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名：萤火

译者：sunson

原文地址：https://kakuyomu.jp/works/16816700429415871326

简介：

情节还没有展开，估计是没有写完，出场的二个病娇还没有开始发威呢，结局大概率根据标题就可以猜得到。

1

一只飞蛾闯进了蚊帐里。它在空中飞舞，鳞粉随之飘散。最后，它自己钻进行灯里，闪了一次特别大的光后，便开始飘落。

东条京之助仔细观察着那幅景象。

——这就是所谓的飞蛾扑火吧。

时间已经过了子时（晚上十一点过后），白天那么吵闹的蝉叫声也……

现在听不见了。

蛙鸣声代替蝉鸣撕裂了寂静的黑暗，在蚊帐中回荡。今晚非常闷热，光是躺在被窝里不动，身体就不断冒汗。汗水滑过肌肤的触感，以及渗入和服后变得湿粘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夜已深，但京之助却还醒着。他怎么也睡不着。虽然也有可能是身体被蒸热的关系，但应该还是身体太累了。

京之助是最近才刚从御所院目付升为近习头主，必须尽快熟悉工作内容。

但也有许多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因此当他回到家时，身心都已疲惫不堪。当然，俸禄也增加了不少。

即使如此，工作上的辛劳还是让他觉得不划算。所以为了恢复工作时消耗的体力，就算再怎么勉强自己也得睡一下才行。

睡不着。

京之助站起身，“呼——”地叹了口气。原本就已经很辛苦的工作，现在又加上睡眠不足。

他有点担心明天能不能撑过去，同时对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感到焦虑。

最后，这份焦虑逐渐转变成对失眠的自己感到愤怒。然而，焦急、生气也于事无补。

反而会让人更加清醒。

京之助将手放在胸口，再次深呼吸，让急促的心跳平静下来。

他不经意地看向身旁，妻子素女（本名）正发出舒服的鼾声。

脸颊一带，平常看得到的白皙肌肤因为热度而发红，微微染上红晕。

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性感魅力。

我用右手摸了摸脸颊，汗水的水状触感，紧紧贴在她那有如麻糬的肌肤上。

贴上去的素女肌肤，比京之助的还要热上许多。素女发出“嗯～”的低吟声。我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抽回来，结果她的脸颊发出“啪啪”的干涩声响。

右手放开了。

幸好京之助并没有吵醒她，他一松手，她就翻了个身。她再度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她应该也已经很累了，我实在不忍心因为自己而害她累倒。

京之助暂时松了口气。接着他缓缓起身，走向厕所。虽然没有特别想尿尿，不过蚊帐里因为京之助与素女两人的体温——

感觉室内比室外还热，所以想吸一口比室内还冷的室外空气。

外面果然很凉快，肺部吸入的热空气被排出体外，身体逐渐变冷的感觉……

由于实在太新鲜太舒服，我有点惊讶。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外面的天色异常明亮。京之助家自不用说，就连附近的住家也是一样。

这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点灯笼。可是——

京之助仰望天空。西边的天空挂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宛如太阳般强烈而明亮地闪烁着。

月亮比想象中更美，光是待在仿佛要填满天空般散布的满天星斗下——

我感受到一股从枷锁中解放的开放感。

看着这片天空，不知不觉间，厕所的事好像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

京之助像是受到月亮的引诱般，缓缓地迈步前进。她没有特别的理由或意义。

因为我想去散步。在明亮的月夜下，灯笼是多余的。夜幕低垂后，四周安静得令人吃惊。白天挤得水泄不通的人潮也……

完全听不见开心的谈话声，只有青蛙的叫声支配着声音的世界。

京之助出生至今二十四年，一直住在这个城镇，像这样眺望寂静的城镇还是头一遭。

这是第一次。

夜晚的城镇感觉很新鲜，走在路上，就像在陌生的土地探险一样，简直就像——

我带着回归童心的心情雀跃不已。

熟悉的房屋外观也和白天看到的不一样，感觉就像到了别的国家一样。

那真的很开心。

我悠哉地走在武家町，来到将城镇一分为二的架加势（架加濑）川。

架加势川是从隔壁藩流过来，然后注入大海的大河。冬天水位也高。

虽然水流湍急，但一到夏天水位就会下降，水流也变得格外平稳。

因此白天会因为孩子们玩水的声音而热闹非凡，但这个时间果然没有小孩子。

河川无声地流动着，感觉青蛙的叫声似乎更大声了。沿着架加势川往上游走，会看到架加势桥。那是一座木造的大桥，将武家町与商人町一分为二。

架加势川上唯一的一座桥。

因此桥面非常宽，白天有许多人来来往往。

京之助在开始散步时就决定，夜晚的散步范围只到架加世桥为止。如果只是去那里的话倒还好。

因为还要回去，所以我觉得去太远的地方不是个好主意。架加态势桥在月光的照耀下朦胧浮现。就在我们来到桥边时——

京之助不禁倒抽一口气，停下脚步。

有个女人。

与架加势桥一同映照在月光下的女人，右手沿着桥的边缘……

我茫然地望着缓缓流动的河川。

虽然月光不足以看清她的脸庞，但那头如丝绢般柔顺的长发，随着夜风飘逸。

她很漂亮。身上穿的和服也是我从未见过的高级品。看着那副模样，京之助脑中浮现各种疑问，不禁歪着头感到不解。

虽然我没资格说别人，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这种时间会待在外面？

然后她到底在做什么？疑问在心底逐渐累积，最后化为对那个女人的……

转变成好奇心。

或许是受到好奇心驱使，京之助不知不觉间朝女子走去。女子似乎没注意到京之助，依旧眺望着河川。

京之助每走一步，女子模糊的脸庞就变得愈来愈清晰。在月光的照耀下，女子的肌肤虽然带着蓝色，但原本应该是如雪般白皙吧。

细长的双眼看起来很冷静，让人感受到某种气质。高挺的鼻子衬托着双眼。

以及小巧的嘴唇。

不过，那名女子比京之助想象的还要年轻。那张看似二十岁左右的脸庞——

还残留着少女的稚气。

即便如此，女子仍是京之助至今见过的女性之中，无疑是最美的一个。

缓缓前进的京之助不知不觉间来到女子身边。

只要伸出右手，就能碰到女子。不过，女子似乎还没注意到京之助——

她完全没有改变姿势。

“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京之助鼓起勇气开口。女子的身体大大一震，慌张地回过头。

在月光的照耀下，女子的双眼流露出畏惧，却又像在试探的神色。

“不，我不是可疑人物。我住在前面的武家町。”京之助说完后，指向自己家的方向。女子抬起头，凝视着他的手指。

不过她很快又低下头。

“我刚刚在眺望河川。”

女子说道。她的声音宛如鸟儿鸣叫般高亢优美。她转过头，望向河川。

“这条河是从哪里流到哪里呢？我心想，

这条河会不会通往京都呢？”

“京都？”

女子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

京之助突然想到，女子的故乡或许就是京都。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想在这片远离故乡的土地上，

找到与故乡的连结吧。

这么一想，京之助便不打算告诉她这条河没有通往京都。因为一旦这么做，就等于斩断了她与故乡的连结。“这样啊，京都吗？”

京之助随口应和后，两人的对话便完全中断，气氛变得沉重。

京之助拼命寻找话题，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回去了。”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女子再次面向京之助说道。京之助虽然感到有些遗憾，

“这样啊。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家就在附近，一个人也没问题。谢谢您的好意。”

女子有礼地鞠躬，然后直视着京之助露出笑容。那张脸实在太美了，让京之助的心脏跳得更剧烈。“告辞了。”

女子再次鞠躬，然后转身走向京之助家所在的武士町相反方向的商人町。

京之助默默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女子缓缓消失在黑暗之中。在那片黑暗的前方，商人町的方向传来醉汉的笑声。

夜晚缓缓降临。

２

夏日的太阳拉长了夜晚来临的时间，从西方天空层层叠叠的积雨云中透出。

那道光芒将世界染成一片赤红。白天像地鸣般吵闹的唧唧蝉鸣，

似乎也准备要移动到床上，叫声变得有些微弱。水位低落的架加势川到处都出现沙嘴。河里有小孩子发出欢呼声，享受着戏水的乐趣。

京之助侧眼看着那幅景象，踩着有些不稳的步伐赶回家。“我回来了。”

京之助跨过家里的门槛，发出蚊子般微弱的声音。虽然那道声音有如立刻融化般消失，

不过妻子素女还是察觉到他的声音，跑了过来。“哎呀，你怎么了？脸看起来很憔悴呢。”

素女一看到京之助的脸，就担心地皱起眉头说：“我被部下狠狠教训了一顿。”

京之助边脱鞋边回答，然后自嘲地笑了。

东条家原本是万年御书院目付，但前任当家——也就是京之助的父亲在藩内家老之间的权力斗争中落败。

由于他在战争中大为活跃，因此在父亲死后才获得赏赐。父亲死后，京之助继承家督之位。

那是第三年梅雨季结束时的事，也就是短短一个月前。当时，他终于开始熟悉御书院的工作，与同事也相处得不错。

就在这种情况下，家老望月孙之丞突然找他过去。由于素女是外人，良晴担心她会带来什么坏消息，于是战战兢兢地来到家老的宅邸。

家老虽然火速赶来，却只是笑咪咪地称赞父亲的功劳，当场任命京之助为——

他被推举为近众头取。尽管感到错愕，但俸禄几乎翻倍，他回家后——

素女也跟着开心起来。

家禄不满百石的家光靠这点收入无法维持生计，为了弥补家计的不足，或多或少都会从事副业。

她正在做家庭代工。东条家也不例外地在做家庭代工，不过京之助被举荐为近众头取的原因是——

家禄一百三十石，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然而，这份喜悦也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我开始新的工作后，马上就后悔了。

职场上京之助是最年轻的，而且还有在先前的派阀权力斗争中落败，被上司降职的人

到处都是小人。那些家伙不断对京之助说些难听的话。当然，也有不是因为派系斗争而被开除，而是长年任职的职员，不过那些人——

他决定静观其变，对京之助而言这既不是毒药也不是良药。因此京之助最后还是待在目前的职场。

他到现在还是无法习惯。所以最近他觉得那时候还比较好。

他对以前的职场和家庭代工感到非常怀念，叹了口气。京之助今天也因为睡眠不足而无法好好工作。

他们一直唠唠叨叨地挖苦我。我本来想大声吼回去，但是——

睡眠不足的脑袋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去思考，我只能左耳进右耳出。

京之助的态度似乎火上加油，让对方比平常更不客气地挖苦他。

工作结束时，京之助在肉体与精神上都已精疲力尽，会变得憔悴也是无可厚非。

睡魔彻底夺走了京之助的体力，连眼皮都很难睁开。“今天不用准备宵夜了。抱歉，能替我准备寝具吗？我要睡了。宵夜就让素女一个人吃吧。”

素女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转为悲伤。

她的眼眶泛泪，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京之助不禁皱起眉头，心想：又来了。

小时候，素女每次哭泣，父亲都会责骂他，怎么可以欺负弱女子？

我还记得他曾经怒气冲冲地对我大吼，甚至动手打我。当时的记忆还鲜明地烙印在京之助的脑海里。他对女生，尤其是对素女……

他不擅长面对悲伤的表情。只要看到素女的悲伤表情，就会受到无可奈何的罪恶感苛责。

即使成为夫妻后，这种感觉依然没有消失，因此他们从未吵过架。

虽然夫妻俩感情融洽，但偶尔因为一点小事闹翻时，素女总是会哭泣。：

这也是造成京之助不断道歉的丢脸场面的原因。“知道了。那我们就一起吃宵夜吧。”

京之助今天也妥协了。

素女是个老实人，一听到京之助这么说，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那副笑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京之助的心中充满着仿佛做出了世纪大英断的激昂感。这是妥协所带来的唯一好处。

素女留下一句“我马上去准备宵夜”，就消失在厨房里了。

京之助目送她的背影离去，无奈地耸耸肩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与睡魔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3

半夜，京之助突然醒了过来。

更糟的是，我的意识完全清醒了，就算闭上眼睛想睡，脑袋深处也不允许我睡着。

如果外面是明亮的，应该会迎来清爽的早晨，但不巧的是现在出来的是月亮而不是太阳。

京之助心想，或许是因为今天吃了宵夜后就立刻睡着的关系吧。现在时刻是子时。

蓝白色的月夜中回荡着青蛙的叫声。

京之助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渐渐地眼睛适应了黑暗。回过神来，才发现妻子素女正躺在京之助身旁呼呼大睡。京之助缓缓起身，转动脖子，看着在从蚊帐缝隙照进来的月光下显得苍白的素女睡脸。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素女并不是个美女，当然也不算丑陋。

与眉清目秀的京之助站在一起，显得有些相形失色。京之助是位美男子，据说只要他一现身，城里的女人必定会回头多看一眼。

因此素女总是担心京之助会外遇，动不动就想束缚他。只要他回家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

