使,便将这滔天恨意和所有罪责,一股脑全都栽赃到了苏澜头上。
这番话信息量极大,顿时引得下方惊呼连连。众人先是鄙夷秦琅嗜色如命,连危险的妖族女子都敢收为奴仆,真是自作自受;继而惊叹那妖女竟如此狠毒,吸干元阳,废人修为,简直是蛇蝎心肠,令人发指;最后更是对秦琅的遭遇生出一丝怜悯,当然,更多的是觉得他活该。
然而,秦琅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的石破天惊,将苏澜彻底推入了万丈深渊! 只见秦琅用尽最后力气,指着苏澜,嘶声怒吼:“后来……后来那妖女亲口告诉我,她本就是苏澜之奴!是奉了苏澜之命……故意潜伏到我身边……勾引于我……伺机而动……为的就是要将我害成如今这般惨状!苏澜!你……你好毒的心肠!我与你何仇何怨?!你要如此害我!!!”
嗡!
苏澜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惊雷炸开,瞬间明白了一切!
神妃!
这个狡猾狠毒的女人!她根本不是真心臣服于秦琅,她是在利用秦琅逃离镇北城!她在吸干秦琅元阳、废其修为之后,故意说出那番话,将所有的仇恨都引到自己身上。她是为了报复自己破了她的身子,将她收为性奴,更是为了报复在镇北城牢狱中的仇怨!
好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苏澜又惊又怒,急忙大声解释,“秦宗主,秦公子,你们被她骗了!我从未指使过她去害你!这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是为了报复我,是为了借阴阳宗之手来杀我啊!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秦无极此时冷哼一声,插口道,语气森然:“哦?照你这么说,你是不否认,那妖孽,的确与你有主奴关系了?”
“我……”苏澜顿时语塞,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像被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确无法否认。
当初在空间通道内,他制服了神妃,并以“御奴印法”,在她体内强制种下了“奴印”。无论神妃心里如何想,无论她之后如何反抗挣扎,从契约层面上说,她确确实实就是苏澜的奴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哪怕他现在矢口否认,只要秦无极请出一位擅长神念探查的强者,对他进行灵台检查,必然能发现那道“御奴印法”的气息残留!到时反而更显得他心虚狡辩,罪加一等!
见苏澜支支吾吾,脸色变幻,陷入了无言以对的境地,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和窃窃私语。
“天啊……竟然是真的?”
“没想到苏师弟还有这种癖好……收妖族女子为奴……”
“哼!有了夏师姐那样的天仙师傅,居然还在外边沾花惹草,收什么妖奴,真是不知廉耻!”
“看来秦宗主说的八成是真的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竟然指使自己的奴仆去害秦少主,这心思也太歹毒了!”
无数道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鄙夷,先前因为苏澜从妖皇城逃回而产生的一点同情和敬佩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和愤怒。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秦无极和秦琅的说辞,认定了就是苏澜心思歹毒,指使妖奴害了秦琅。
夏清韵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深知神妃的狡猾和苏澜的冤枉,但她空口无凭,如何才能取信于人?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茫然无措。
空中的副宫主元谨真人也皱紧了眉头,看着下方沉默的苏澜,沉声问道:“苏澜,你且如实回答老夫与诸位同道。那妖族女子,是否确是你之奴仆?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澜身上。
苏澜感受着那如山般的压力和四面八方射来的质疑视线,牙齿紧紧咬在一起,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良久,他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是。”
轰!
人群再次炸开锅!
元谨真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但苏澜犹不甘心就此被定罪,他猛地抬头,急声解释道:“诸位长老,诸位同道!请听我一言!虽然我确与那妖女神妃缔结了主奴契约,但那是形势所迫!神妃她实力高强,心思诡诈,极难对付,我当时是为了制住她,防止她为祸,才不得已……”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空中的秦无极一声冰冷的冷笑打断。
秦无极的声音充满了讥诮和不屑,话语粗鄙直接,毫不留情:“于是,你制住她的方法,就是把她给肏服了,收为跨下性奴,任你随意泄欲玩弄,是也不是?!”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所有人脸上,也让苏澜瞬间面色惨白,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能怎么说?难道说当时是神妃媚骨天成、诱惑天生,而自己因为纯阳之体性欲旺盛没能把持住?这只会越描越黑,显得他更加不堪!
周围的人群中,确实也有几名一同前往镇北城历练的弟子,但他们当时并不在空间通道中,对苏澜收服神妃的过程也是一知半解,此刻见苏澜自己都无法辩驳,哪里还敢站出来说什么?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就在这时,空中另一位道宫长老冷哼一声,声音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愤慨:“此等心术不正、与妖族纠缠不清、行事卑劣之徒,简直是我道宫之耻!留之何益?依我看,不如就将他赶出道宫,交给秦宗主发落,也好平息阴阳宗之怒,保全我道宫清誉!”
