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日过后，便是第二日的比武会。

洛争月破天荒没在，问了元长思，听说是她留在客栈里有些事情，便没有来。

戚微雨没在意，只当是洛争月看她心烦不想来而已，或者是暗地里想要给她使坏，在谋划些什么。

元长思和耿若走过来，观看了下战局，台上的还是白林峰，因为他这一番英勇表现，景长乐这两天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淡下去过。

元长思向来没什么心思，现在也是衷心恭喜：“景谷主门下的白师兄，果真是惊才绝艳呢，长思佩服。”

景长乐抚掌大笑，一点也不自谦。

戚微雨理了下裙摆，问元长思：“长思这一次不比？”

元长思点点头：“要比的，不过师父吩咐说，明天再比，先让辟金谷出一下风头。”

景长乐：“我们辟金谷这风头是要出三天！”

陈如水唤来了邱逐流，冷笑一声：“那可未必。”他斜眼看邱逐流，“你去，锉一下你白师兄的威风。”

陈如水和另外两个大佬怼惯了，也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邱逐流拱拱手弯腰：“是。”

景长乐摸着胡须：“小老弟，可别想要挫我威风，反倒是自己丢脸了啊。”

戚微雨抿着唇笑起来，看着邱逐流大步上了武台，和白林峰互相问好，君子问候后，邱逐流才慢吞吞拔剑。

白林峰经历过许多场大战，早已经战意凛然。

邱逐流慢慢进入状态，长剑生辉，剑声铿锵，戚微雨这时候才打起精神来仔细看看。邱逐流的招式和顾姣同出一脉，招招看似简单，实则暗藏乾坤。

剑锋从白林峰耳鬓边扫过，斩落一缕长发。

白林峰横剑一挡，左手却是化掌为拳，同时使出了一招落英拳，邱逐流堪堪躲过。

这么多日的较量，也唯独今日这一场要惹人注目些。

虽然说邱逐流和顾姣同出一脉，可是也不知为何，顾姣使起这一套剑招来，就格外好看悦目，和邱逐流完全不一样的。

她歪头看着天空湛蓝，渐渐失神。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站起身来，回头看着张南溪道：“这里交给你了，我有些事情回客栈一趟。”

她速度很快，快到只余下一道残影。

如同昨日的火烧云。

//

客栈里，顾姣房中。

檀香冉冉，顾姣有些不喜欢，便将香给灭掉了。

回过头，洛争月正帮她倒好了一盏清茶，还冒着热气，顾姣移了下脚步，坐在了洛争月面前，没动那杯茶，冷冷道：“天热，不喝热茶。”

洛争月神色淡然，没有因为顾姣的拒绝而懊悔。

可是她心里却是多少有些不太乐意，她屈尊降贵给顾姣倒茶，对方反而不领情，有些拂了她的脸面。

顾姣不想去猜洛争月此来的原因，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洛殿主此来何意？”

洛争月先和顾姣绕弯子：“不知寒山老祖此前，是否有教过顾女侠，斩奸除恶，是我们正道就应该做的事情呢？”

顾姣皱眉，冷淡点头。

洛争月抿了口茶，许是茶有些烫嘴，她舔了下茶水烫过的唇。

顾姣也不知道是不是与戚微雨处的久了，此时挑挑眉，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不过碍于洛争月在，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淡。

洛争月继续说道：“我也相信，若是有一日顾女侠遇到了奸恶之辈，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如此？”

顾姣没说话，只是冷淡点头。

洛争月已经差不多摸清楚顾姣的脾气了，也紧跟着道：“那敢问顾姑娘，戚微雨可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大魔头？此人算不算的奸邪之辈？是不是手沾鲜血，心狠手辣？”

顾姣后知后觉，终于是明白洛争月的意思。

她听到洛争月的话，稍稍犹豫了下，还是点头：“是。”

洛争月定心，似乎是茶冷了些，她终于喝了口茶，“昨日我见顾姑娘持剑追杀戚微雨，可是早就已经知道她就是那个大魔头了？！若是如此，顾姑娘可与我联手……”

话还没说完，顾姣就已经站起身来。

她身形纤长，冷眸注视人的时候，尤为压迫。

她一掌拍在桌上，未曾用内力，可杯中的茶水还是一跃而出，溅到了桌面上。

顾姣冷漠注视着一脸错愕的洛争月，冷笑一声：“洛争月，月光殿殿主，何至于如此小心眼。”

洛争月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顾姣唇角扯起一个冷淡的弧度来，似乎是在嘲讽一般：“我说，洛争月小心眼。”

洛争月静了片刻，她在等顾姣的解释。

可没想到，顾姣向来不喜多说，现在也是如此，说完她小心眼之后，便没有了解释。

顾姣帮洛争月打开门，热风扑了进来，正要让洛争月离开时，她余光一瞥，看到门口立了个红裙女子。

她不知道是站了多久，若是在以前，顾姣和洛争月应当很快就能察觉门外有人，可刚刚两个人吵架，都不曾注意到。

站在门外的戚微雨先是愣了下，随后扬起一个璀璨炽热的笑容来。

她提起裙摆，从门外走进来，径直走到顾姣身边，神情温和，倏而，她又目光凌厉地看向洛争月：“洛殿主，我来替我家娇娇解释吧。”

戚微雨并肩与顾姣站在一起，明媚笑着：“她的意思是你小心眼儿，非得抓着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你好歹也是正道魁首大前辈，何必如此揪着人不放？”

洛争月脸都给气白了，她好歹也是长辈，年纪和面前这两个人加起来差不多，现在竟然被这两个小孩给骂了。

她一气之下，便指着戚微雨的鼻子：“你若不是戚微雨，你可敢立毒誓？！”

顾姣张了张嘴，拉住戚微雨的袖角，坚定道：“她不是戚微雨。”

“对，我不是。”她笑眯了眼睛，方才在外面听到洛争月找顾姣时，她有些害怕，害怕顾姣心里是真的不曾喜欢过她，害怕顾姣被洛争月说动，还好，她没看到这样的顾姣。

顾姣看着她的笑眼，心中微微触动，明明她笑得一如既往，可顾姣却觉得，这笑容中却多了些旁的东西。

看不清，道不明。

戚微雨看向洛争月，她抬起手来，四指朝上，装出坦然的样子道：“我顾小雨在此立誓，若我是那个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的大魔头，便叫我不得好死，丧生于洛殿主手下，尸骨无存！”

顾姣下意识拉紧了她的袖角。

这等歹毒的誓言，她怎么也敢立下？

洛争月唇瓣动了动，却是没说出话来，她要的毒誓也已经立了下来，可她还是不甘心。她慢慢往房门外走，走了两步后，已经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回过头来对戚微雨道：“先前是我误会了，只是小雨掌柜的与戚微雨长得颇为相似，我误会了而已。”

戚微雨略显惊愕，鼓气指责：“洛殿主你还说要斩奸除恶呢，见到了戚微雨那个大魔头，怎么就没能把她给杀了？还是说你有意放过的啊？”