她追根究柢地问着我去了哪里、为什么迟到。这种执拗的问法……

那态度几乎可说是病态了。每次遇到那种态度，京之助心中都……

他叹了口气。

不过反过来说，这也代表他就是如此受到仰慕。因此，他并不觉得被逼问这件事很不愉快，但还是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我盯着素女那张染上青白色的脸庞好一会儿。

我突然想起昨晚在桥上遇到的美女。

一个是平凡的村姑，一个是伫立桥上的美女。单论容貌的话，村姑肯定不如美女。

她伫立在桥上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美得足以媲美一幅画。

而且兼具让人感受到良好教养的气质。

很遗憾，素女并没有那种气质与美貌。

——她今天说不定也会来。

我从素女的身上移开视线，望向挂在空中的圆月。时间应该也重叠了才对，但是……

京之助像是要甩开杂念似地摇了摇头。

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在深夜里，不可能来这么多次。他打从心底对这种陈腐的想法发出冷笑。

我告诫自己，再怎么说，有妇之夫都不该有这种想法。然而，京之助还是无法克制想见那个女人的念头。昨天见到的她就是如此美丽，而她的身影也深深吸引着我。

最后京之助下定决心站起身，悄悄离开床铺。

素女没有察觉到京之助的反应，发出舒服的鼾声。我感觉胸口有点揪紧。

我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穿上草鞋站在家门外。在月光的照耀下，外头今天也一样明亮。

京之助转头环视被月光照亮的街景。昨天还觉得那么新鲜。

夜晚的街道今天也显得更加冷清。由于原本就是熟悉的街道，

但新鲜感似乎无法维持太久。

在只听得见蛙鸣的路上笔直前进，就会抵达架加治川。然后沿着那条河川……

我朝着上游走去。

京之助每往前踏出一步，桥的轮廓就在月光下逐渐变得清晰。

桥浮上来了。京之助眯起眼睛，注视着桥边。昨天那个女人就是站在那里。

架加势桥有如海市蜃楼般朦胧，但已经完全露出全貌。那个女人就站在桥边。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一幅临摹画，和昨天一模一样。她依然站在架加林川……

是通往京都吗？京之助边想边朝那道热气走去。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惊讶有女人在。

女人依然盯着桥下的河川。我一步步接近她。

京之助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和昨天一样，即使京之助来到女人身边，她也没有察觉，毫无防备地露出背部。

京之助滑到女子身旁，双肘靠在桥的扶手上。女子这才终于注意到京之助的存在。

察觉到声音的女子慌张地望向京之助的脸。果然是个美女。

女人一脸惊讶地注视着京之助的脸，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在京之助眨眼的瞬间——

她收起那种表情，吸了一口气后，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回河川上。

“你就这么想念京都吗？”

女子说完，我也跟着望向河川。

女子没有回答问题，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河流。

京之助将她的沉默视为肯定，说了句“这样啊”。“你为何如此执着于京都？”

面对京之助的质问，女子和刚才一样，只是默默地眺望河川。

京之助见状，大大地叹了口气。

此时，一阵柔和的风拂过桥上。女子的头发随风飘扬。她散发出一股宛如刚摘下的桃子般的芳香。那是京之助从未闻过的甜美香气。

“京都，是我的故乡。”

女子突然开口。

京之助的心神被头发的香气夺走，女子的声音令她心头一震。

他不禁发出呆愣的声音。一想到女子听见了，他便莫名感到害羞。

。

不过，女子并未留意京之助的反应。

“总有一天，我想再回到京都。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女子的声音虽然平静，却直接传入京之助的耳中，仿佛划破了回荡着蛙鸣的世界。

她的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悲痛的呐喊与愿望。

女子之后便陷入沉默，凝视着河川。京之助也默默地望着河川。

河川静静地流动着。

望着这条河，京之助渐渐觉得女子很可怜。无论她对这条河怀抱着多么深的思念——

河连结的是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那里不是京都。这么说来——京之助似乎闻到一股怀念的气味，不禁闭上了眼睛。

于是，海和架加势川相关的昔日记忆鲜明地复苏。那应该是素女刚懂事不久的时候。京之助背着素女前往架加世川。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让素女看看自己是个能远行的大人。

京之助家离架加濑川并不远。

对当时娇小的我来说，那是一场大冒险。

素女也露出害怕得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

架加濑川只是静静地流动着。京之助一脸满足，素女则是双眼发亮地眺望着。

京之助从河畔的竹林中摘下竹叶，折成小船放进河里。笹船顺着平缓的河川漂流，没多久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外。素女似乎觉得那副模样充满魅力，于是也效仿京之助。拿起竹子，有样学样地折起竹子。

可是她怎么样都办不到，立刻就吸着鼻子哭了出来。京之助慌忙教素女折纸的方法，但素女还是折不好，哭得更大声了。

没办法，两人只好一起做了一艘竹叶船，让它顺流而下。素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还是笑得出来。那艘竹筏有抵达笹船海吗？我看着竹筏如此心想。搭乘竹筏的第一次冒险回忆，至今仍鲜明地烙印在京之助的心中。

“要不要把竹筏放到河里？”

“咦？”

京之助在脑中描绘出过往的情景，喃喃自语似地说道。听到这番突如其来的提议，女人惊讶地说：

她转过头来，那双大眼睛与京之助的视线重叠。那双眼睛太过直率——

由于是朝着自己而来……

“啊，不，没什么。”

她慌忙把脸别开。总觉得好像窥见了以前的自己。我感到害羞，脸颊发烫。

女子瞪大双眼，微微张着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但随即又睁大了眼睛——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憋不住地笑了出来。

“哪里好笑了？”

京之助不悦地说道。

“啊，没有，只是觉得您很像小朋友。”

听到那个女人的回答，京之助越来越不高兴。

“呵呵，真是抱歉。”

女人嘴上虽然道歉，却吐出红色舌头，像个恶作剧的小孩一样。

她依然笑得毫无愧疚之意。

“从你的谈吐来看，我还以为你是个很成熟的人呢。啊，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没有。”

笑了一阵子之后，萤这么说道。她的语气已经不再有刚才的悲壮感。

看来竹筏发言似乎触动了她的心弦，声音变得开朗许多。“我叫作萤。”

“……萤吗？真是个好名字，很适合你楚楚可怜的容貌。”

“谢谢您。”

萤有些害臊地红了脸颊。

那副模样实在太惹人怜爱，让我的心底涌上一股想捉弄她的心情。

“我是京。”

京刻意不表明自己的本名。不知道萤这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因为我想看。

“啊？”

“呃，所以我的名字是……”

女子露出有些困惑的模样，但最后还是说了句“我明白了”。

原本以为她会更进一步提及自己的名字，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完全没有提到。

我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话说回来……”女人说道。

“京这个字和我很有缘呢，我的故乡也叫京。”“嗯，是啊。”

虽然京之助对京都毫无感情，但也不想让好不容易变得柔和的她再度板起脸来。

于是他随口附和。不过——

要是话题被她牵着走也很麻烦。

“话说回来，萤你住在哪个地方？”

”

京之助改变话题。

“是，我现在住在橘町。”

橘町是商家城镇的一部分，是酒馆林立的夜晚城镇。因此经常发生醉汉引起的争执。

而且因为这些争执经常闹到三更半夜，实在称不上是适合居住的地区。

不过相对地，工作机会也比较多。

“这样啊。那你果然在橘町工作吗？”

萤听了京之助的问题，挤出僵硬的笑容。

“是、是的，我在橘町的荞、荞麦面店工作。”橘町的餐饮店非常稀少，荞麦面店只有一间。

“荞麦面店啊。说到橘町的荞麦面店，就是竹川屋了吧。那里的荞麦面很好吃。

我以前也常去光顾。也许我们以前曾经在店里见过面哦。下次去竹川屋的时候，希望你能请我吃一顿。”萤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说“糟了”而皱起眉头，不过也可能只是看错。

这时间太短，不足以让京之助产生确信。然而刚才萤的表情让他无法释怀。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萤听见京之助这么问，连忙挤出笑容回答“没事”。随后，她以非常难以启齿的态度说道：

“那个，可以的话，可以请你不要来我工作的地方吗？”京之助对萤投以狐疑的眼神。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会觉得很难为情。”萤垂下脸。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那个，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萤低着头说道。

“这样啊，我送你回去吧？”

“不，没关系。更重要的是，你答应我，不要来我工作的地方。”

萤这么难为情，是因为自己工作的模样被看见吗？京之助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他更加疑惑了。

然而，萤的眼神非常认真。

京之助深深吐出一口气，点头答应。萤像是放下心中大石般，松了口气。

“那个，还有一件事。”

萤在胸前交握双手，摆出祈祷般的姿势。

“明天也可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面吗？”京之助的眼睑深处一瞬间浮现素女的脸庞，但还是点了点头。

心中的天秤开始缓缓倾斜。

隔天，京之助违背了与萤的约定。他无法拒绝御所院时代的同事的邀约。

于是他前往萤工作的竹岛屋。

竹岛屋的客人不少，店员们在店内忙碌地来回穿梭。京之助内心忐忑不安地观察店内，幸好没看到萤的身影。大概是今天没班吧。京之助松了口气，同时也感到有些遗憾。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京之助让同事先走出店外，自己则付清所有人的费用。同时若无其事地向看似中年老板娘的女性询问萤的状况。看似老板娘的女性始终面露狐疑的表情，最后说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萤？那是谁啊？”

4

早晨清爽的阳光照进家中，照亮了房间。

早起的蝉儿们已经开始鸣叫，明明还是早晨，却已经充满了夏天的气味。

木造地板吸收了夜晚的冷空气，冰凉的触感相当舒服。素女拿掉坐垫，直接坐在地板上。

素女喝着味噌汤，眼皮半闭，一脸爱困的模样。我偷瞄了正在吃白饭的京之助一眼。京之助早上总是起不来，脸上总是挂着慵懒的表情。

虽然这是常有的事，但素女最近从京之助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同以往的气息。

具体来说，就是京之助最近的表情开始闪闪发光。那是眨眼般短暂的变化，恐怕只有与京之助有关的人才会察觉到那个变化。

不可能吧。可是，素女可是与京之助一起生活了十年以上的人。

她不会错过这些细微的变化，能够敏锐地嗅出其中的差异。

。

素女嫁给京之助后，这是第一次感觉京之助的样子不对劲。

素女与京之助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从京之助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素女开始挖掘内心深处的古老记忆抽屉。

我将与京之助共度的每一天一件件地在脑中依序重现。我很快就找到了。

那是孩提时代的事。当京之助与素女的年纪终于来到二位数时——

京之助曾经偷偷养过猫。话虽如此，他也只是把自己吃剩的饭拿给猫吃。

只是喂食饲料，要说是饲养也太随便了。

不过，即使如此，自己还是有在养那只猫，而且有种自己也跟着长大成人的感觉。

这似乎足以满足他童心未泯的心，京之助的眼神每天都比平常还要闪亮好几倍。

变得生气勃勃。融入日常生活的非日常，确实地为日常带来变化。

为无聊的日常生活带来刺激。有时会变成兴趣。虽然那能让人体会到活着的乐趣，但当时的京之助却对那股竞争意识——

终于找到了。

素女当时也对猫的事一无所知，但看到他眼睛异样地发亮，不禁起了疑心。

她偷偷跟在京之助身后，发现他在架加世桥下跟猫玩闹的身影。

我战战兢兢地出声询问，京之助随即瞪大双眼看着我。接着他露出困扰的表情。

接着他露出哀求的表情，要素女保密。素女烦恼了一会儿后——

在某个条件之下答应了。

从那天起，猫的饲主就变成了两个人。那只被取名为素助的猫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踪影。

当时的记忆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褪色，鲜明地烙印在素女的心中。

素女再次啜饮味噌汤，同时仔细地端详京之助的脸。她觉得现在的京之助跟当时偷偷养猫时的表情很像。“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素女盯着看的京之助一脸讶异地开口。

“啊，不，没事。”

素女连忙挤出笑容。京之助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他又开始吃起白饭。素女继续盯着他看。

还有一件事令她在意。

时间回到十天前。被夏天太阳晒热的地面到了晚上将热气散发出来。

夜晚热得跟白天一样闷。素女被热醒。

背部因为睡着时流汗而湿气重，吸了水分的和服粘在身上，感觉很不舒服。

额头上浮现豆大的汗珠。

穿过蚊帐的青白色月光微微照亮房间，月光照射在蚊帐的细网眼上。

影子从地板延伸到棉被。素女茫然地沿着影子从蚊帐到棉被。

视线与影子的终点——京之助的被窝重叠在一起。薄被被粗暴地掀开，京之助的身影已经不在被子底下。我坐起身子，伸手摸了摸那空荡荡的被窝，还残留着些许体温。

被子因为睡着时流汗而带有湿气。看来京之助离开被窝后并没有过多久。

看来是没在。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恐怕是和自己一样被热醒……

素女心想他大概是去厕所呼吸新鲜空气，没怎么放在心上，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睡不着。因为实在太热了，热到身体深处都在发烫。之后我辗转难眠，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了一阵子，背后的拉门突然打开了。