众人循声望去,出声之人,赫然便是那位体修一脉的武长老!
苏澜心中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这位武长老,定然是因为廖玄之事,怀恨在心,此刻正好落井下石,公报私仇!
一旁的夏清韵也瞬间明白了武长老的歹毒用心,她又急又怒,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上前一步,将苏澜护在身后,仰起头对着空中娇声疾呼: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副宫主,诸位长老,请大家明鉴!那神妃乃是一头天狐,最是狡诈多端、诡计多端!她所言绝不可信!这分明是她报复苏澜、挑拨离间的毒计!苏澜收她为奴实属无奈,绝无指使她害人之心!秦公子之遭遇,绝非苏澜所指使!我夏清韵愿以道宫之名、以自身道途起誓,苏澜绝非如此歹毒之人!请大家万万不要中了那妖女的诡计啊!”
她情真意切,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眼眸中充满了焦急和恳求。
秦无极与秦琅父子闻言,面色同时一沉,眼中寒光更盛。那武长老眉毛一竖,就要再次开口呵斥。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刻,一道清越平和的女声,忽然从道宫深处传了出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清韵所言,不无道理。无极道友,未免有些心急了。”
众人一惊,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道宫后山方向,一道流光浮现,下一刻,一道身影仿佛缩地成寸般,几步之间便已跨越漫长距离,悄然出现在了山门上空,轻飘飘地立在了秦无极与元谨真人中间的位置。
来人身着一袭简单的灰色道袍,却难掩其窈窕有致的身姿。青丝如墨,在头顶盘成一个高雅的发髻,露出一张清美秀丽、大气从容的容颜。她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七八岁,但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却透露着岁月的积淀。她的容貌或许不如夏清韵那般倾国倾城,但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更因其身份与修为,自带一种飘然出尘的仙意和沉稳威严的英气。
随着她的出现,阴阳宗浩大磅礴的威势仿佛片刻消散了。
元谨真人以及空中所有的道宫长老见到此人,立刻面露恭敬之色,纷纷躬身揖礼:“见过宫主!”同时他们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闭关多年的宫主,竟然因此事提前破关而出了!
是了!毕竟秦无极乃是一派宗主,且阴阳宗声势犹在道宫之上,宫主也不想于此误了礼节,更不想在修行界堕了名头,方才亲自前来。
下方的弟子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瞬间哗啦啦跪倒一大片,齐声高呼:“拜见宫主!”
苏澜和夏清韵也连忙跟着跪下。苏澜偷偷抬头,看向那位神秘的道宫之主。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希望,宫主出面了,而且她刚才的话,似乎偏向于他们? 道宫之主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众人:“都起来吧。”
她转而看向对面面色稍霁的秦无极,淡淡道:“无极道友,许久不见了。” 秦无极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语气相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宁惜真人,别来无恙。并非本座心急,而是爱子遭此大难,身为人父,岂能不急不怒?” 道宫之主——宁惜真人目光扫过萎靡不堪的秦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道:“清韵乃本门嫡传,更是内定的预备长老,她的品性与眼光,本宫是信得过的。天狐一族奸猾诡诈,闻名大陆,其话确实不可尽信。道友爱子心切,但也莫要被仇恨蒙蔽了灵智,中了他人挑拨离间之计才好。”
苏澜和夏清韵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一松,生出一股浓浓的感激之情。太好了,宫主是明事理的,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然而,秦无极似乎早就料到宁惜真人会出面回护,他脸上不见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副老神在在、智珠在握的冷笑。
“真人此言,莫非是要一味偏袒门下弟子?”秦无极声音提高了几分,目光锐利地扫过苏澜,“好,即便真如真人所言,那妖女是故意蒙骗、构陷苏澜,并非受他指使。那么本座倒有几个疑问,想请真人,请道宫,请这位苏澜小友,为我解惑!”
宁惜真人微微挑眉:“哦?道友请讲。”
秦无极负手而立,声音朗朗,传遍四方:“第一!据本座所知,苏澜数月前前往镇北城时,修为不过通玄境。为何他能在极短时间内,突破洞明境界,甚至……越阶击杀了相当于洞明境巅峰的妖兽地魁猿王?此等进阶速度与越阶战力,闻所未闻,岂是寻常修士所能为?”
“第二!”他不等众人反应,继续逼问,“他误入空间通道,落入妖皇城那等龙潭虎穴。妖皇何等人物?杀伐果断,视人族如草芥!为何独独对他网开一面,留他性命?”
“第三!他又凭什么本事,能从守卫森严、高手如云的妖皇城中顺利逃脱?” 秦无极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无比:“这一切反常之处,串联起来,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说得通!苏澜此子——极可能早已与妖族暗通款曲,甚至他根本就是妖族安插在我人族的奸细!他身上的种种异常,皆是妖族在其背后运作支撑的结果!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比之前指控苏澜谋害秦琅还要严重十倍百倍!