洛争月没想到，好一个戚微雨，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又把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

呸，太不要脸了！

思衬片刻，洛争月只好委屈巴巴道歉，这才匆匆离去。

听到洛争月的确是离开了客栈，顾姣才一脸不虞，厉声问她：“方才为何要发誓？那般誓言，岂是说发就发的？若是……”

顾姣声音越来越小，她眼眸之中倒映着戚微雨的浅浅笑意，逐渐晕染开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若是日后应验了，那该如何是好？

戚微雨伸手过去，轻轻抱了下顾姣。

顾姣身体一僵，下意识就要动手，可是想了想，却是没动，笔挺站着，任由戚微雨抱住。

察觉到顾姣的变化，戚微雨环住她的腰，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越环越紧。

她低声说道：“娇娇，我知道的。但是发誓这种事情，岂能够相信？我从十岁开始就发誓骗人，这些年也没见应验，不必担心。”

她轻笑一声，狡黠说道：“再说了，刚刚发誓的是顾小雨，又不是我戚微雨。”

顾姣抿唇，没动也没说话。

戚微雨继续哄她：“你放心好了，你待我如此，即便是真的死了，我做鬼也要爬回来。”

她说的极其轻松。

顾姣却是听得心中一颤，骤然推开抱着自己的戚微雨，蹙眉冷冷说道：“我待你如何了？！”

戚微雨正要说话，顾姣却已经转过身去，继续说道：“戚微雨，我愿意与你一起走江湖，不过是想要督促你改邪归正罢了，你莫要胡思乱想！”

“摒弃嘈杂之念，用心练功，方为你该做之事。”

戚微雨“噗嗤”笑出声来，今日的娇娇话是真的很多呢。

她走到顾姣身后，顾姣只顾着说话，心中杂念繁生，没注意戚微雨，一回头，戚微雨就已经在自己身后。

身体稍稍一接触，顾姣便往后退了两步，神情冷淡，差点又要动手赶人。

戚微雨把垂到胸前的长发撩到肩后，弯着的眼眸像是一轮弯月一般，她眼中也像是流转着荧光。

她笑着和顾姣说道：“于我来说，娇娇不是杂念，而是我的正道，是我的光。”

第44章

顾姣又被戚微雨的话给蛊惑到了，当她说出那句正道与光时，顾姣一腔规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可若是戚微雨心中一直存着杂念，有朝一日，终会走火入魔。

顾姣烦恼地擦着瑞雪，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江湖大会已经是第三日。

所有人都振奋非常，唯独寒山低压一片，邱逐流在弟子之中，更是抬不起头来。

原是昨日邱逐流竟然输给了白林峰，回到客栈之后，邱逐流就被陈如水给骂了一顿。寒山的大弟子竟然打不过已经与旁人斗过一日的辟金谷大弟子，说出去，让寒山的脸面往哪里放？！

果不其然，第三日斗武，景长乐撩着胡须又说起昨日的事情，还劝着陈如水：“哎呀，陈兄，这输赢是兵家常事，昨日我还听到你骂逐流了，这本来是你们寒山的事情，我也不该掺和，可逐流还小……”

话没说完，陈如水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景长乐又笑话了好一会儿，顾姣坐在戚微雨身边，神情冷淡，和陈如水是如出一辙的冷哼声。

白林峰几乎可以说是当今江湖年轻一代的楷模，任何人提起白林峰，都得道一句年轻有为，景长乐更是早早就把白林峰当成是接班人来培养。

洛争月今日安静的很，没和任何人拌嘴，看到时辰差不多了，才让元长思上去比一比。

景长乐哈哈笑起：“洛殿主终于是舍得宝贝徒弟出手了？我们也好见识见识，你们月光殿的弟子能耐呀。”

洛争月淡淡一笑：“客气。”她看向元长思道，“长思，让景谷主好好看看吧。”

其实元长思没自信能够打得过白林峰，可洛争月这般说了，她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武台。

白林峰稍作休息，看到上来的竟然是个女子，似乎是月光殿的弟子元长思，他心中难免轻视几分，朝着元长思点点头道：“长思师妹，一会儿我让你三招吧。”

元长思原本的笑容渐渐凝固。

她撇撇嘴：“那就多谢白师兄了。”

下面也有人听到，戚微雨还笑了一声，笑盈盈看向景长乐：“景谷主，看不出来，贵派高徒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啊。”

顾姣冷嗤一声：“轻敌。”

耿若坐在洛争月身边，神情严肃，看着武台没动，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拉了下洛争月的袖角。

洛争月回头看她，脸色稍霁。

看得出来，洛争月对自己这两个弟子还是很不错的。

耿若小声道：“师父，师姐打不过他。”

洛争月不急，点点头：“我知道。”

“那您为何还让她去？”

“拿白林峰历练下，正好。一会儿，她若是败了，你便去。”

耿若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元长思和白林峰，一动不动。

戚微雨回过头来，软绵绵把头枕在顾姣的肩膀上，顾姣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动作，若是换成了刚见面的时候，怕是要大打出手，现在却是毫无动作。

她想了想，要是现在站在台上的是顾姣，她怕是也会如同耿若一般一直看着。

比武开始，白林峰果然如同一开始说的那样，让了元长思三招。所以三招过后，元长思略占上风。

一招一式，看似温柔，却是暗含劲道。

白林峰出手一挡，只觉得整个手臂都麻了，不禁对元长思多看几眼，懊悔自己竟然轻敌。他看元长思是个女子，心中便多了几分轻视，实在惭愧。

现在，白林峰也不留手，全心全意与元长思斗了起来。

陈如水也看着，蓦然回过头又骂了邱逐流一句：“你看看，这二人已经斗了八百六十二招！你昨日八百六十招就败给了白林峰，你还好意思看？”

邱逐流惭愧低头，手指头戳着手里的剑。

顾姣瞟了一眼，收回目光来，此时武台上元长思在白林峰的攻势下，渐落下风，败下阵来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罢了。

戚微雨贴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你想上去同白林峰比一比？”

顾姣点点头：“嗯。”

戚微雨笑起来：“那白林峰肯定输得很惨。”

“如此信我？”

戚微雨直起腰来，武台上元长思已经撑不住了，她说道：“等娇娇一出手，师兄脸上肯定有光，不会再生气，也不会再骂邱逐流了。”

顾姣没再说话。

她就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戚微雨。

元长思落败，白林峰又赢一局，元长思失魂落魄，失望地从上面走下来，耿若迎了上去，紧张地拉住元长思的手道：“师姐，输赢是兵家常事，我去帮你报仇……”