我惊讶地翻了个身，假装睡着，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京之助正要钻进我的被窝。

素女醒来后过了大约两小时（约三十分）。

京之助缓缓钻进被窝，大概是累坏了吧，他很快就睡得像滩烂泥。

素女开始发出平静的呼吸声。她心想：去茅厕时间还真长啊。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从那天起的十天内，京之助已经四度在子时过后不久就消失。

他突然起身，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肯定有什么内情。

素女好几次这么想，觉得他应该在某处有妾室，正与她幽会。

虽然也怀疑过这种可能性，但四个小时实在太短了。考虑到移动时间，顶多只能稍微聊个几句吧。虽然也有可能是去厕所……

四个半小时太长了，更何况我不认为会有人在同一个时间去四次厕所。

素女无法判断这是偶然还是必然，总之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正因如此才令人不安。虽然想相信京之助不会娶妾，

即使如此，还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而万一真的发生那种情况——

素女认为最糟的情况很有可能发生，心中越来越不安。素女和京之助的关系绝对称不上险恶，反而还很良好，但那是因为京之助把自己……

素女隐约察觉到，他应该没把素女当成女人看待。从懂事以来，两人就一直在一起，因此对彼此的事情了若指掌。

虽然几乎没和人吵过架，但京之助也因此变得不擅长应付女性。

证据就是京之助已经一年没有宠幸素女了。

素女虽然对这样的夜生活感到不满，但要是由自己主动提出要求的话——

那就像是个淫乱的娼妓一样，让她感到很不自在。虽然她这么想，但想被京之助疼爱的愿望

却不断增长，让她每天都感到心痒难耐。

素女认为，就算理由不同，京之助一定也有那方面的欲求。

问题在于京之助的欲求究竟会指向何方。

万一他的欲求指向了可能已经怀有身孕的侧室——素女就无计可施了。说起来，素女对京之助而言根本不是女人。

在这个时间点，身为女人的素女就陷入了压倒性的不利状况。

京之助很温柔，所以才没有对老家破产的素女提出离婚。然而，如果京之助的心中有了素女以外的人——徒有形式的“妻子”之名就无法安慰到她了。那样的话，她就跟普通的女佣没两样。

素女深深叹了口气。愈想愈觉得郁闷。

味噌汤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了，素女只好咬着腌萝卜干。她再次拖出暂时中断的思绪。

至今为止的想象都是最糟糕的状况，既非事实，而且——京之助也未必真的有纳妾。。

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幸好现在还有时间。就算对方是绝世美女——

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就夺走京之助的心。。

可是，素女也认为必须尽早采取对策。她必须尽可能在可能性发芽之前——

如果没办法，就得在芽苗成长之前摘除。。

。

那么具体来说该怎么做呢？素女咬着第二块腌萝卜干，将筷子抵在唇边思考。

京之助很温柔。既然如此，就利用他的温柔吧。素女心想。她要逮到京之助幽会的现场——

然后哭给他看。在京之助的心倾向对方、欲求转移到妾身之前，用对素女的罪恶感——

填满他的心。这么一来，京之助的心应该就不会离开素女了。

而且那份罪恶感之后也会成为抑制力，继续在京之助心中蔓延。

素女咬紧了嘴唇。乍看之下完美的作战计划，其实也有弱点。

这个作战计划，素女在以女人的身份战斗之前，连战斗都办不到，所以只能尽情地利用京之助的温柔。

到头来，自己只是想博取同情罢了。换句话说，自己身为女人的魅力不足。

这等于是被说成是母猪，对女人来说是最大的屈辱。但素女心想，这样也好。

就算京之助没有以恋爱感情爱着那个女人，只要那个女人没有其他心上人的话……

因为素女离他最近，所以她当然会是第一个。

素女决定，下次京之助半夜外出时就跟踪他。

吃完腌萝卜后，素女终于开始吃起白饭。另一方面，京之助则是左手拿着饭碗。

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陆续苏醒的蝉儿们，拼命地咏唱着自己的爱。

5

混杂在钻过蚊帐缝隙的青蛙叫声中——

隔壁床铺传来细微的声响。时刻已过丑时，睡魔悄悄接近，

素女原本已经要屈服了，但沉重的眼皮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变得轻盈。

睡魔瞬间消失无踪。脑袋仿佛浸在冰水里一样清醒。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终于来了吗？素女绷紧差点露出笑容的脸庞。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

素女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声音，同时微微睁开眼睛观察京之助的动静。

放在枕边的灯笼将房间染成橘色，京之助从被窝里爬起来。

他背对着素女，巨大的影子落在素女身上，一动也不动。才刚这么想，京之助突然转动眼珠子。

她窥视着素女的模样。

京之助的视线像长枪一样刺在素女脸上，一股寒意窜过素女的背脊。

他的眼神冰冷无比，就像看着没有兴趣的玩具的小孩。那双眼睛仿佛黑珍珠，虽然会吸收、反射光线，却不会发光。

那双眼睛毫无生气，感觉有些自暴自弃，冷淡无比。仿佛对素女本身不感兴趣。

。

素女的身体就像等待判决的罪人一样僵硬，强大的紧张感几乎要压垮她的心灵。

紧张感甚至压迫到喉咙，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呼吸困难。

京之助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素女好一会儿，接着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他将视线从素女身上移开。素女的紧张感瞬间放松，背上的汗水也迅速消退。

仿佛喉咙被掐住的窒息感也烟消云散。

京之助缓缓站起身，穿上整齐折好放在床上的上衣，接着直接打开寝室的纸门。

前方是一张深不见底的黑暗大口。

京之助头也不回地被吸进那道门消失了。

素女的耳朵听见了木造走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响。老旧的走廊木板上到处都是……

木板已经到达极限，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尤其是入夜之后，那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声音逐渐变小，最后消失。接着，那扇不牢靠的玄关门——

听见一阵关门声，以及关门时发出的巨大声响。看来京之助是到外头去了。

听到这里，素女终于站了起来，追在了京之助的身后。我冲过嘎吱作响的走廊，一溜烟地冲向玄关。为了让人一看就懂，玄关的入口处放了什么？

我放在地上的灯笼不见了。应该是京之助拿走了吧。素女穿上鞋子，靠近玄关大门，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外面的声音。

我听见脚步声。用力踩踏地面，再踢起脚下的土。这样的动作重复着，声音逐渐变小。

但还是传进了素女的耳里。她确认着宛如融雪般逐渐消失的脚步声——

静静地打开大门。

穿过玄关大门后，素女直接走到家的围墙边。下弦月在空气混浊的夏季天空中摇曳着。

虽然月光洒落在地面上，但光靠这点亮光还是让人难以行走。

八天前的月亮接近满月，即使在夜晚也相当明亮，但如今那点光亮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素女心想，如果拿着灯笼应该会比较好走，不过——如果拿着灯笼，可能会因为光线而被京之助发现。所以她不能拿。。

武家町的房屋在夜色中显得阴森，它们沉默地伫立着，与白天的喧嚣截然不同。

夜晚的街道安静无声，而且十分昏暗。在黑暗蔓延的城镇中，连接架加势川的道路——

飘着一颗人头大小的红火。那是京之助的灯笼火光。火光只映照出京之助的背影。

素女以火光为路标，跟在她身后。

乍看之下平坦又铺设得很漂亮的步道，也因为下雨而变得凹凸不平。

白天时她并不在意，但到了晚上视力不佳时，状况就截然不同了。

好几次都差点绊倒素女。而且，长及脚踝的和服下摆也一直缠住她的脚。

没有比这更难走的路了。素女自然只能慎重地前进，但拿着灯笼的京之助却——

他对这样的素女视若无睹，大步向前走。

两人的距离逐渐拉开，灯笼的火光也跟着越来越小。当京之助抵达架加世川时——

他改变方向，往河川上游前进，消失在阴影之中。素女显得有些失望。

我注视着他。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认为厕所的可能性已经完全消失了。因为厕所是在河川的下游。

好了，京之助越来越可疑了。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外出呢？

而且为什么这么频繁？

这些事情会以一条线串连起来的理由只有一个。至少素女只能想到一个。

——京之助果然包养了妾。

素女笔直地走在路上，最后也来到了架加势川。水量稀少的河川静静地流动着。

从河里爬出来的青蛙高声合唱。

往河川看去，勉强可以看见设置在河堤境界线上的低矮栅栏上半部。

河川本身沉入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素女接着转头看向河川上游。灯笼的光已经远离，消失在黑暗之中。

视野变得一片漆黑，深渊般的黑暗张开大口，引诱着素女。

那里是完全黑暗，没有一丝光线透入。不知不觉间，下弦月被云层遮蔽而不见踪影。

就连从空中洒落的微弱光芒也消失了。即使如此，素女依然不为所动。

腹部没有让弱小虫子爬出来的缝隙，她毫不犹豫地跳入黑暗之中。

黑暗和妾身现在都不再可怕。从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独占欲，将所有感情升华——

她的眼中只有京之助。

她一边缓缓走着一边思考。如果京之助真的有妾室，那该怎么办才好？

答案只有一个。只要在案发现场哭着求情就好。如此一来，京之助一定会原谅我。

他应该会完全忘记这件事，回到自己身边。从小时候到现在，他一点都没变。

他应该会一脸歉疚地拼命向我道歉吧。不过，这次我可不会原谅他。

我要彻底折磨京之助，让他再也不敢打歪主意。我拖着脚在黑暗中爬行，往上游方向前进。

有如萤火虫般的微弱光芒浮上空中。那应该是京之助的灯笼。

它正好在架加世桥的桥面附近摇摇晃晃地蠢动着。随着一步步接近桥，那道光所照亮的熟悉背影，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朦胧不清。

浮出水面的，是熟悉的京之助的背影。可是，浮出水面的——

不只是京之助的背影。

在她背后，振袖和服飘浮在黑暗中。

虽然因为黑暗而看不清脸庞，但那从振袖和服伸出的手臂纤细如雪。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件振袖鲜艳的色彩。

至少颜色比素女穿的那套华丽许多。

简直就像贵族或城堡公主穿的振袖和服。

老实说，我有点羡慕她那件振袖和服，但我甩开那近似憧憬的感情。

无论如何，京之助果然还是纳了妾，每天晚上都与她幽会。

——不可原谅。

尽管已经做好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但实际目睹现场后，对京之助的怒火还是从丹田深处——

怒气不断涌上心头。素女紧咬着嘴唇，仿佛要压抑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

嘴唇边缘被咬破，腥臭的液体从伤口流进嘴里。就在她将液体一饮而尽时，月光从云缝间洒落大地。虽然月光微弱得有如一滴泪水，但月光却映照出桥上女子的容貌。素女不禁倒抽一口气。

她呆呆地望着那张脸，那是个与豪华振袖和服十分相衬的美丽女子。

6

当远方天空的积雨云在夕阳照耀下逐渐染上暗红色时，城内响起太鼓的声音。

那是催促众人下城的太鼓声。听到这声音，勤奋工作的人们纷纷开始回家。

因此，二之丸内人潮汹涌。

京之助避开人潮，暂时留在工作岗位上。以前他要是动作太慢，

就会被素女回家审问，但最近素女莫名温柔，不再逼问她。

所以他才能像这样悠闲地等待人潮散去。

“喂——京。你在吗——？”

当他独自在工作岗位上呆呆地望着外头等待人潮散去时，背后传来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他循着声音缓缓转过头。他大概猜得到声音的主人是谁。因为只有少数人会称呼京之助为‘京’。

“银次郎，你从江户回来了吗？”

“是啊，我请了五天假。待在江户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回来了。”

立浪银次郎笑着说道。

虽然银次郎现在在遥远的江户藩邸修行，两人已经疏远了。

不过在剑术道场时代，他们经常混在一起。银次郎的体格壮如磐石。

身高超过六尺，活用那副巨大身躯的豪迈剑法，使他被誉为藩府首屈一指的剑术高手。

健康的脸庞晒得黝黑，鼻头的皮肤开始脱皮。

晒黑的脸上只有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所以今天我想久违地和山崎剑术道场三鸦去喝一杯。我来邀京了。

你看，我已经抓到半十郎了。”

银次郎用粗壮的手臂紧紧勒住身旁的矮小男人片片山半十郎的脖子。

半十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半十郎和银次郎在各方面都是完全相反的男人。个子矮，身体也瘦得像豆芽菜一样。