勾结妖族!人族奸细!
这八个字,在人妖两族势同水火的风月大陆,是足以瞬间引爆所有人情绪的最大禁忌!是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逆鳞!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空中的元谨真人和诸位道宫长老,甚至连宁惜真人的秀眉也紧紧蹙起,面色变得无比严肃。
如果说之前关于谋害秦琅的指控,还属于个人恩怨、宗门纠纷的范畴,宁惜真人还可以凭借宫主身份和对夏清韵的信任尝试回护一二。那么此刻,秦无极将问题直接拔高到了“勾结妖族”的层面,这就彻底变了性质!
这已经不再是阴阳宗和道宫之间的问题,而是上升到了人族大义、种族立场的原则性问题!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任何情面可讲,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宁惜真人沉默了。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下方的苏澜。于私,她欣赏夏清韵,也看得出苏澜天赋异禀,不愿相信他是奸细;但于公,秦无极提出的这几个疑点,确实匪夷所思,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除非苏澜身上有着惊天的大秘密,或者……秦无极的猜测是真的。
苏澜此刻心急如焚,浑身冰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能快速突破、越阶杀敌,靠的是万中无一的纯阳之体和奇遇得来的真龙血脉;他能从妖皇城逃生,靠的是君无双的帮助和噬妖渊的险险一跃。
但是,这些秘密他能说吗?
绝对不能!
龙欲至尊的警告言犹在耳,真龙之血一旦现世,必将引起无数强者的觊觎和抢夺,掀起腥风血雨;纯阳之体同样是千古罕见的炉鼎体质,不知会让多少邪修疯狂!
这两个秘密,任何一个暴露,带给他的灾难都不会比被认作妖族奸细小! 夏清韵也紧紧握住了苏澜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眼中充满了忧虑,对着苏澜微微摇头。她也深知苏澜体质的秘密绝对不能公之于众,那会是比被认作奸细更可怕的下场。
眼看苏澜面对秦无极如此严厉的指控,竟然沉默不语,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宁惜真人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可以力保一个可能犯了错的弟子,但她绝不能、也不敢去保一个疑似“妖族奸细”、且无法自证清白的人。那会将整个道宫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宁惜真人缓缓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决断的清明和属于宫主的威严。她不再看苏澜,而是对着虚空沉声道:“既然如此……”
她随手一挥。
早已侍立在一旁的几位执律堂长老立刻领命,身形如电,瞬间落在苏澜身边,不由分说,两人一左一右死死扣住他的胳膊,强大的力量压制得他无法动弹。另一人则迅速取出一枚丹药,粗暴地捏开苏澜的嘴,将丹药拍入其喉中。
“锁气丸”!一旦服下,修士体内真气会被彻底锁死,无法调动分毫,形同废人!
丹药入腹,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瞬间蔓延至苏澜四肢百骸,紫府内的纯阳道火仿佛被无形枷锁束缚,变得黯淡无光,再也无法调动分毫。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宁惜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却冰冷了很多:“苏澜乃我道宫弟子,其所涉之事,疑点颇多,真相尚未明晰。在未调查清楚之前,暂由本宫执律堂收押,拘禁于宫内黑水牢,严加看管,待日后详细审理查明,再行最终宣判。”
她说完,目光转向面色冷然的秦无极,语气缓和了些许:“至于阴阳宗的诸位道友……若信得过本宫,不介意稍作等待,便请在道宫客舍落榻歇息,等待审理结果。如何?”
秦无极盯着她,眼底闪着幽光,道:“他可是道宫的弟子。本座怎知,你们道宫不会徇私,暗中提点苏澜,助他躲过审判?”
宁惜真人面无表情道:“道友的意思是?”
“将其逐出道宫,沦为待罪之身!二者再无瓜葛!”
“可。”
如此,秦无极才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宁惜真人这个折中的处理方案。毕竟直接从道宫山门强行抓走他们的弟子,于理不合,也会彻底撕破脸皮。如今道宫愿意主动关押审查,他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
“好,本座便给真人这个面子。希望道宫能给出一个公正的交代!”秦无极冷声道。
一旁的秦琅见没能立刻整死苏澜,眼中闪过强烈的不甘和怨毒,但他父亲都已同意,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剐了苏澜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夏清韵眼睁睁看着苏澜被执律堂长老粗暴地制服、喂下锁气丸,整个人如遭雷击,俏脸煞白如雪,美丽的眼眸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和无边的悲戚。
她想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其他弟子死死拉住。
苏澜挣扎着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茫然、无奈、悲愤…… 天日昭昭!
PS:明天最后一更,第三卷就完结啦,我就要放长假休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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