元长思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心情不太好。

耿若看了她的模样，心里也难受，想着白林峰让了师姐三招，分明就是在羞辱她。她一向好脾气，现在也忍不住生气，她提剑要上。

还没走，身旁一道白影快步走了出去。

耿若和元长思愣了下。

那道身影毫不停滞，一路往前。

风迎面吹来，衣袂飞扬，如同绝世飞仙。耿若忽然回头看了眼戚微雨，她没看旁人，也是盯着那道身影看。

须臾，顾姣已经上了武台。

江湖中许多人都不认识顾姣，但见她风姿不俗，清丽无双，一时间都移不开眼睛。

顾姣立在台上，白林峰也是没有回过神来。她不卑不亢拱手道：“寒山顾姣，领教高招。”

“哇！是寒山的！”

“寒山竟有此等女子……”

“不如一会儿我们约上邱逐流去吃酒吧？”

“……”

许多声音传入耳中，陈如水和戚微雨同时抬起头来，冷冰冰凉飕飕看了眼，顿时噤声。

武台上，白林峰也是回过神来，“抱歉，顾姑娘，失态。”

戚微雨鼓鼓气，在景长乐的身边说道：“景谷主，你看看你家弟子，怎么一见到姑娘就迈不开腿？你得回去管管。”

陈如水和戚微雨站在一条线上：“多管教管教，逐流虽然武功不济，可好歹不会如此盯着一个女子这般瞧。”

洛争月慢慢点头。

景长乐羞赫不已，觉得自己受到了另外两个大佬的排挤。

武台上，经过元长思后，白林峰不敢再轻敌，拿出了百分百的斗志和实力来。白林峰率先攻来，毫不退让，顾姣往后轻移，身姿缥缈。

戚微雨感叹一声：“我家娇娇可真是好看。”

陈如水一声“那是”没说出口，而是转而对景长乐说：“老景，你是不是对我寒山有意见？先前和月光殿对阵，还让了三招，现在轮到我寒山了，怎么就攻势凶猛？”

“陈兄说笑了，不存在的。”

顾姣摇摇头，依然动手，她瑞雪都未曾出鞘，便已经挡下了白林峰的攻势，摇摇头：“太慢了。”

白林峰心中一骇，已经知晓自己并不是顾姣的对手，他现在只求能够在顾姣手下能多走几招，莫要让辟金谷输的太难看。

只可惜，顾姣与他截然相反，只想早早结束。

两百多招后，顾姣一掌击中白林峰，他身形飞了出去，落在台下，激起灰尘，狼狈极了。

邱逐流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妈的总算是报仇了！

小师叔厉害！

全场皆哗然，毕竟白林峰在江湖中成名已久，可顾姣却是初出茅庐，不过是过了两百多招，顾姣剑还未出鞘，便已经胜了。

这等惊愕，在正道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开始对顾姣只是皮囊上的欣赏，如今却是打心底里赏识。

洛争月也看了出来，对陈如水道：“区区几月，顾姑娘武功又进一步，怕是不出几年，她必然扬名天下。”

陈如水说了几句场面话，总算是觉得脸上有光，还重重打了辟金谷的脸面，陈如水高兴极了。

戚微雨也是打心底里高兴，真想掐着别人的脖子告诉他们：“这是我家娇娇！”

台上，顾姣冷眸一扫，竟然一时间无人敢上。

白林峰灰溜溜，也不敢回到景长乐身边，而是直接就回了客栈。

前两日他有多么英勇无敌，今日便有多么丢脸。

此时，没有人敢与顾姣应战。

她本也就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她挑战白林峰，不过是给邱逐流出一口恶气，现在目的达成，她也不想留在上面。

她笔直下了武台，有人上来提醒道：“顾姑娘！您现在是武台魁首，应当接受诸人挑战！”

顾姣不曾给他一个眼神，而是直接走过。

留下一阵清爽的香味。

她走到戚微雨身边，坐下，不再理会旁人。

这可就让人伤透脑袋了，若不是顾姣是寒山中人，别人还会觉得她就是来砸场子的。

众人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让月光殿的人上去守擂。元长思被白林峰打自闭了，不愿意去，洛争月只好让耿若上去。

戚微雨摸了摸下巴，喝了杯凉茶：“这小师妹看起来怯弱的很，真的能行？”

顾姣抬眼，瞥一眼道：“她比白林峰强。”

“啊？这般厉害？”戚微雨仔细看着耿若。

没想到，竟然耿若这般厉害，她一直还以为元长思要厉害些呢，毕竟耿若总是往元长思的身后躲。

元长思在一旁，微微笑着，看着耿若走上去，“是，她比我厉害。”

大抵是有人瞧着耿若生得柔弱，便觉得自己又行了，纷纷上去。

耿若如同顾姣一般，未曾出剑，便已经解决了不少人。

大家方才反应过来，这个月光殿的小师妹耿若，和寒山顾姣是差不多的！

打不过啊！

第45章

耿若一番表现，让月光殿和洛争月赚足了脸面。

陈如水几次看向顾姣，顾姣都淡淡别开头，休想让她再上去出头。

日落西斜，红霞染金乌。

下午时刻，都无人再敢与耿若应战，几乎都可以确定下来，耿若在未来几年里，都将会是整个江湖都力捧的新一代。

可在这时，一道飞箭快速射了过来。

耿若眼疾手快，轻身一躲，便将那支飞箭给抓住，握在手中。

洛争月等人站起身来，看向射箭来的方向，一道黑影转身就跑，可在场多少高手，陈如水等人出手，不到片刻，便已经追上黑衣人，并且将人拿下。

黑衣人五花大捆，直接求饶。

洛争月不言语，哼了一声，让耿若把飞箭上缠着的一封信拿过来。耿若没有异议，将信取下来递上。

江湖大会上竟然会出现来捣乱的人，陈如水等人都引起了重视，三个人一起看完了整封信。

洛争月脸色铁青，景长乐和陈如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元长思走过去轻声问：“师父，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洛争月攥紧了手中的信，毫无风度，一脚踹在了黑衣男子的身上。

这一脚下去，黑衣男人直接就吐了血，连连求饶：“洛殿主饶命啊！我完全是为了你们正道着想，绝对是没有企图，说的也全是事实！”

洛争月眉头一皱，一掌就要劈下去。

黑衣人连忙大声喊出来道：“我信上所说全是事实！月光殿弟子耿若与我魔道交情甚笃，若不是我家人被右护法全都杀了，我绝不可能向你们正道透露这个消息的！洛殿主现在想要杀我灭口，就是为了维护自己与魔道勾结的弟子？还是说……”

黑衣男人还没有说完，洛争月一掌就已经到了脸旁。

陈如水伸手一挡，将洛争月完全挡住，景长乐也是收敛起笑容来，严肃道：“洛殿主，你这是做什么？！”

洛争月看了眼明显还愣着的耿若，咬牙切齿：“魔道贼子诬陷我正道弟子，这还不明显？我现在就打死这个魔道弟子！”

陈如水蹙眉：“你现在打死他，他们都会觉得你是杀人灭口，岂会听耿若的辩解？”