削瘦的下巴，脸色发青，看起来很不舒服。相对于个性豪爽、强势的银次郎来说性格也完全相反。

半十郎个性文静又胆小，所以总是像金鱼大便一样缠着充满孩子王气质的银次郎。

然后被耍得团团转。这次恐怕也是被他硬拉来的吧。店里的空间跟外观一样狭窄又肮脏。地板和天花板都积了灰尘。狭窄的店内

只有紧邻账台的桌子，椅子也只有四张，幸好没有其他客人。

三人以银次郎为中心，京之助坐在里面，半十郎则坐在玄关方向。

三人就座后，店里深处有个像狸猫摆饰般动也不动的小个子老婆婆前来点餐。

老婆婆看到银次郎的脸后，眼睛为之一亮。

“哎呀，小银，你回来啦？小京和小半也来啦。”三人依序向老婆婆低头致意。

京之助觉得老婆婆的白发比以前更多，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

不过，她的笑容和声音的活力都跟剑术道场时代完全没变。

那副模样让人感觉仿佛回到了剑术时代，令人怀念。“跟平常一样。”

银次郎说道。京之助和半十郎也跟着点餐后，老婆婆立刻端了三杯酒过来。

接着，老婆婆留下一句“下酒菜等一下”，便消失在店里的厨房。

店里只剩下三人。现场只听得见酒缓缓流入喉咙的声音。京之助一边从酒壶倒酒到酒瓶里，一边开口。

“对了，银次郎。你在二之丸提过的事情是什么？”他这么说道。

银次郎一口气喝干杯中的酒，接着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京啊。你似乎出人头地了呢。”

虽然银次郎这番话前后脉络不一致，让京之助感到有些困惑，不过他还是点头回应。

京之助又出人头地了。前天他再度被望月家老叫去。当场被拔擢为御使番头领。御使番头领是家录四百石以上的职位。

在这么短的期间内，而且还是在太平之世，这可是前所未见的升迁。

“这么快就出人头地，你不觉得奇怪吗？”

“觉得。非常觉得。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透。家老说这次的升迁是给父亲的褒赏，

可是又说，那为什么父亲在世时没有这么做。说起来，我根本不知道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京之助喝光杯中的酒，大大地叹了口气。一口气喝光的酒，让不胜酒力的脑袋嗡嗡作响。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事情就好办了。在进入正题之前，先跟你谈谈派阀斗争吧。

其实啊，先前派阀斗争中落败的佐内派又开始行动了。”“佐内？前笔头家老佐内吗？我听说那个家族在与望月的派阀斗争中落败，被抄家了。”

虽然不清楚详情，但京之助也听说过这件事。

现任笔头家老望月孙之丞与前笔头家老佐内权兵卫的权力斗争极为惨烈，双方互相勾心斗角。

斗争陷入胶着状态。然而，这场惨烈的斗争却在令人惊讶的情况下划下句点。

在斗争途中，佐内权兵卫突然病死。失去当家的佐内家没有继承人，

于是就这样被抄家了。那是十年前的事。

“他们确实被抄家了，不过佐内一派似乎打算让权兵卫的远亲继承家业，

再次掌握藩国的权力。”

银次郎平静地说道。

“不过，就算佐内一派再次展开行动，对望月派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望月现在将藩国七成的藩士纳入旗下。佐内派根本不是望月派的对手。”

“不，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佐内派有莫大的资金。”“资金？佐内？”

“是啊，佐内似乎跟米商笹冢屋勾结。他们侵占了相当多的藩费。”

京之助听完银次郎的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藩府的公费是将领地征收的年贡米分配给藩士，剩下的部分则输出到上方地区，再用其销售所得来填补。

虽然还有其他收入，但这些收入占了大半财政。为了处理这些业务，御仓方与勘定方等众多藩士都在工作。

实际上，笹冢屋一手包办了所有实务。

因此只要和笹冢屋联手，要盗用公款简直易如反掌。7

“佐内从笹冢屋那里收了多少贿赂，老实说连想象都很难。毕竟佐内他……

毕竟他已经在藩的顶点待了将近二十年。不过，如果能用那笔钱让望月大吃一惊……

我敢保证一定可以。”

银次郎卖弄起自己的知识，得意洋洋地说道。听到他这么说，京之助发出“唔”的一声。

京之助对佐内几乎一无所知。毕竟她与望月的派阀斗争发生时，父亲还健在。

京之助当时还在剑术道场学习，自然不可能知道家督继承权的事情。

“等等，银次郎。现在米商笹冢屋也负责管理藩的业务对吧。难道笹冢屋跟佐内还有联系吗？”

“不，从望月没有对笹冢屋出手来看，恐怕已经切腹了。”

银次郎再次将酒杯凑到嘴边，然后……

“比起那些事，最麻烦的是佐内会怎么使用那笔钱。目前，他们正毫不吝惜地使用那笔充裕的资金，对江户的藩宅成员展开收买攻势。

事实上，他们也来过姑且算是望月派的我这里。”“你收下那笔钱了吗？”

“怎么可能，我赶走了他。不过，中立派和望月派中都有人收下了那笔钱。

或许有吧。虽然不知道那笔贿赂能让佐内偏袒到什么程度，但至少有三成左右——

最多有五成会投给佐内。”

听到三成，望月应该也无法再轻忽大意了吧。在先前的派阀斗争中，望月派

佐内派的势力就是如此，人数也比清河派多。这次虽然情况相反，不过——

望月派也有可能像之前的佐内派一样被趁虚而入。以银次郎为首的望月派成员们……

这应该是严重的问题，不过——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望月和佐内可能起争执。也提到了总有一天可能会分裂成两派。不过，我究竟会加入哪一方呢？

我既没有劈腿，也不打算劈腿。”

“没错，就是这个。我无论如何都想先跟你说。”银次郎的音量突然提高，脸颊泛红应该不只是因为喝酒的关系。从银次郎的反应看来——

可以窥见他想说的事情，应该是相当沉重且深刻的事情。京之助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抱胸。接着他将视线移向银次郎，要求他继续说下去。

银次郎满意地看着京之助，然后突然皱起眉头，露出可怕的表情。

接着他直视京之助开口说道：

“其实啊，京已经被望月派吸收了。”

京之助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银次郎说的话从他的脑海中溜走，他不明白那句话代表什么意思。

在这段期间，银次郎那张僵硬的脸孔依旧没有改变。过了一会儿，静止的时间终于开始转动，京之助的脑中一口气被激情所占据。

在激情的引导下，京之助忍不住站起身。

“怎么可能，我可没有打算跟随望月。”

他大声喊道。

这不是在开玩笑。京之助的确被望月提拔，但那是为了报答父亲的恩情。

京之助本身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恩情。而且在以前的争斗中，已经出现不少死者。

他有在听。他可不想为了没有义务的事情，让自己的性命暴露在危险之中。

“你先冷静下来，然后坐下。”

银次郎像是要安抚京之助似地，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不过京之助还是无法接受。

虽然姑且坐了下来，但他的脑袋已经被沸腾的激情所支配，处于离冷静相当遥远的状态。

“冷静下来了吗？京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京应该不记得自己有加入望月派吧。

不过，京还是望月派。理由就是我刚才说过的，你以异常的速度出人头地。”

银次郎说道。这是预料中的答案。连接京之助与望月的，只有父亲——

以及那异常的速度出人头地。

不过，京之助无法理解。出人头地终究只是父亲的补偿，京之助跟父亲不同，也从未加入过派阀。

所以光凭出人头地就让自己成为望月派，感觉太过牵强又武断。

“你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呢。”

银次郎精准地看穿了京之助的心思。

“的确，光凭异常的速度出人头地就让京成为望月派，或许太过武断。

不过问题不在于出人头地的速度，而是出人头地的时期。”

“时期？”

“没错，就是那个时期。就在京出人头地的这一个月里，某个冲击性的消息在遥远的江户传开了。”

虽然我打从心底咒骂着“把我归类为望月派的冲击性还比较大”，不过……

京之助静静地竖起耳朵。

“佐内，你认识权兵卫吧？就是之前在派阀斗争中病死的佐内家当家。藩府的纪录上写着权兵卫——

虽然确实是病死，但还是有点奇怪。因为权兵卫死前两天——

大人曾经接见过他。而且大人说，当时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健康。

有可能吗？才短短两天耶。疾病恶化到足以在两天内夺走性命吗？

不，权兵卫的死因是肺结核，不可能在两天内恶化到那种地步。不可能。也就是说——

在这两天之间，有某种别的力量让权兵死亡，而且还将他的死伪装成病死。

某种工作。而这些全部都能串连在一起。”

“暗杀吗？”

银次郎咧嘴一笑，用力点头。

“据说不是毒杀，而是被一刀砍死。”

“一刀？听说权兵卫是个相当厉害的剑客，真的只被杀了一刀吗？”

“是啊，砍了一刀。不过权兵卫的确是个剑术高手。没什么，只是暗杀者的技术比他高明了一、两倍而已。好了。”

银次郎突然大声说道，停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店内回荡。

在之后降临的寂静当中，银次郎像是要吊人胃口般缓缓且静静地开口表示：

“那么，问题在于那个暗杀者是谁。总之从目前为止的对话来推测，那个暗杀者的身份……

整理一下，第一是身为望月派的人，第二是身为剑术高手，然后第三是……

他跟京的关系匪浅。”

京之助不禁浑身颤抖。刚才的激情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原本发烫的脸颊也逐渐冷却下来。

我感到一阵晕眩。望月派的人、剑术高手、和我关系匪浅的人。这样的人……

只有一个人，不对，是曾经有一个人。

“看来汝明白呐。”

银次郎笑了。他看起来很愉快，但没有发出声音。“没错，杀死佐内权兵卫的人是……”

“是京的父亲。”

京之助惊讶得倒抽一口气，不过他终于明白了一切。至今为止的疑问，残留在心中的疙瘩，宛如被梳子梳开头发般，漂亮地融化。

“京的出人头地是他父亲的功劳，而他也必须偿还这份恩情，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他做了什么——这件事并没有在领地内传开。就连他的儿子・京也不知情。

正因为如此，望月家老才会把事情只传到江户。从遥远的江户听到父亲的事情……

这件事无法传达出去，也没有办法阻止。然后，望月家老说这件事在江户传开的时期是——

透过京的升官时期，让“京是望月派的人”这个谎言在江户成为既定事实。

最后，等到消息传遍领地时，就成了无可撼动的事实。”8

望月对京之助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的语气就像在安抚孙女一样温柔。

然而，那全都是为了将京之助拉进望月派的演技。其实那张面具底下，像蜘蛛一样布满了丝线。

京之助本身已经从愤怒、自责、惊愕等其他种种激情之中获得解脱。

已经过去了。不如说，不愧是能从之前的派系中脱颖而出的队伍。

甚至对望月那漂亮的安排感到佩服。望月的安排就是拥有如此稀世的先见之明。

将卓越的头脑与自己的权力发挥到极限的策略非常完美。而知道这一切的银次郎之所以能回到领地内——望月应该已经判断出京之助不可能挽回这个策略了吧。也就是说，京之助已经无路可逃了。

京之助双手抱胸，沉吟了起来。他动员了所有盘踞在脑海深处的知识与理性。

我寻找着能够逆转这个状况的起死回生一击。但是，银次郎突然冒出的这句话——

我当然不可能瞬间想出什么好方法，脑袋就像积了雪一样一片空白。

我脑中一片空白，心情十分沉重。接着，焦虑感逐渐涌上心头。

这份焦虑感让京之助觉得眼下的状况越来越严重。胸口深处像是被塞住了一样难受。

“不过，搞不好什么都不会发生哦。”

银次郎以安抚的语气说道。

“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望月殿下和主公都不想重视佐内的行动。

毕竟幕府现在是那副德性。”

“幕府？啊，原来如此。”

京之助点头表示理解。

幕府从庆长到元和、宽永，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消弱大名。

理由是违反法令改建城堡。

虽然也有许多是因为没有继承人，但也有不少是因为领地内不和而被追究责任。

元和四年，越后村上九万石的村上周防守义明，以及伯耆黑坂五万石的关长长门守一政之所以被没收领地，也是因为——

这是领内家臣骚动曝光后造成的结果。而元和七年，出羽十二郡中除了秋田以外——

坐拥五十七万石领地的最上源五郎义俊之所以被消弱，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在众多故事之中，元和五年被夺走安艺广岛五十万石领地的福岛正则减封的故事也是如此——

幕府的意图已经显而易见。简单来说，幕府想消弱大名。幕府若是得知派阀斗争的消息，必定会以改易领地作为威胁。

正如银次郎所言，城主与望月肯定都不希望事情闹大。领地内也有被没收领地的其他藩的囚犯流落至此，藩府在录用新人时……

大举涌入这个国家。至于这些家伙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从他们那副瘦弱的身躯和

看那满是红斑的和服，一眼就能明白。

这些牢犯憎恨着毁灭主公家的幕府，其中在江户的由井正雪、丸桥忠弥等人策划推翻幕府。

然而计划却在途中泄漏，导致他们被捕并遭到处刑。“你懂吧？所以一切可能都不会见光，只会暗中结束。就算佐内真的有什么不轨的举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佐内还没有足以击垮望月的力量。”

银次郎就像在念剧本的演员一样，讲话没有结巴，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笑容满面地对京之助说道：

“哎呀，哎呀，抱歉啊。难得喝酒，我却讲了这么阴沉的话题。

不过这件事掺杂了我的推测，所以没有确切的证据，你放心吧。

比起这个，好了好了，话题到此结束，来喝酒吧。”银次郎自顾自地结束话题，再次大口喝酒。

接着他抢走坐在最外面座位的半十郎的烤鸡肉串，豪迈地咀嚼起来。

烤鸡肉串被抢走的半十郎皱起眉头，一脸困扰地发出怨恨的叹息。

由于话题完全与自己无关，半十郎的存在完全被遗忘了。今天是三个人一起来喝酒的。

半十郎在银次郎和京之助谈话时也独自喝着酒，而且喝的量应该相当多才对。

他完全没有表现出喝醉的样子。虽然脸色还是一样苍白。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京之助突然想到一件事。

“话说回来，半十郎打算在派阀斗争中加入哪一方？”半十郎惊讶地僵住身体，转头望向京之助。他刚才还对着银次郎——

那表情并非怨恨，而是有些害怕。半十郎摇了好几次苍白的脸。

表明否定的意思。

“嗯，说得也是。”

京之助觉得这个问题好像在问废话，不禁觉得自己很蠢。半十郎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害怕自己会受到牵连。半十郎做出不插手的判断，可说是再适合他不过了。京之助心想：他喝醉了。他很清楚半十郎那像风向鸡的思考模式。

从这点就能充分预测半十郎的行动。然而，不知为何，半十郎这次的行动却……

我非常在意，无法不问。这来自酒醉带来的亢奋感，以及……

这肯定是胸口骚动不安的感觉。

京之助将手伸向放在自己面前的酒瓶。他今天打算喝个烂醉。

明天再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今天就先喝个烂醉，把事情都丢给酒来处理。

桌上放着酒瓶。然而，他手上的酒瓶除了陶器的重量之外，什么感觉也没有。

就算拿起来摇晃，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难得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京之助不禁咂舌。

“老婆婆，再给我来一瓶酒。”

京之助朝店里面喊道。然而，店里却是一片寂静。“喂——老婆婆。”

京之助提高音量，朝迟迟没有现身的老婆婆喊道。可是，就算他喊得更大声，还是没有回应，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搞什么啊，睡着了吗？”

京之助一边抱怨，一边起身准备探头看店里面。就在这个时候，店门的另一头突然喀哒喀哒地打开了。京之助、银次郎、半十郎的视线都转向站在店门口的人。站在店门口的，是应该在店里面的老婆婆。老婆婆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双手抱着纸袋。

纸袋里面装着牛蒡和萝卜的叶子。

看来老婆婆是丢下店里的工作跑去买东西了。

老婆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纸袋的纤细手臂不停颤抖，满是皱纹的脸庞汗如雨下。

步履蹒跚的模样仿佛喝醉酒似的，让人看了于心不忍。就在京之助无奈地打算起身帮老婆婆拿东西的时候——半十郎早一步站了起来。

半十郎快步走到老婆婆身边，不发一语地拿走了她手上的纸袋。

老婆婆惊讶地抬头望向半十郎，然后眯起眼睛向他道谢。半十郎那张连喝酒也不会变红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腼腆地笑了。那副模样令人印象深刻。

“对了，京。你生了没？”

在酒酣耳热的气氛中，众人聊着往事和现在的工作。就在话题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银次郎突然毫无预警地开口。

京之助把喝到一半的酒喷了出来。银次郎见状，哈哈大笑。

“什么啊，还没生吗？京和素女结婚都四年……不对，是五年了吧？

算了，也罢。既然她现在还生不出来，那也差不多该采取适当的措施了。”

京之助皱着眉头，挺直了背脊。

女人最大的工作就是生孩子。所以生不出孩子，就会被烙上失格的烙印。

甚至还有不少女人被逼着回老家。

“可是银次郎，素女没有老家，所以根本谈不上离婚。离婚的话，素女就会流落街头。

我实在不忍心看到青梅竹马的素女变成那样，而且我也没办法对把女儿托付给我的义父交代。

再说，素女生不出孩子并不是她的责任。”

京之助说着说着，露出“糟了”的表情。他喝醉了。所以比平常还要多话。他本来希望银次郎能放过他，但……

银次郎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弱点。

“不是她的责任？这是怎么回事？”

京之助在心里暗叫不妙。

“什么啊，有那么严重吗？你们不是认识十年了吗？说吧。”

银次郎奸笑着说道。看到那充满恶意的笑容……京之助放弃挣扎，叹了口气。

“我没办法把素女当成女人看待。”

“啊？”

“素女是我的青梅竹马，我无论如何都难以舍弃当时的感觉。

比起女人，我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所以，那个……”京之助感到有些难为情，支吾其词了起来。

“你没办法跟她上床吗？”

银次郎当然不可能理解京之助敏感的情感，直接且强硬地切入核心。

“呃、嗯，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当然，素女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不过若要问她是否能成为我的妻子，或是问她是否能成为我的女人，我就会感到疑惑。”

京之助一边说，一边思念着应该在家里的素女。素女的外表绝对不算差，但离美女还差得远。

不过，她是个会毫无怨言地做好家事、煮饭、洗衣的贤妻。

而且个性好、不执着于奢侈品，是最棒的妻子。然而，她对京之助而言虽然是妻子，却不是女人。从懂事前就在一起的京之助，对她没有恋爱的感觉。京之助叹了口气，视线在空中游移。一想到素女的事，他的心就感到郁闷。

这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心情。

“这样啊，那可真是伤脑筋了。哎呀，伤脑筋伤脑筋。”绝对不伤脑筋的银次郎，声音莫名地高亢，看起来很开心。

“不过你放心，我有个好主意。”

银次郎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咧嘴一笑。京之助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露出这种表情时想到的主意，从来没有一次派得上用场。

反正一定又是没用的主意。

“去抱其他女人如何？”

京之助本来就不抱期待，果然不出所料，他耸了耸肩。他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气。

“银次郎啊，你竟然建议我花心。”

“京，你真笨。不是花心，是去提供女人肉体的店。”“店？难道是游廓？”

银次郎露出下流的笑容。他的笑容代表肯定。

“去游廓的确不算花心，但还是不行。”

素女极度厌恶京之助身边有其他女人。那成了异常沉重的枷锁，

限制京之助的生活。最近枷锁突然变轻了，但那剧烈的变化反而令人害怕。

京之助不想刺激素女。

“是担心妻子吗？这点我会帮忙圆场，所以没问题。而且——”

银次郎把手绕到我的肩上，把我拉向他，然后动着充满酒臭味的嘴巴说：

“钱由我来出。怎么样？这么好的事可遇不可求哦。”“可、可是……”

的确正如银次郎所言，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就这样傻傻地前往游廓也……

我总觉得这样对素女不太好意思，所以无法轻易点头答应。

“什么嘛，既然这么重视妻子，别去抱女人不就好了？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

我进入游廓后，绝对无法得知京在那之后做了什么，我不会踏入那一步。

你也有好一阵子没碰过女人了吧？”

面对态度暧昧不明的京之助，银次郎一边散发出性感的魅力一边说道：

京之助咽下一口唾液，开始被颜色的魅力慢慢影响。9

京之助和银次郎在黑暗中浮现的花柳巷里闲晃。虽然京之助被色欲和花言巧语所惑，完全被钓上了钩。然而半十郎却不见踪影。

“半十郎真是可怜啊，银次郎。”

京之助语带讽刺地对走在身旁的高大男子——立浪银次郎说道。

对此，银次郎扭曲着脸庞说：

“吾也觉得很抱歉。”

“不过，那件事应该不会发生吧？半十郎没有妻子也是有很深刻的理由。

银次郎应该也十分清楚才对。”

半十郎因为完全没有女性经验而遭到银次郎嘲笑，一气之下就回去了。

半十郎家原本就比京之助家还要穷，若不靠家庭代工赚钱——

甚至无法忍受现在的生活。而且半十郎还是次男。他寄住在没什么资产的长兄家，似乎在等待入赘婚。原本就穷困潦倒的半十郎不可能会有人来提亲。话虽如此，半十郎的容貌也不及京之助。

而且个性上既内向又懦弱胆小，因此在某种意义上，他无法和女性建立关系也是理所当然。

“吾说吾很抱歉了。明天吾会去道歉。”

银次郎用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说完后，一个人快步往前走。那副气愤的模样实在有趣，京之助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

京之助和银次郎稍微离开其他人，边走边左右转头环视四周。

京之助虽然出生在这座城镇，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造访游廓林立的橘町。

因为严格的父亲和仿佛发疯似地束缚着京之助的素女——不允许她对这里产生兴趣。

游廓街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两层楼的建筑物。

所有建筑物都被照成淡红色，散发出其他城镇所没有的妖艳气息。

建筑物外的座间，有裸露着身体的女子露出白皙的肌肤。她们以性感的视线看着外头。

当京之助以好奇的眼光眺望着这座情欲之都时，突然有某种柔软的东西缠住了她的右手臂。

京之助惊讶地一看，发现有个年轻女子用双手缠住了他的手臂。

女子有着如雪般的白皙肌肤，以及血一般的鲜红嘴唇。她缓缓地张开红唇。

“小弟弟，来我这里吧。我会让你舒服的。

呵呵，不然我来陪你玩好了。”

女子像是在诱惑京之助似地眯起眼睛，朝她吹出甜美的气息。

甜美的女性气味刺激着京之助的鼻腔。

“啊，小哥你好帅哦。来我这里吧。我会让你舒服的。”这次换左手臂被缠住了。令人惊讶的是，缠住他的女人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少女在自己的脸上化了妆，以她的年纪来说，实在难以想象她会打扮得如此妖艳。

“喂，放开我。”

京之助稍微用力地拉扯右手臂，但两名女子并没有放开。反而更用力地缠住京之助的手臂。

柔软的肌肤触感压在京之助的手臂上，京之助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有一群女人朝他冲了过来。每个人都露出妖艳的笑容，对京之助抛媚眼。

回过神来，京之助已经被女人团团包围。

“喂，你在做什么？”

京之助的脖子突然被抓住，被人用力地拉了出去。京之助不断咳嗽。

“京啊，你这样只是个乡巴佬哦。”

抬头一看，银次郎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是啊。不过那些拉客的人还真厉害，简直就像海啸一样涌上来，根本逃不掉。

大家都会被那样拉客吗？”

“因为京是这里少见的美男子，比起油腻的老爷爷，大家更想被你抱吧。”

接着银次郎自嘲似地哼笑一声，转身背对京之助迈步离去。

京之助这次为了不跟丢而急忙跟上他的背影。

“就是这里。”

银次郎带京之助来到位于游廓街最深处的店家。“真的是这里吗？”

京之助惊讶地瞪大双眼，被眼前的壮观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

银次郎带她来到的游廓，宛如一座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公家宅邸。

“怎么了？别杵在那里，快点进去吧。”

银次郎无视于目瞪口呆的京之助，一脸平静地走进里面。尽管对这栋格格不入的建筑物感到畏缩，京之助还是跟了上去。

银次郎带她来到的游廓，内部装潢也与外观成正比，十分高雅。

里面宽敞到可以直接当成本阵使用。玄关正面设置了一个大大的柜台。

左手边的走廊笔直延伸。

擦得光亮的桧木地板，反射出桧木的原色。

笔直的走廊左右两侧被纸门隔开，无法窥见内部的模样。不过看起来大概有十间房间。柜台的右手边也设置了一道缓缓的斜坡阶梯。

二楼似乎也有几个房间。

然而，这栋看似高级的建筑物却与外观的气派不同，生意意外地冷清。

宽敞的玄关处除了京之助与银次郎两人之外，没有其他客人。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京之助才会有种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欢迎光临。”

玄关处传来一道莫名开朗的声音。柜台后方的矮小男人露出一口黄牙，朝两人走近。

男人的长相十分丑陋，脸颊瘦削，颧骨突出，看起来相当穷酸。年纪大约三十岁后半。

头发中开始出现显眼的白发。

男人原本笑容满面地跑过来，但一见到银次郎的身影……笑容瞬间冻结。额头因紧张而开始冒汗。

僵硬的肌肉让脸颊肌肉不停抽搐。

“立、立浪大人。真、真是失礼了。我马上去叫老板过来。”

男人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大。

“不，不用了。比起这个，可以快点带我去女人那里吗？”

银次郎的声音低沉而沉稳，从他平常的样子完全无法想象。甚至让人觉得有股威严。

“是、是的，我知道了。立浪大人，我为您准备本店最棒的女人。”

“不，二号就可以了。”