洛争月抬起头看去，正道各大门派都眼巴巴望着她，之前刚经历过青崇勾结魔道之事，不仅魔道受了创伤，连正道也有损一二。

如今正道之中，最怕的就是大门派勾结魔道了。

此时听人一说，心中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虽然不曾言语，可是眼神却已经将耿若和月光殿众人指责了千万遍。

耿若还不曾回过神来，柔弱的小脸蛋煞白一片。

元长思从戚微雨身边过去，紧紧拉住耿若的手，耿若才勉强回神，眼眸中含着泪水，似乎快要夺眶而出。

耿若小声喊了一声：“师姐……”

元长思低声在她身边道：“你放心，师父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耿若还是很担心地看了眼地上的黑衣人。

顾姣和戚微雨站在一边，好像在看着一场闹剧，那边正僵持不下，这边冷不丁的，顾姣听到戚微雨问了她一句：“娇娇，你信吗？”

顾姣摇摇头，她不知道。

戚微雨自顾自说了下去：“那小姑娘胆子挺小的，也从不露头冒尖儿，我也……不知道。”她微微敛下眼眸来，长睫垂下，眼中波动着些许情绪。

顾姣惊讶地看她一眼。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戚微雨说不知道。

戚微雨一向聪慧，就算是不知道的事情，也能够猜测出一二来，可这的确是顾姣第一次听到，她如此直白地说不知道。

眨眼间，那边陈如水已经说道：“我们先将这个魔道弟子收押在七宝客栈，稍后我们再行查问。”

景长乐没有异议。

洛争月自然知道利害关系，与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倒不如私下处置，她也没有异议。

可就在三个人商量好之后，正道之中忽然有人道：“莫不是你们就想着把事情私下处理了不成？万一月光殿果真勾结魔道，是否也要瞒着我们正道？”

有人附和：“是呀！凭什么不让我们知道？！”

一时间，众人都想要在场审问。

日落的霞光铺满了大地，戚微雨看到，被元长思紧紧攥住手的小姑娘，身形有些颤抖。

戚微雨一口气抵在心口，有些难受。

那些嘈杂要求立马审问的声音，刺激得耳朵有些疼。

她有些无措，偏头看向顾姣，好像在寻找一个支撑点，她转过头，却对上了顾姣清凌凌的目光，干净清澈，一眼便能够望到底。

顾姣出声：“你想帮她？”

戚微雨点点头：“娇娇与我，果真是心有灵犀，我都还没说话呢，你便看出来了？”

顾姣不置可否：“你若想，去便是了。”

戚微雨咧开嘴笑起来，笑意粲然，好像是晚霞铺遍的绚丽。

她点了点头，往陈如水那边走了两步，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看到顾姣竟然跟在她的身后。

她有些愕然：“娇娇……？”

顾姣坦然回答：“我随你一起。”

戚微雨愣了下，慢慢点头，回过头扬起笑容，好似看热闹般大声说起来：“这多大点儿事情啊？何必如此剑拔弩张的？”

她身穿一身红衣，好似披着红霞，一路走来。

顾姣走在她身后，白衣如雪，两个人走在一起，如同互相点缀的花。

众人被戚微雨吸引了目光，纷纷看向她，有人操着粗糙的嗓门问：“小雨掌柜的，你这是有什么高见呐？”

戚微雨已经走到了陈如水等人跟前，她仔细端详了那名黑衣弟子一眼，红唇抿起，气势盎然：“大家都是正道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在这里吵吵嚷嚷？焉知魔道不是安了这份心，想要让我们正道互相猜忌，丛生罅隙？”

大家一瞬又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诸位，大家都精于武道，许多事情不会往深处想，就算是有的人想到了，却也只会闭口不言，免得图惹是非。

洛争月瞧着戚微雨的样子，蹙眉问道：“依你看，应当如何？”

戚微雨理了下裙摆：“我一介小女子，哪里来的什么看法，只是知道，既然大家都怀疑，何不问问这件事的主角？”

她笑眼看向耿若。

被众人注视着的耿若彻底愣住，元长思心中一喜，给戚微雨投去感激的目光，耿若面无血色，抓着元长思的手一语不发。

戚微雨的笑意凝固，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里发出来。

“等等……”戚微雨还没说话，就被洛争月给接了过去：“阿若，你但说无妨，你若是无过，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带你回去！”

戚微雨不动声色打量洛争月一番。

耿若咬紧下唇，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那黑衣人见状，出声问道：“你敢说，你和我们魔道主毫无关系？！你敢说，你从未见过我们魔道主？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

一连串的发问出来，耿若直接就蒙掉了。

戚微雨暗道不妙，低声和顾姣说：“看来，我们猜错了，她和魔道确有关系。”

不止是戚微雨这般想，在场之人看到耿若的样子，便已经猜的七七八八。

洛争月更是不敢相信，一巴掌差点打在耿若的脸上，元长思将耿若挡住，那一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一巴掌下来，脸都肿了。

洛争月气得不行：“阿若！我让你说！”

耿若不争气，眼泪掉的更加厉害，她被洛争月这么一喝，直接就跪在了洛争月面前，背脊稍弯，带着哭腔：“师父！阿若做不到问心无愧。”

耿若：“可是师父，弟子绝没有做出背叛正道的事情！”

元长思手指颤了下，随着耿若这一声，也跪在了她的身边。

戚微雨无赖笑了下，笑容里多了几分不忍与无奈，“娇娇，若是我，肯定打死都不会承认，左右旁人也没有证据，不能奈我如何。”

顾姣一脸“我就知道”，愣神道：“她到底是与你不同。”

那边，洛争月要对耿若动手，显然已经气急，可元长思挡在耿若面前，大有一副“要打阿若先踩着她的尸体过”这种念头。

洛争月最器重的两个弟子，好像一瞬间就已经在她的对立面。

洛争月抖了抖唇瓣：“长思，你是不是……也与魔道有关？”

元长思跪的背脊挺直，摇头道：“弟子与魔道无关，但是弟子相信，阿若绝对不可能出卖正道！”

“放狗屁！你说不会就不会？”

“痛心疾首啊！月光殿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弟子……”

“幸亏发现及时，若是晚一些，正道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乱子啊！”

谩骂、指责涌过来。

戚微雨站在顾姣身边，垂下头，没有说话。

洛争月红着眼睛，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弟子。

半天，洛争月将自己的剑**，月光殿众人也是纷纷把剑拔出，她将剑抵在元长思的脖子上，冷然道：“我月光殿出了叛徒，勾结魔道，罪该万死！此事与我月光殿绝无关系，为证我月光殿清白，我洛争月愿意亲手处决这两个叛徒！”

洛争月持剑的手抖了下。

她又道：“为震慑魔道，还请诸位，江湖大会散了后，到我月光殿亲手看我处决叛徒，昭告正道！”

陈如水紧抿着唇，景长乐也是一语不发。

耿若看向身边的元长思，想要说话，元长思却是弯腰磕头，眼中泪水落下，她扬声喊：“弟子相信阿若无辜！其中定然有隐情！”