银次郎说完，轻拍京之助的肩膀。

“一号让给这家伙吧。”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银次郎的脸庞映入眼帘。只见银次郎脸上浮现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咦？啊，好的，请稍等一下。”

矮小的男人缩起身子，带着困惑的表情深深鞠躬，然后快步跑进店里。

下流的男人消失后，宽敞的玄关只剩下我们两人。在恢复安静的房间里，从紧闭的后门传来了大街上招揽客人的甜腻声音。

“我倒是觉得谁来都无所谓。”

京之助像是要消失在那之中似地喃喃说道。

老实说，京之助很讨厌游女。虽然说是为了生活，但是被严格又顽固的父亲养大的京之助还是……

我不太喜欢那种会出卖肉体给男人的个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

京之助探头窥视银次郎的脸。银次郎的言行举止，与身为下级武士的京之助和半十郎相比……

虽然从交往这件事上无法想象，但他可是藩中首屈一指的名门继承人。

他的父亲也以家老的身份参与藩政，与望月一同负责藩国的梶取。

据说银次郎将来也会负责藩政。

然而，肩负着藩国未来的男人，竟然在这种无聊的地方发挥他的威严……

真是令人哀伤的故事。

“让您久等了。”

打破寂静的，是两名男子的脚步声。其中一人是刚才的男子。

另一人则是穿着华丽的上衣，肚子圆滚滚的。

眼角下垂，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跟刚才的男子不同，看起来比较有气质。

是主人吗？京之助这么想着。

“立浪大人，请往二楼走。请往这边请往这边。”貌似主人的男子，对着银次郎不断鞠躬，若无其事地将他带到楼梯。

那谦卑的态度，一点也不像主人，甚至有点滑稽。但是那张脸上的凹陷双眼深处，

却透露出对权力的屈服，以及明显的欲望。

他应该是在讨好银次郎吧。

“京，待会儿见。”

银次郎举起右手轻轻点头，接着开始爬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貌似主人的男子也迅速跟在后面。

“这边请。”

京之助追在银次郎身后，眼前出现一张寒酸男子的脸庞，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请跟我来，我来带路。”男子以好色的眼神看着京之助。

男人脸上浮现毫无品性的笑容。他的脸比想象中更近，每次呼吸时——

仿佛要撕裂鼻子的恶臭刺激着鼻腔深处，让京之助皱起脸。

男人没有理会京之助的反应，只是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他背对着京之助迈开步伐。由于恶臭实在太重，京之助用右手搧着空气，捏住鼻子。

京之助默默地跟在男人身后。

男人带京之助来到一间与别处隔离的小屋。

从走廊走出去，穿过穿廊之后，就是这间房间。房间内点着灯笼，橘色的灯光照亮了室内。

房间约有五坪大，拉门隔绝了外头的空气，让室内有些闷热。

闷热的空气中，飘散着浓密的香水味，仿佛混合了脂粉的香气。

房间中央只铺着一张大被。

感觉就像在预告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行为，令人感到猥亵。被子枕边的灯笼火光妖异地摇曳着。

让气氛变得更加淫靡而妖艳。

貌似游女的女人跪坐在房间中央的被子前，以三指触地。她穿着单薄的纯白和服，从衣服底下可以窥见肩膀。她低着头。

如丝绢般柔顺且散发光泽的长发上别着发饰。

从背后吹来的风让发丝微微摇曳。

京之助走到女子面前，停下脚步，当场坐了下来。甜美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

几乎令人晕眩的香气充斥鼻腔。

“妾身名为胧月夜。”

女子以几乎要融入黑暗的沉静语调报上自己的名字。总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今天请多多指教。”

女子低着头，以恭敬的口吻缓缓说道，接着将双手放在榻榻米上，装模作样地缓缓抬起头。女子的长发左右分开，如瀑布般流泻而下。

京之助从发丝的缝隙间窥视女子的脸庞，差点惊叫出声，连忙以双手捂住嘴巴。

京之助认识这名女子。

在那座桥上，沐浴在月光下数度交谈的女子。一心向往京都的女子。

美丽、高雅，笑靥如花的女子。同时，也是逐渐掳获自己心房的女子。

女子终于抬起头，双眼捕捉到京之助的身影，脸上浮现明显感到困惑的僵硬笑容。

“萤？”

萤。胧月夜的名字也是源自于此吧。

“京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萤颤抖着嘴唇说道。

“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荞麦面店吗？”

萤沉默地低下头。京之助正面直视着萤。

萤只是紧咬着嘴唇，表情消沉地凝视着榻榻米，一动也不动。

看着仿佛人偶般僵硬的萤——

京之助突然想起刚才萤提到没落的公家贵族。

据说公家贵族的生活在战乱的时代结束后，即使进入太平之世，依旧相当困苦。

从几乎失去公家意义的安土桃山时代，到官职优势再次得到证明的时代。

虽然公家贵族受到武士的尊敬，但已经不像古代那样拥有庞大的庄园。

除了少数人之外，公家贵族必须努力从事家庭代工才能维持生计。

一旦无法维持生计，最后的下场就是没落。

萤说过她怀念京都。如果萤是没落的公家贵族——那么她怀念京都的理由就说得通了。

“您会瞧不起我吗？”

萤担心地询问陷入沉思的京之助。

“瞧不起？”

“我是个肮脏的女人。”

“不，我不会那样做。虽然我确实吓了一跳。”京之助挤出笑容，撒了谎。其实他相当失望。

京之助受过教育，对游女抱持厌恶感。无论有什么理由——

就算对方是认识的游女，而且是逐渐受到吸引的女性，他的感情也不会因此动摇。

萤那头美丽的长发与端正的容貌，现在在他眼中也已经污秽不堪。

淡薄的心逐渐萎缩。

“谢谢您。我好高兴。”

萤不可能察觉京之助的想法，她真的开心地笑了。那是尚未满二十岁，还残留着稚气的孩童笑容。那笑容让京之助胸口深处感到针刺般的痛楚。

萤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说了声“那么——”，接着缓缓睁开眼睛。

她眯起双眼，仿佛一条盯上猎物的蛇，妖艳地舔舐自己的嘴唇。

那动作没有丝毫稚气，是渴望男性的女人会有的举动。“这里是游廓，请把身体交给我。我会让您舒服得不得了，带您前往天国。

我会让京大人见识最棒的女人。”

萤的身体缓缓靠近京之助的身体。

“等、等一下，我……”

“送到嘴边的肉不吃，可是武士之耻哦。”

10

萤妖艳地笑着，缓缓走向跪在榻榻米上的京之助。她那双妖艳的眼眸，宛如盯着猎物的蛇一般湿润。仿佛缠绕在了京之助的身上。

“喂，萤？”

京之助被那股魄力震慑，不禁双手撑在身后。萤一面脱下和服一面说道：

她敞开胸口靠近京之助。

萤伸出双手环住京之助的颈子，将自己的唇贴上京之助的唇。

温热甘甜的气息在口中扩散开来。那甜美的触感让京之助的脑袋里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我像是遭到袭击般变得一片空白。

萤的嘴唇依然紧贴着京之助，她把全身重量压上去，让身体紧贴着京之助，将他推倒在榻榻米上。

京之助的身体被翻转至仰躺的姿势后，萤压在他身上，用双手按住京之助的脸。

她贪婪地吸吮着我的嘴唇。

“唔、嗯……啊……哈、嗯”

我的嘴被她堵住，无法顺利呼吸。呼吸困难，意识逐渐埋没在朦胧之中。

与此同时，我的脑袋仿佛飘浮在半空中，被一种思绪逐渐融化的快感所包围。

萤宛如舔着糖果般，执拗地来回舔舐着嘴唇。

舌头在嘴唇上滑动，留下湿滑的触感，但那触感绝不会令人感到不快。

“呼……嗯，啾。”

萤的舌头钻过京之助嘴唇的缝隙，缓缓入侵她的口中。“啾……哈……嗯……哈啊，嗯……”

萤的舌头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蹂躏着京之助的口腔。首先慎重地舔舐脸颊内侧，接着仔细地让舌头爬上嘴唇内侧。

然后用舌尖轻搔京之助的门牙，最后与沉睡在京之助口中的舌头

浓密地交缠。

“嗯……啾……啊……啾……嗯……”

萤让泉涌般的唾液流进京之助口中，与舌头一起在口中缠绕。

萤的唾液与京之助的唾液混合，淫猥的水声在房内回荡。京之助咕嘟咕嘟地吞咽着萤那满到几乎要溢出的唾液。光是那唾液通过喉咙，就让他感受到无比甘甜、脑袋仿佛要融化般的快感。

“嗯……啾……哈，啾，嗯哈啊。”

萤的舌头在口中肆虐了好一阵子，最后牵着唾液的丝线，解放了京之助的嘴。

京之助的肩膀上下起伏，呼吸急促。

萤激烈的接吻让原本就因为酒醉而朦胧的意识更加模糊。“呵呵，京大人，接吻也是相当舒服的吧？”

萤凝视着京之助的双眼说道。

脸颊微微泛红，嘴唇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她的眼神冷静沉着，诱惑着京之助。

京之助已经没有半点余力。她的舌头淫猥的动作玩弄着京之助的理性。

原本盘据在心中的对素女的道义心也在她的舌技面前融化消失。

最后剩下的只有渴求快乐，永无止尽的欲望。

只剩下享受快乐的肤浅想法。

酒醉与她带来的快乐。两者的双重攻击让京之助无法保持清醒。

“还早得很呢。天国还在更远的地方哦。”

萤对着意识朦胧的京之助伸出舌头，舔过他的鼻尖。她伸出的舌头留下唾液的痕迹，从鼻尖沿着右脸颊一路滑向耳际。

干燥的唾液散发出她身上的甜美香气。

那气味闻起来就像春风般芬芳。

“有些男性也说耳朵很舒服。京大人您觉得如何呢？”萤对着京之助的耳朵呼出温热的气息，同时以酥麻的甜腻嗓音轻声呢喃。

那气息、那声音穿透脑门，直接刺激着胯间。那过度的快感让京之助的身体

阵阵痉挛。

“京大人耳朵很敏感吧？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地舔拭一番。”

萤的口中持续吐出温热的气息，同时以轻声细语的音量说道。

京之助的耳朵缓缓地被她吞入口中。她以嘴唇轻咬耳垂。舌头沿着耳廓轻柔地舔舐。同时不忘将温热的气息吐在耳朵上。

接着，萤的手掌沿着京之助敞开的和服衣襟游走。手掌缓缓地往下移动。她没有用指甲抓，只是以轻抚般的动作。

那触感让京之助的身体一再颤抖。

“呀啊，不要乱动。这样我没办法脱下您的衣服。”萤嘴上虽然这么说，手的动作却十分熟练，不一会儿就脱下了京之助的和服。

被内裤紧紧压住的阴茎——

内衣被褪去之后，雄伟的隆起终于完全显露出来。“哎呀，不得了。肿得这么厉害。没事吧？会不会痛？”萤以调侃的语气轻声说着，褪去和服后，用双手握住男根的前端甩动。

这一瞬间，快感的电流窜过全身，京之助的身体猛然痉挛。

“果然很痛吧？你看，脓从前端渗出来了。”

萤用食指抹去从前端渗出的汁液，轻抚龟头。

“得把脓全部挤出来才行呢。”

最后的低语不断刺激着耳朵，直到现在才终于从耳朵解放。

尽管如此，右脑仿佛麻痹的快感仍未消退，那嘴唇的触感依旧残留在耳朵上。

萤滑过京之助的身体，往下方移动。

柔软的女体在身上来回抚摸的舒适感尚未消退，萤的体重便从身上消失。

萤移动到京之助的胯下正前方，直视着京之助茫然的双眼。

萤咧嘴一笑，张开方才轻抚耳朵的嘴，用手指着嘴中。“治疗就在这里进行。不会痛的，请放心。

我会让唾液充分地缠绕在上面，呵呵呵。”

唾液充满萤张大的嘴。她淡红色的口腔微微抽搐。它就像阴道口一样反复伸缩，深处还有鲜红的舌头牵着丝，不停扭动着。

要是被那东西吞进去，一定会得到无上的快乐。京之助像是缺氧的金鱼般，嘴巴一张一阖地表达内心的期待。

萤愉快地笑着。带着轻蔑与侮辱，以及接下来即将对京之助施加的凌辱。

那是混杂着优越感的笑容。

萤的脸色一沉，嘴唇凑近京之助的阴茎。

这时，萤的口中吐出无法完全咽下的唾液，牵着丝线滴落。

接着她低下头，她温暖柔软的唇瓣吸吮着我的茎部。男根一边撑开她的唇瓣，一边缓缓地被吞进她的口中。温暖又柔软的触感。而且湿润的唾液和粘膜还缠绕在上面。

“哈……嗯呼啊……啾……噗哈……嗯啊”