洛争月话已至此，已经不想多说，她回过头，其中一个月光殿弟子犹豫了会儿，还是跪了下来，说道：“阿若师妹向来乖巧懂事，长思师姐正义善良，还请殿主多些思量，莫要冤枉她们！”

洛争月没说话。

可是许多人已经开始说了起来：“我看月光殿脱不了干系，这一个一个跳出来维护的样子，怕这个也和魔道有所勾结！”

“我看八九不离十！”

“…………”

那为元长思和耿若求情的小弟子，脸色吓得煞白，直嘟囔着：“我没有，我不是！”

洛争月心里凉透，收起剑来，冷眸扫过月光殿众人：“穿了这三人琵琶骨，押回月光殿，当众受刑！”

“动手！”

戚微雨不自觉往顾姣身边躲了下。

她许是和顾姣呆的久了，也和正道处的久了，看到这般场景，竟然有些不忍。

铁锁穿过琵琶骨，耿若和元长思都紧咬着牙，直到受不住了，才发出低吟来。

顾姣蹙紧了眉头，回过头将戚微雨的视线挡住，可燥热的空气里，却传来了让人难受的血腥味。

“娇娇。”戚微雨攥着她的衣角，低声唤了下。

“嗯。”

她松了口气，好像终于有了依靠，她从前闯荡江湖，生生死死都已经看淡，可不知道怎么的，却万分不忍。

她认识的那个元长思，正义善良有担当也挺傻的。

而那个耿若，温吞胆小不经吓。

可她们也愿意，为彼此承担，她们让戚微雨触动。

此时此刻，戚微雨揽住顾姣的腰，说道：“娇娇，我好像想起了阿裳和沈春酒在出莲山被人污蔑有口难辩的时候。”

顾姣问她：“你愿意相信她们？”

“是，我愿意。我认识的元长思和耿若，不是这样的人。”

顾姣沉默了会儿，身后铁链声音摆动，洛争月又让众人去月光殿，昭告天下诛杀正道叛徒，以儆效尤。

众人都在骂，都在说，从身边走过。

人声嘈杂之中，她听到顾姣同她说：“你愿意相信，我便愿意。”

第46章

今年的江湖大会，定然是近百年来最让出人意料的一次。

月光殿名声一落千丈，正道弟子人人自危，开始清查各自门派是否有着勾结魔道的弟子，再然后，就是洛争月大义灭亲，要亲手杀了门下弟子，震慑正道。

许是因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正道弟子们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到两三天，就已经没影儿了。

在客栈里帮忙的文达和柯振明略微慢些，帮戚微雨收拾好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才和戚微雨说告辞。

戚微雨和顾姣愿意相信耿若不是那样的人，在江湖大会后不久，也准备动身去月光殿瞧瞧。

只是在去月光殿之前，戚微雨让赵浪的朋友在魔道中查了下，看看耿若究竟是和魔道有什么渊源。

赵浪这个人，亦正亦邪，在正道之中有朋友，在魔道之中朋友也不少。

加上戚微雨花了大价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提供信息，她没着急去月光殿，而是慢慢将魔道传来的信息截取起来。

耿若的确是去过魔道，而且还不止是一次。

从去年七宝客栈棺材女之事后，魔道便有弟子发现耿若在魔道的踪迹，虽然隐秘，可还是瞒不过很多人。

而且，耿若是瞒着元长思去的魔道。

与耿若接触的，先是右护法，也就是戚微雨之前和顾姣说过的水蛇腰，魔道弟子还以为耿若是右护法从月光殿里骗过来的新弟子，却没想到，右护法狠狠教训了自己手下的弟子后，扼令自己手下的弟子决不能够外传。

后来有人看到，耿若出入魔道主的院子。

大家才怀疑耿若可能和魔道主有些关系，这个时候，大家的说法才有了不同。

有人说耿若是魔道主让右护法抢回来的小妾，毕竟他那一院子的小妾女人，多一个也很正常。

不过也有人说，那是魔道主失散多年的女儿，看她如今是月光殿徒弟，才生起了要认她的心思。

当然也有人猜测，耿若就是魔道派去月光殿的奸细，魔道大概是在酝酿着什么大招。

众说纷纭，戚微雨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毕竟每一种在他们魔道弟子口中，都言之凿凿。

为了能够更加确定，戚微雨决定亲自去一趟魔道瞧瞧。

顾姣一听，并没有反驳，淡淡应了一声，默默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让赵浪准备了两匹马，和香儿等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出发了。

路上休息的时候，戚微雨喝着粥，取笑般和顾姣说：“娇娇，你有没有觉得，我好像变得有点多管闲事？以前我很洒脱的，这种事情就当看热闹了。或许是，我常从元长思身上看到阿裳的影子，唉，忍不住想帮她。”

顾姣脸上未有一丝动容，可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她放下碗筷，淡淡说道：“改邪归正了。”

因为想要去管这些让人触动，让人不平的事情，才会多管闲事。

戚微雨也是放下碗筷，凑过去问：“那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好吗？其实我也不想多管的，可是我总是会想起阿裳，也会想起我家人，会想起很多人。”

戚微雨：“从前，我总是不喜欢与正道之人打交道，因为他们之中，有人虚伪做作，有的人暗藏祸心，表里不一，和他们交，说不定那天后背就被人捅了一刀。这样一对比，魔道倒是单纯许多，真的是坏的彻彻底底。”

顾姣淡淡应了一声，又做好要去魔道的准备。

一连两天赶路，两个人终于是到达了魔道，赵浪先前帮她们安排了地方，两个人去了之后，就被赵浪的朋友何瑞希安排在魔道之中。何瑞希在魔道之中的身份不低，能够分到一处独立的小院落，赵浪安排得非常妥当，这位何瑞希早就已经想要脱离魔道，要他的正道妻子归隐，所以这次才想着帮戚微雨一把。

江湖大会将至，整个江湖都陷入了一种骚动之中，纷纷往七宝州这边而来。

薛檀一去了北边，至今没有消息，算着时间，应当才到北边，没有消息也属正常。

一般而言，江湖大会前十天开始，便会陆续有人住进七宝客栈，可今年的人却来得格外早，一群江湖人士操着刀剑，大大咧咧走进来，张口就喊：“顾女侠！我们早来了！”

戚微雨正在楼上算账，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出来。

从楼上往下俯瞰，见到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坐在下面，香儿有些害怕，倒了茶后便躲得远远的。

戚微雨从楼上下来，笑容满满：“文大侠！还有柯大侠，竟然来的这么早？我实在欣喜。”

文达与柯振明都起身和戚微雨打了招呼，他们二人便是当初，戚微雨化名顾小雨时，在断崖山上救下的人。

两个人原本是小门派，就在青崇边界，后来青崇一倒，这二人又在那一战中立了功，他们所归属的门派也水涨船高，分了青崇的势力和功法。

文达就是那个络腮胡男人，拱拱手：“我兄弟二人听闻月光殿洛殿主似乎对您有些误会，特地前来帮忙的！”