她故意发出淫荡的水声，舔舐龟头。

沾满唾液的舌头扭动着，从龟头一路舔到冠状沟。“嗯……啾……啊嗯……呼啾……嗯……啊哈啊嗯，噗啾……”

萤含着肉棒，开始上下移动头部。她紧抿着嘴唇——用柔软温暖又湿滑的粘膜套弄着。

阴茎沾满了萤的唾液，湿答答地反射着光芒。

京之助紧咬着嘴唇忍耐着萤带来的快感。

“嗯……啾……呼呼呼嗯……啾啪。”

萤直视着京之助的双眼，眯起眼睛笑了。接着她噘起嘴唇——

吸吮着阴茎的前端。这全新的快感让京之助发出不成声的呻吟。

“啾啪，呼呼呼，好可爱。你在忍耐吗？”

她将嘴巴移开阴茎，以母亲安抚孩子般的温柔语气对京之助说道。

在这段期间，萤的手依然持续套弄着阴茎。直接开口说道：

“那么，这样如何呢？”

萤激烈地套弄着阴茎，同时从唇间伸出牵着唾液丝线的鲜红舌头——

轻舔着尿道。于是，下半身的神经开始哭诉着即将到达极限。

“咦？已经到极限了吗？虽然感觉有点太快了，不过最后请在我的嘴里高潮吧。”

萤再次将京之助吞进湿滑的口中。

然后她激烈地上下移动头部，舔舐尿道，用嘴唇夹住阴茎在嘴里套弄。

“啾……啾……啾唔唔唔唔”

最后萤用惊人的力道吸吮尿道，切断了京之助的丝线。京之助全身剧烈痉挛，大声呻吟。白色的欲望一口气冲出尿道。

萤的口中被塞进阴茎。阴茎在她的口中不断抽搐。每次抽插，雄性汁液都会猛烈地喷溅而出。

“啾噜噜噜噜噜……”

萤持续吸吮着尿道，一次又一次地上下移动脸庞。仿佛要求将残留在尿道中的精液一滴不剩地榨干，萤的口交让欲望获得解放。

完全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当阴茎啵的一声从她嘴里被解放出来时——

京之助仿佛连灵魂都被吸走似地动弹不得。

像是全速冲过山丘般喘着气。

泪水从眼眶滑落，唾液从嘴角滴下。

萤用双手捧起容器，将嘴里的液体吐进容器里。混杂着白色固体的浓稠精液从萤的口中不断滴落。转眼间白色水洼扩散开来。萤看着眼前的景象，露出满足的笑容。

“呵呵呵，很舒服吧？看，射了这么多出来。”萤这么说完，把嘴巴凑向容器，噘起嘴唇把水全部喝光。咕嘟咕嘟地将所有东西吞进胃里后，萤连从嘴角流下的东西也一起——

她用食指沾起液体，舔了起来。那动作实在非常淫荡。“呼哈，全部喝完了。其实我平常不会这样子的，可是这是京大人的。”

萤的眼神陶醉得恍惚，脸颊染上红晕。那表情与刚才行为中显露的成熟表情不同。

那是与年龄相符的少女表情。

11

那是种让人以为连灵魂都被吸走的压倒性快感。仿佛身体的水分全被吸干了。

口渴到这种程度。意识模糊不清，呼吸也变得急促，令人痛苦。

令人惊讶的是，眼前这名少女引发了这一切。

“那么，差不多该进入重头戏了。”少女——萤以非常开心的开朗声音说道。

我知道在那股甚至称得上奇妙的开朗背后，她正蓄势待发地瞄准猎物。

她要再次给予京之助地狱般的快乐，榨取他的精力。光是想到自己会再次被那股魔性的快感吞噬，京之助就感到一股寒意窜过背脊。

然而，就算京之助想这么做，他也没有力气动弹了。面对压倒性的快感，京之助的体力连同欲望一起被榨干，身体感受到有如背负铅块的疲劳感。

被包覆住了。

“那么……”萤再度伸出手。她温暖又柔软的手再度触碰京之助的阴茎。

那玩意儿已经失去硬度，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咦？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呢。”

萤有些困扰地皱起眉头，但随即撇了撇嘴。

“不过，请您放心，我很快就会让你恢复精神的。”萤这么说完，便用右手食指仔细地舔舐自己的嘴唇，开始抹上唾液。

吸吮手指的下流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可能会有点痛，请忍耐一下哦。”

萤重新坐好，扶起京之助的腰，指尖抵住他的肛门。那种触感让我全身冒出冷汗。

京之助抛开羞耻心和外貌，恳求对方停止接下来的行为。然而她却无视京之助拼命的制止，用沾满唾液的手指缓缓地插入。

异物感侵入菊门，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京之助发出近乎惨叫的哭声。剧烈的疼痛让原本开始远离疲劳的意识——

我被强制拉回现实。

然而萤完全不理会京之助的呐喊，继续转动食指。“请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萤的手指以扭转的动作钻进最深处。

当她的手指完全插入之后，注入才终于结束。

京之助紧咬着嘴唇，忍受着被女人侵犯的屈辱与痛苦。然而，她的指尖却仿佛在嘲笑我一般，开始在体内蠢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虽然有点刺激，但请你忍耐一下。”

于是她的指尖激烈地摩擦着京之助的臀部。

剧痛撕裂了京之助的身体，他翻着白眼，身体不断挣扎。然而，萤却紧紧压住京之助挣扎的身体，继续激烈地摩擦着她的指尖。

“你看，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京之助在萤的催促下，看向裸露在外的胯下。

结果眼前出现令我怀疑自己眼睛的光景。

明明应该已经空空如也，明明应该已经榨干一切。男根开始慢慢朝天直立。

那副模样确实逐渐转变为能够接受女性欲望的姿态。萤进行刺激之后，京之助的阴茎终于猛烈地隆起。那已经像是渴求着萤带来的全新快感般微微颤抖着。“呵呵呵，又长大了呢。”

萤满足地笑着，手指的动作终于停止，从肛门抽离。过度的痛苦与屈辱侵蚀着京之助，让他更加——感到疲惫。

萤突然迅速起身，跨坐在仰躺的京之助身上。

“来，请看我的这里。”

萤在京之助的头顶上方，用双手撑开自己的淫唇。“颜色很漂亮吧？我很少用这个。京大人品尝过我的上面，所以应该知道

来到我这里的客人，全都是用嘴巴来满足的。”京之助能够理解。只要尝过她巧妙的口交，任谁都会满足。

她的口腔就是如此令人陶醉的快乐宝库。

“不过，我的下面似乎比上面更接近天堂。湿湿滑滑又紧又热，

大家转眼间就高潮了哦。”

萤仿佛要展示给京之助看似地撑开肉壁，呈现漂亮的淡红色，柔软的肉壁皱褶

仿佛在引诱京之助似地一抽一抽地伸缩。

萤那淫靡地引诱男人的肉穴中，粘稠的女汁滴下一滴在京之助的脖子上。

“呵呵呵，我的下面好像饿到咕噜咕噜叫了。口水都流出来了，很下流吧。

你看，它一直喊着‘我想吃京大人我想吃京大人’。欸，我可以吃掉京大人吗？”

京之助挤出全身力气，摇头拒绝萤的诱惑。

直觉告诉他，萤的体内一定同时连接着天堂与地狱。一旦进入其中，肯定会被口中无法比拟的快感所包围。但那是绝对不能品尝的滋味。理性、身为人类的道德肯定会被彻底摧毁。

然而，萤面对畏惧的京之助，眯起眼睛露出笑容。她的眼中寄宿着异样的施虐心。

“不行吗？呵呵呵，可是我不要。我要吃掉。”萤以小恶魔般的妖艳口吻对直说道。

“我很任性，所以不会听京大人的话。”

萤缓缓移动到京之助的胯下，仿佛随时要喷出汁液似的。左手扶着隆起的阴茎。

接着她锁定京之助的男根，缓缓弯下腰。

口水直流、等待猎物上门的蜜壶一边抽搐蠕动，一边逼近京之助，打算吃掉她。

女淫缓缓地张开大嘴，缓缓地接近。

然而就在她的嘴巴接触到龟头前端时，她突然停下了动作。

迫不及待的她体内不断流出爱液，滴在了京之助的龟头上。

光是这样，京之助就扭动着身躯。

萤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刻意将那双大眼睛转向京之助，对他投以笑容。

那笑容仿佛被女人的性感与欲望烧得心焦。

“京大人，我开动了。”

12

萤缓缓地吞噬了京之助。

一边撑开那柔软、温暖、湿滑的肉壁，一边将分身插入她那沾满蜜汁的壶中。

被包覆住了。

男根完全被埋没。确认到这一点之后，她发出了疯狂的大笑声。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我吃掉了。呐，我里面怎么样？舒服吗？

很舒服吧？”

在萤的肉壁上被激烈地套弄，被密密麻麻的肉褶舔舐。她的阴道整个缩紧，那恶梦般的快感玩弄着京之助，令他浑身颤抖。

“京大人，您果然很舒服吧？您在我体内一颤一颤的。呵呵呵，你已经快要射了吧？想要快点在我里面射精吧？”

萤也许是自认在给予男人欢愉而感到优越，她的话语粗暴，态度有如恶魔。

她一边说甜言蜜语一边说：

“请不要忍耐，您可以在里面射出来哦。”

萤如此说着，同时扭动身躯猛然夹紧阴道。

柔软的肉壁死缠烂打地缠绕着，舔遍了整根肉棒。这快感比口中品尝到的快感……

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她的阴道比口腔更紧，湿滑又炙热。

京之助无法忍受这种有如恶梦般的快感，只能任凭白色的欲望喷发而出。

“啊……啊……呜、好烫……”

腰上的萤身体一颤一颤地颤抖，享受着注入体内的炙热精液。

“呵呵呵，射了好多出来呢。我的子宫京大人已经装满了。”

萤对快乐的高潮结束而气喘吁吁的京之助笑道。然而，京之助勉强维持着意识，萤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从天上传来，让她无所适从。

“京大人，您是早泄先生呢。”

萤嘲弄着京之助。

“不甘心吗？不过这是事实吧？虽然京大人可能没注意到——

我连腰都还没动过呢。”

萤将身体往前倾，按住京之助的双臂。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天堂。您已经射了两次了，所以请稍微忍耐一下哦。”

萤这么说完，腰部缓缓地、非常缓慢地抬起。

于是，一片片的花瓣像是拒绝排出似的卡住，紧紧缠住花蒂。

萤的女阴像是舔舐着花蒂般缓缓抬起，从里面探出头的男根——

因为萤的蜜汁与京之助的精液而变得粘答答的。“怎么样？受不了了吧？我可不会让您有时间变小哦。”京之助以恶作剧的眼神看着我，她那已经撑到极限的阴唇再次吞没了男根。

京之助已经释放了两次精华，变得十分敏感，这样的刺激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她那蠢动的阴道丝毫没有松懈，夹住了京之助。大量的花瓣简直就像舌头一样来回舔舐着。

超越人类智慧的快感让京之助激烈地挺起身体呻吟。然而，被压倒在地，而且因为疲劳而无法自由行动的京之助没有理由逃离这份快乐。

“呵呵呵，我的里面感觉如何？来吧，京大人，你马上就要抵达我的最深处了。”

她的阴道紧缩，前端逐渐推开充满粘稠蜜汁的阴道。我撞上某种柔软到仿佛会融化的物体。

“这里就是子宫口，要在这里面制造孩子哦。来，请看，像这样……”

她将京之助吞进最深处，开始像跳舞般扭动腰部。那无比柔软的舌头，仿佛在舔舐着敏感的尖端。蠕动着。

“呵呵呵，很舒服吧？是不是快融化了？”

她一边发出甜美的喘息，一边玩弄着京之助。

“还没，还没结束哦。我会让你更舒服的。”

原本像是在舔舐前端的扭腰动作，变成了上下运动。萤的花瓣舔舐着京之助的摩罗，直到极限。

接着再次用看似有毒的阴唇吞进去。虽然动作非常缓慢……

速度却渐渐加快。

被柔软花瓣爱抚的无上快感，让京之助流下了眼泪。我激烈地扭动身体。

“啊哈哈哈哈，京大人，您很舒服吧？感觉快升天了吧？”

萤没有停下腰部的动作。她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甩动着一头长发。

腰部开始躁动。

“哈啊……哈啊……哈啊、呼……呼呼呼，已、已经可以了。你忍得真辛苦”

萤压低身子，让身体与京之助重叠，伸出舌头舔舐京之助流下的泪水。

“请在最后在我的最深处高潮。”

她舔去泪水的唇瓣堵住了京之助的唇。

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她用最深处含住我的阴茎，激烈地舔了起来。

她扭腰摆臀，用子宫口磨蹭着我。

也许萤也从京之助的动作察觉了什么。她堵住京之助嘴唇的口中发出甜美的娇喘。

随着叹息一同吐出。萤的叹息与娇喘也全数喷进京之助的口中。

这过于甜蜜的滋味让我脑袋发晕。

那女人的阴部甜美，吐息甜美，让京之助的快乐瞬间达到顶点。

从男茎的根部往上窜的快感如波浪般接连不断地在她的最深处释放。

“咕哈……啊……啊……”