柯振明点点头：“之前七宝客栈遭逢大难，我们便想，不知顾女侠是否忙得过来，便想着早些来帮忙。”

戚微雨已经下来，香儿害怕络腮胡子长得凶猛，在后院不肯出来，只能由张南溪出来帮戚微雨倒了杯茶。

戚微雨笑道：“两位有心了。”

这二人来得是正巧，戚微雨还担心过两天人手不够，人多易出乱子，好在现在多了两个能干的人，正好。

说不定能够给魔道制造个什么大乱子，他也就好趁乱遁逃。

戚微雨表示会给他一大笔的安家费，何瑞希更是把戚微雨和顾姣藏得好好的，时不时还将魔道的消息和地图给两个人。

是夜，月朗星稀。

夜风和煦，白日里的燥热，在夜晚降临的这一刻都凉爽下来。

风从墙外吹来，隐隐含着院外的清淡花香，戚微雨和顾姣坐在院中，何瑞希帮两个人带了一壶酒，戚微雨小酌两杯，顾姣立马就阻止了她。

戚微雨手持酒杯，不解地眨眨眼：“就喝两杯，一会儿还得趁夜出去瞧瞧呢。”

顾姣僵持没动。拉着戚微雨的手腕，微微用力。

去年在寒山过年，戚微雨多喝了陈如水的秋意浓，醉酒之后在床上……顾姣脸上红了些，手上也用了点劲儿。

戚微雨杏眸委屈：“那我不喝就是了，你捏的我好痛。”

顾姣这才松开，戚微雨白嫩的手腕上，一道红痕有些刺眼。

两个人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听到魔道弟子打更的声音，戚微雨和顾姣对视一眼，双双站起身来往外走。

何瑞希有提供魔道的地形图，所以两个人并没有迷路之类的，先是往右护法水蛇腰的院子而去。老远的，就能够嗅到那股子浓郁的香料味道，杂七杂八混合在一起，特别刺鼻。

戚微雨趴在墙上，挥了挥四周的空气，嘀咕道：“再过八百年我还能够记得这味道，简直让人终身难忘。”

顾姣斜她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剑。

戚微雨回过头朝着顾姣悄声说：“娇娇，右护法武功不错，我们两个一起过去的话，怕是会被她发现。”

顾姣看着她，等她说话。

戚微雨：“我轻功好，她发现的机会不大，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来。”

默了一瞬，顾姣才应声：“……嗯。”

戚微雨一跃而去，脚下如同踏风，无声无息。

顾姣坐在墙边，警惕地看着四周，若是戚微雨被发现了，她便要动手了。

好在，戚微雨落在其中一个屋顶上，扒开青瓦往下看，并没有被人发现。

房上的戚微雨往下看，垂直看去，正看到一个浴桶，紧接着，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踏了进去。

许是经过热水的刺激，右护法身上的香味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呛得人眼泪直流。

右护法此刻没有穿衣服，更能够直观地看到，她那腰，真的是如同弱柳，每次摆动都牵扯人心。

戚微雨不小心看了眼，立马就直起身来捂住眼睛。

下面传来了水声，她飞快地逃离，觉得右护法这边就只是在洗澡，应当没什么能够知道的了。

顾姣见她这么快就回来，难免问了句：“瞧见什么了？”

夜色里，依旧能够看到戚微雨脸上很红。

戚微雨拍着胸脯，还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她在洗澡，咱们去别处吧。”

顾姣没动，冷声反问：“就看到她洗澡了？”

“嗯，她脱了衣服之后，好像还……”

戚微雨声音戛然而止，猛然反应过来：“好像还特别、特别没意思，所以我立马就回来看看娇娇洗眼。”

顾姣冷淡勾了下唇角，收回了要砍人的手。

第47章

接着戚微雨和顾姣一连探了许多处地方，都一无所获，唯独最后一个地点，便是在魔道主的院子里。

早些年戚微雨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魔道主。

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从不留情。

他的武功定然是在左右护法之上，戚微雨无法保证自己过去会不会被发现，只好在他的院子外坐着。

远远的，便听到有女子娇弱的声音响起来。

戚微雨和顾姣对视一眼，都探出头去看，只见到魔道主身边的弟子拉扯着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往院子里去。

小姑娘含着泪，隐忍不发。

快要到魔道主院落时，小姑娘越走越慢。

那魔道弟子苦口婆心劝慰：“九姑娘，您都和主人犟三天了，要是今晚上您还犟着，主人肯定会把你扔进山里喂狼的，您不如从了，有何不可？咱们魔道不愁吃穿，您何苦呢？”

那位九姑娘咬着牙：“你们魔道杀人如麻，各个都心狠手辣，你们把我掳来，给这个魔道主练功，当我真的不知道么？”

弟子“嘶”了声，警惕看着四周，压低声音：“九姑娘，您别说了，要是被人听到了，我可活不成了。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今晚主人又有些入魔迹象，一定要你去服侍，你要是不去，现在就得死。要是好命活下来了，荣华富贵啊！”

九姑娘哭哭唧唧，还是极不情愿。

可魔道主的院子越来越近，她也反抗不了。

直到人没影儿了，顾姣才明白过来，大概是那个魔道主练功走火入魔了，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纾解。

想到这种事情，顾姣下意识摸了下怀中的东西。

硬硬的，抵着胸口，平时没想起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现在，胸口上好像是有着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顾姣一时失神，想起了和戚微雨的第一夜。

也想到景长乐说的话，若是戚微雨真的太过挂念她，当真走火入魔了，同这魔道主一般……顾姣不敢再想下去。

她瞥一眼戚微雨，却见到戚微雨杏眼朦胧，眼神紧黏在她的身上，她心中一慌，别开头冷声冷语：“看什么看？眼睛给你挖出来。”

戚微雨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娇娇何时说话如同我这般吓人了，还要挖我的眼睛，不过如果是你，挖给你也无妨啊。”

顾姣抿了抿唇，捂着胸口没说话。

她就不该和戚微雨说话的。

夜风扫过，带着花香与烛火灯油的味道，远远的有弟子巡逻的脚步声，万籁俱寂下，戚微雨听到顾姣浅浅的心跳，似乎越来越快。

戚微雨轻笑一声，等到四周一点声音都没了后，她才和顾姣说道：“娇娇，咱们且过去瞧瞧。”

顾姣疑惑：“魔道主武功高强，我们贸然过去，岂不是要被发现？”

“你这可就不懂了啊，男人嘛，在那种时候的警惕性最差，咱们小心些，也不会被发现。”

顾姣点点头，随着戚微雨一同过去了。

且不说魔道主是在做那种事情，他现在有着走火入魔征兆，对外的感知力也会降低不少，她和顾姣一同过去，应该不会被察觉。

果然，她和顾姣已经踏上了房顶，院子里也没有人发现。

揭开瓦片往下看，正好看到那个被送进房间里的九姑娘抽噎着脱掉衣服，黑衣中年男人手不停在身上游走。

这场面，果真是血脉喷张，戚微雨一下就捂住了顾姣的眼睛，默默摇头：“别看了，看多了眼睛会坏掉，真的别看了！”

她温热的手掌覆盖在眼睛上，顾姣慢慢挺直了背脊，坐在屋顶上，没说话。

戚微雨又偷瞄了眼下面的场景，反手就把瓦片给盖上了。

可是，看不到了，还有声音传入耳中。

虽然声音细碎很小，可在静谧的夜里，却显得婉转又尴尬，那低低的声响，回荡在两个人之间，有些暧昧勾人。

戚微雨的手还盖在顾姣的眼睛上，顾姣忽然觉得有些烫人，她挥手将戚微雨的手拂开，别开了头。

屋里有着床榻的响动，还有女子低声哭泣的声音，都让人脸红。

这一刻，戚微雨瞟了眼顾姣，脑子里全都是一扇风清那本绝笔上的画面，她一直都很想要和顾姣尝试一二来着……

心绪乱着，顾姣却站起身来，淡声道：“先走吧，也听不到别的了。”

戚微雨红着脸点头：“嗯，不过明日我们可以去看下这位九姑娘，我觉着她应当是知晓些什么的。”

顾姣答应一声，极快地走了。

她一点都不想听到别的东西。

回到院落里，何瑞希早已经睡了，他住的房间远，一点都听不到两个人回来的动静。

戚微雨和顾姣坐在院子里，夜色撒下，戚微雨能够听到身边顾姣传来的，摩挲衣料的轻微声音。

从前也能听到，不过刚刚经过了那些事情，脑子里总有些乱。

顾姣先出声：“先去歇息，明日再谈。”

戚微雨“嗯”了一声，慢吞吞准备回房去，走了没两步，她却忽然停住，回过头来问了顾姣一句：“娇娇，我……我能拉一下你的手吗？”

顾姣愣了下。

两个人牵过手，可大多是没有这么暧昧的时刻。

因为两个人离得近，顾姣都能看到戚微雨眼神之中的期望。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戚微雨已经知道了结果，有些懊恼地挠了挠脑袋，管他的呢，她干嘛非得问？

冲过去就拉住，大不了就挨一顿毒打！

想到这里，戚微雨飞快折返回去，一下拉住顾姣的手。

之间略微有些冰凉，戚微雨小幅度地捏了下，顾姣浑身僵住。顾姣抿了抿唇，淡淡睨着戚微雨，而戚微雨细微地观察顾姣的神色，又大胆地在她的掌心之中摩挲了下。

顾姣才回过神来，没有拔剑，没有抽人，而是略带不解地问她：“你是不是……”是不是想和我做些事情？

顾姣没好意思问出来。

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好出口，她闭了嘴。

话说到一半，戚微雨也猜不出来她的意思，不过现在，能够拉拉手不动刀剑，戚微雨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戚微雨决定得寸进尺！

她仰起头来，晶亮的眸子望着顾姣：“我能够亲你一下吗？”

顾姣皱眉：“？”

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

顾姣不再去看戚微雨，冷声问她：“亲哪里？”

戚微雨久久反应不过来：“啊？？？”

她耳朵怎么了？

她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顾姣刚刚问她亲哪里？

顾姣怎么可能问这种话？

肯定是她耳朵出问题了，刚刚顾姣肯定说的是“找死？”。

确认自己听错了的戚微雨慢慢收回手来，瘪瘪嘴：“娇娇，你早点歇息。”

转过身，戚微雨失望地回了房间。

夜色之中，顾姣一身白衣似乎是落了霜雪，她站在原地没动，许久才歪了歪脑袋：“？”

第48章

九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在家排名第九，十日前才被掳到了魔道来。

魔道主有个专门放女人的院子，九姑娘就是被关在里面，院子里没有男人，只有几个年纪很大的女人照顾。

九姑娘刚被掳来的那段时间，整天哭哭啼啼，哭喊着要回家。

后来没有人搭理她，她也就消停下来了。

直到不久前，九姑娘被魔道主身边的贴身弟子带着去，想要让九姑娘服侍，九姑娘抵死不从，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能力反抗？

后来，那天也没成，九姑娘被遣送回了院子里，听说是魔道有要事要商议。

一来二去，九姑娘还是没能够逃脱那个心狠手辣老男人的魔爪，昨晚上他入魔了，教他得逞。

九姑娘差点就去了一条命，院子里的老女人拿着汤药喂她，九姑娘又流下了心酸的眼泪，老女人安慰她道：“哭什么？你这算是命大的，你可不知道，从前这院子里很多女人，有的命大挺过来了，被送下山得了一大堆的金银珠宝。有的当场就死了，主人觉得晦气，就吩咐厨房剁成了肉块儿喂狗了。”

九姑娘眼睛都哭红了，紧巴巴把汤药喝下去。

还好还好，被这个恶魔折磨了一番，好在命大，等病好了就能回家去，还能得到一批金银珠宝呢。

她喝完药，老女人在旁笑着说道：“不过你不一样，我听阿宝说，主人对你满意的很，希望你赶紧养好了伤，下次继续服侍。”

九姑娘：“……”

她眼泪珠子滚了出来，遏制不住。

老女人端着药碗出去，继续休息去了。

当戚微雨和顾姣找到这里来时，九姑娘正找了根麻绳挂在房梁上，准备上吊。

若不是戚微雨来得及时，九姑娘脖子都要伸进麻绳里面了。九姑娘哭哭啼啼了，在厨房里的老女人吼了一声：“整日里哭，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剁了？！”

九姑娘咬着唇，止住声音。

戚微雨蹲在她的跟前，顾姣慢来一步，进来后把门关上，屋里暗了些许。

可到底是白天，看人也看得格外分明，九姑娘愣着看了眼刚刚救下自己的姑娘，明眸善睐，唇红齿白，一派娇艳明媚的长相。

而后她进来的女子，则是清冷绝尘，样貌不俗。

“凡夫俗子”九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魔道主究竟是个什么眼光，她这般蒲柳之姿都能瞧得上。

戚微雨弯了弯眼睛，伸手扶起了九姑娘。

九姑娘心有戒备，自己爬了起来，因为昨夜里受伤颇重，刚刚又经历了番生死，脸色极差，她便坐了下来，警惕问两个人：“你们是何人？也是这个院子里的人？”

戚微雨笑眯眯，和蔼可亲，非常近人：“不是，我俩不是魔道的人，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人士！”