萤弓起身子，身体一颤一颤地抖动着。脸颊泛红，大大地张开嘴——

她仿佛要从嘴里吐出舌头一般，享受着快感。

那毫无疑问是女人高潮时的模样。

然而，京之助却没能看到这一幕。

萤的阴唇在身体后仰的瞬间宛如老虎钳般紧紧夹住，榨干了所有的一切。

那股漩涡般的快感深不见底，仿佛被卷入其中般逐渐沉沦。

视野被涂成一片纯白，脑部因为快感而逐渐麻痹。这份快乐已经超越了京之助的容量。

男根一边发出脉动，一边持续射出精液。原本以为会持续到永远……

纯白的快感之浪也逐渐退去。

在萤体内尽情释放精液之后，萤像是享受了女性的满足般——

她一脸陶醉地俯视着京之助。

“呵、呵呵呵，京大人，射在我里面了。”

她就这样缓缓地倒下，把头靠在京之助的胸口。然后，她用简直像猫在撒娇的动作，用头在胸口磨蹭了好几次。

她紊乱的呼吸打在我的胸口，让我觉得有点痒。萤就这样暂时把身体靠在京之助身上。

最后，她露出像是被抛弃的小狗般的表情望向京之助。“京大人，我爱慕着您。”

她那双渴求着温柔的混浊双眼，令我印象深刻。“我比任何人都爱慕您。所以、所以请您……”她也对京之助如此低语，声音虚弱得像是在哀求。然而，即使京之助听到了那道声音，也无法理解。在三次快乐的高潮之后——

面对这股强烈的疲劳感与随之而来的困意，意识开始缓缓地远去。

“所以，拜托您。请和我结、结、结婚。”

京之助突然觉得一切都好麻烦，于是发出了不同于声音的某种东西。

“……嗯。”

“咦？真、真的吗？”

“…………嗯。”

京之助反复说着梦话。在朦胧的意识中，京之助已经失去了理智。

所以这个答案实在很难说是反映京之助的意志。然而，她却露出有如得到想要玩具的小孩般灿烂的笑容。“我、我好高兴。我终于、终于也能得到幸福了。”萤欣喜地绽放笑容，眼眶甚至浮现泪光。

在朦胧的意识中，京之助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萤开心的表情让萤有种自己做出世纪大英断的感觉。总觉得有点开心。

然而在视野逐渐模糊的过程中，萤的表情也跟着模糊起来。

就连她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无法分辨。

“那么，虽然不是怀疑您，但请和我拉勾勾。”京之助突然举起右手。

小指勾到了什么东西。

“这个拉勾勾是一种类似咒语的东西，我们是为了提醒彼此遵守约定才——

拉勾勾的。”

随着视野逐渐模糊，萤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从远方传来。逐渐夺走意识的黑暗开始一点一滴地吞噬京之助。在那片黑暗中，响起她高亢的歌声。

——拉勾勾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13

从厨房窗户看出去的西方天空被夕阳染红，传来无精打采的嘎嘎叫声。

夏日的积雨云被风吹向西方。红色的光芒穿过云层的缝隙。

掉在厨房里，微微照亮了那里。

朴素的家里的小厨房。放在火上的锅子盖子喀哒喀哒地响着，从锅子里冒出白烟。

我爬上天花板。混杂在烟雾中的味噌甜香刺激着鼻腔，勾起食欲。

我掀开锅盖，用汤勺舀起还在沸腾的味噌汤。

味噌的甜辣味和柴鱼高汤的鲜味融合在一起，浓厚的滋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浮在汤面上的蔬菜配料也煮得十分软烂。

用长筷一戳，那形状就轻易地崩解了。

“好，完成了。”

素女对这味道与柔软的口感十分满意，连连点头。这可说是素女至今尝过的美味中数一数二的。

这正是她最满意的成果。

素女再次将锅盖盖上，一阵凉风忽然吹过厨房。夏天即将结束，但天气依然炎热。

到了日落时分，凉风中开始混杂着些许秋意。

出城办事的京之助也差不多该办完事，饿着肚子回来了吧。

素女掩着嘴，脸上藏不住笑意。

今天她打算只准备京之助爱吃的菜色。

饥肠辘辘的京之助一定会很高兴。

然后，京之助会对着素女露出最棒的笑容，说好吃。仿佛能看见他开心的表情，素女心中满是雀跃。接下来只要等京之助回来。

素女满心期盼京之助早点回来。

脸颊被拍了二、三十下。在黑暗中飘荡的意识逐渐寻求着觉醒的光芒，浮上表面。

“……大人。京大人，请起床。”

微弱的声音让意识开始浮现轮廓，京之助睁开眼睛。“萤？”

朦胧的视线前方，是白皙美丽的女性脸庞。

“您醒了吗？时间差不多了。”

她笑着说道，身上没有穿衣服。

京之助想起刚才的举动，看着萤白皙的肌肤，不禁脸红。“您的衣服折好放在这里。不嫌弃的话，我帮您穿上吧？”

“不、不用了，没关系。比起这个，那个，你能不能也穿件衣服？我、我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您在说什么呢？刚才我们不是光着身子抱在一起吗？”萤掩着嘴轻笑。那副模样让京之助感觉自己的脸更加发烫。

“客人，可以请您快一点吗？后面还有人在等。”纸门外突然传来男人催促的声音。

“再一下就好，请您稍等。”

萤提高音量回答门外的男人。

之后就听不见男人的声音，但感觉得到有人在门外。看来那个男人正在等京之助。

京之助连忙起身，穿上袴裤，套上和服。

接着他刻意不看向萤裸露的身躯，开口问道：

“我睡了多久？”

“这个嘛，差不多一个时辰吧。”

“睡了这么久啊。”

京之助一边将腰带缠在腰上，一边喃喃自语。

时间已经过了犬刻（大概是晚上九点过后，也许有误差。现在是晚上九点过后（设定上）。比平常回家的时间晚了很多。

素女应该也很担心吧。

素女最近是变得比较安分了，但拖了这么久，她应该会像以前一样……

她肯定会死缠烂打地追问自己的行踪。

虽然一一回答很麻烦，不过幸好今天是和银次郎与半十郎三人一起喝酒。

银次郎说会配合自己的说词，半十郎应该也不会做出让京之助困扰的事情吧。

“那个，京大人？”

“嗯？怎么了？”

萤小心翼翼地斟酌用字遣词，京之助不禁转头看向萤。她将棉被抱在胸前，遮住了前面。虽然她应该是顾虑到京之助才这么做，不过——

那副模样比裸体更刺激，让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哦。”

“约定？”

她竖起右手小指，举到自己面前，然后露出非常开心的腼腆笑容。

“我会等你的。”

萤祈祷般地紧紧抱住胸前的棉被。

京之助完全无法理解萤这句别有深意的话与动作。约定和她竖起的小指头有什么意义吗？我歪着头思考。不过，京之助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再说那个约定又是什么？

京之助并不知道。

“欸，萤啊。我问你。”

京之助话还没说完，纸门后方又传来一阵骚动。“客人，您还没好吗？请适可而止。”

她的声音明显变得不耐烦。

“哎呀，您似乎相当生气呢。来，京大人，请快点走吧。”

萤催促着京之助走向纸门。从男子与萤的态度来看——虽然我猜得到，但似乎没时间问她是什么约定。京之助无奈地走向纸门。

“啊，京大人。”

萤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对正要伸手去拿香烟的京之助说道：“明天同一时间在那座桥上见。明天我会介绍我的房间给你。”

14

“欢迎回来。”

京之助一打开玄关，素女立刻跑到门口。

她笑嘻嘻地这么说。就连京之助在回程路上拼命想出来的借口也——

也是我努力背诵咒语，结果全部白费的瞬间。

因为自己回来得太晚，素女应该会不高兴地吊起眉毛。京之助是这么想的。正因如此，素女那副笑咪咪的模样让他有些意外。

我有点愣住了。

“怎么了吗？您站在那里做什么？”

素女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她的表情始终开朗。果然没有阴暗的阴影落在她的脸上。

“请快点进来吧。门开着会有蚊子跑进来。”

京之助听到素女的声音后吓了一跳，仿佛被她的声音催促似地走进屋内，关上了后门。

结果，她似乎很开心地露出微笑。

“我马上准备宵夜，请您在客厅稍候。”

素女留下这句话，微微低头行礼后转身跑回厨房。京之助看到素女那副模样，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继续

　

走过每踏一步就会嘎吱作响的老旧走廊，走进客厅。客厅里有两座小小的烛台，以及点亮的纸罩座灯，淡淡地照出红色的光。

中央并排着两个相对的食台，它们在四方拉出细长的影子。

京之助在上座的食台前坐下，从那里伸长脖子窥探厨房的状况。

素女缩着娇小的身子，在厨房里忙碌地来回走动。厨房的锅子冒出阵阵白烟，散发出刺激食欲的甜味噌香气。

然后飘到京之助的身边。

京之助一边观察素女背部的情况，一边用弓手抚摸自己的下巴。

思考的尾巴再次被拉回眼前。

——果然，素女的样子不太对劲。

素女原本就是个独占欲异常强烈的女人。她比任何人都更想限制京之助的行动。

光是看到京之助和其他女人亲昵地聊天，她就会不高兴。京之助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今天她当然也一如往常地被逼问了许多问题。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正因为如此，素女什么都没问京之助，只是在厨房里默默做菜的模样——

京之助感到毛骨悚然。他甚至觉得素女像平常那样唠叨他一顿还比较舒坦。

甚至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素女似乎有什么企图，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她有什么企图。

当然不可能知道，结果只是茫然地迷失在思考的迷宫里。“请稍等一下，味噌汤马上就会热好了。”

素女背对着陷入思考迷宫的京之助说道。

“啊，好，我知道了。话说回来，素女已经吃过晚餐了吗？”

“不，还没有。”

“这、这样啊。你一定也饿了吧——抱歉让你久等了。”素女原本流畅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不，没关系。素女最期待的就是和你一起吃宵夜。所以等你的时间一点都不辛苦。”

素女以柔和的语气说完后，又开始准备起餐点。京之助看到素女的样子，更加疑惑地双手抱胸。“好了，料理完成了。我现在就端过来，请稍等一下。”过了一会儿，素女用托盘端着许多料理，踩着摇摇晃晃的危险步伐走了过来。

托盘上摆满了料理。

素女纤细的手臂微微颤抖着。虽然她满脸通红，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不过一看就知道她是在逞强。“喂、喂，别勉强自己啊。”

“我、我没事。先、先不说这个，素女今晚可是大展身手——”

因为，这可是大餐呢。”

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这些都是您喜欢吃的，请用。”

素女突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下一瞬间，她的身体向前倒下。

我整个人飞了起来。原来是厨房与客厅之间的小小落差绊住了我的脚。

素女飞上半空的身体发出巨响，重重摔在榻榻米上。味噌汤华丽地泼洒在她的头上。

“唔，好、好热。”

“素、素女，你没事吧？”

京之助急忙跑到素女身边，用手巾帮她擦干头发。味噌汤似乎还满烫的，隔着手巾都觉得很烫。

“非、非常抱歉，我立刻去准备替换衣物。”

素女抓住京之助的手臂，想要站起来。京之助制止了她。“素女啊，我没事，剩下的东西就够了。”

我温柔地对她这么说，摸了摸她的头。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素女低着头，像念咒语一样重复着同样的话。

“素女没必要道歉。比起这个，不快点冷却烫伤会留下疤痕哦。”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她低着头，声音仿佛被黑暗吸走般越来越小。

“好了，快点让烫伤冷却下来吧。站得起来吗？”素女对这个问题摇了摇头。

接着她紧紧抓住京之助的和服下摆。

“今天您去了哪里呢？”

“咦？啊、嗯，今天我跟银次郎、半十郎三个人去喝酒了。”

虽然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起我今天迟到的理由，但幸好我脑中已经想过好几次。

由于刚才一直在模拟，所以对话很流畅。

“这样啊，银次郎大人从江户回来了吗？”

“是啊，妾身也吓了一跳。听说他昨天就回来了。”“骗人。”

素女没有让京之助看到自己的脸，只是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样。

京之助的话被打断，两人之间陷入一片寂静。

“您说您去喝酒，看来是骗人的呢。”

素女的声音静静地撼动了空气。听到她的声音和话语内容，京之助的心脏猛然一跳。

　

“我、我没有说谎。不信的话，你明天可以去问银次郎。”

“不，您在说谎。

因为，您身上没有酒味，您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是——”素女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京之助的眼睛笑了。

那笑容非常美丽。由于实在太美，京之助不禁稍微失禁了。

　

“甜美的、女人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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