九姑娘还是非常怀疑，斜眼看戚微雨。

戚微雨慢吞吞也坐了下来，顾姣远远坐在另一边，好似与两个人隔绝开来一般。

九姑娘望向顾姣，眼中再次掠过惊艳，从前在家里时，人人都说她好看，可现在，一下子见到两个惊艳绝伦的女子，九姑娘都怀疑自己真的挺丑，家里人都诓骗她。

这一分神，九姑娘望着顾姣就没动。

戚微雨蹙眉，伸手在九姑娘面前晃了晃，这时，九姑娘才回过神来，腼腆一笑，顺便问道：“那位姑娘怎么不坐过来？”

戚微雨不着痕迹撇撇嘴，看向九姑娘时，又是满眼笑意和和蔼，她笑着说道：“她性子如此，见不得长相不好之人。”

九姑娘缓缓点头，在戚微雨笑盈盈的目光中，终于反应过来。 ？？？这意思是在说她长得不好看？？？

九姑娘红着眼睛控诉戚微雨。

戚微雨抿唇，转开话题：“九姑娘可愿意同我们一起逃出这狼窝？”

九姑娘委屈噘嘴：“你们是来救我的？”

戚微雨点点头：“正是。”

九姑娘一个激动，就牵扯动了伤口，龇牙咧嘴，扶着桌角：“那你赶紧带我出去，我不想在这里待着，真的会死的！”

戚微雨一点不急，递给九姑娘一盏茶：“九姑娘，你身体这样差，倒不如养个一两日，如何？”

“只要能带我走，你说的都对。”

戚微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好像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可像是九姑娘这般的闺阁女子，万万是看不出其中的蹊跷来。

九姑娘如今还一心觉得，长得美果然心肠好！

许久，戚微雨才叹了口气：“只是要带你出去，我们还得摸索下出路，所以问九姑娘两个问题，你可得如实回答，或者是帮着打探一二。”

九姑娘乖乖点头。

戚微雨问道：“你可知道魔道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九姑娘想了想，点点头：“这院子里的老女人，在魔道吃得开，平日里这里没人，她便喜欢和我说叨两句。听说不久之前，有个弟子被右护法杀了全家，叛出魔道，去正道那儿告密了，整个魔道发了追杀令，要杀了那个弟子呢。”

戚微雨看了眼顾姣，果真有了点风声。

这整个魔道都知道这件事情，何瑞希也曾说过，戚微雨淡淡点头，继续问道：“之后呢？”

“老女人说，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好像是那个弟子杀了自己全家，被魔道主给拿下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消失在了魔道，紧接着就去正道告密了。”

戚微雨：“那你可曾听说过，有个正道女子曾来过魔道？”

九姑娘心思单纯，不疑有他，继续回答：“当然听说过，那个老女人整天要骂好几十遍呢，听说我来之前，那姑娘就住在这儿，老女人整天伺候她，结果那姑娘动不动就拔剑。”

大抵九姑娘总算是有了倾诉点，也不等戚微雨问了，直接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告知。

甚至连右护法睡了多少个男人和女人都说的明明白白。

讲完了魔道的八卦，九姑娘感觉自己浑身都舒服了很多，戚微雨和她约定好明日的时间后，这才和顾姣一同离去。

顾姣问戚微雨：“你觉得可信？”

“八成可信，耿若曾到魔道，住在那院子里，应当是事实。可若真是按照九姑娘所说的，那耿若应当是魔道主的私生女。他女人多，放出魔道的也不少，大抵耿若就是在那个时候降生的，这么多年过去，魔道主听说私生女竟然是月光殿弟子，便生了别的心思。他让人把耿若带回魔道，明面上是想要认她，可暗地里却让她背叛月光殿，替他做内应，耿若这般性子，肯定不允。”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明白了。

魔道主此人心狠手辣，生怕耿若回去后泄露，便先一步栽赃她，也顺便给月光殿泼一盆脏水。

女儿这种东西，在魔道主心里，怕还没有一个九姑娘重要。

现在推测是有了，可没有证据。

这又让人颇有些苦恼。

当晚，戚微雨脑子里乱糟糟的，夜里睡不着，只想和顾姣在一起。

她趁着夜色出门，转过角落，走到了顾姣的房门前，刚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问候：“诶？戚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戚微雨眯眼，看到何瑞希刚回来。

她淡淡点点头，道：“马上就睡。”

说完，她推开顾姣的房门，走了进去，朝着怔愣的何瑞希微微一笑。

何瑞希刚想提醒戚微雨走错房间了，一张嘴，戚微雨已经关了门。

何瑞希摇摇头，还是走了。

屋里，只剩下淡淡的月色照进来，朦胧一片。

顾姣早就听到了动静，坐在床边，冷眼看她，好像只要她敢往前走一步，就会动手一样。

戚微雨站在远处，笑了笑：“娇娇，我睡不着，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沉默许久。

顾姣动了下，让了半边出来，又躺下：“不许动手动脚。”

第49章

第二日戚微雨和顾姣又去找了九姑娘，九姑娘又从老女人那儿听来了别的东西，原来当时耿若住在此处，同住的还有魔道主刚掳回来的女人。

耿若把那个女人给放了，魔道主大怒，加上耿若不愿意与魔道为伍，两个人大吵一架，回到这个院子之后，耿若便留信离开了。

戚微雨心中一动，拉扯了下顾姣的袖子：“若是真的有这封信，岂不是有了证据？”

顾姣点点头。

可没过一会儿，戚微雨又撑着下巴，道：“可我若是有这么一封书信，定然会当场销毁，怕是没了。”她捋了捋长发，“哎呀，早知道就不和元长思她们做朋友了，怎么就这般麻烦？”

她偷瞄顾姣，依旧是神情冷淡，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若是她还是戚微雨，便能恣意妄为，大不了就上月光殿直接抢人了，哪里还用得着来找什么证据证明清白。

看到她复杂的神情，顾姣才道：“有没有，也得去看看再说。若是真的找不到，证明不了，正道不信，我随你救人便是。”

戚微雨瞪大杏眼，猛然看向顾姣。

片刻，她弯了弯眼眸，“要真是那样，元长思和耿若可亏欠我们多了。”

夜里正好能够行动，好在何瑞希传来消息，说是今夜魔道临时开了大会，魔道主不在院子里，去了议事堂。

这可就真巧，给了戚微雨行动的机会。

她和顾姣趁夜溜进了魔道主的院子，门口那些弟子于她们而言，如同摆设。她准确到了魔道主的房间里，宽阔空旷，后面还有一个澡池，戚微雨啧啧两声，回头对顾姣说：“娇娇，来日我回去了也要这么奢靡！”

顾姣用剑撩开床帘，头也没回，“随你。”

戚微雨脑子里想到，这么大个澡池，她和顾姣两个人泡在里面，都绰绰有余，想想也都是美滋滋的。

两个人在屋子里寻了一圈，还真的没见到所谓的书信，怕是如同猜想那样，真的早已经被销毁掉了。

这时，远处有声音传来。

门外的弟子喊了一声：“主人。”

戚微雨和顾姣对视一眼，完全没想到魔道主竟然会回来得这么早。可这屋子里也没什么能够躲避的地方，顾姣已经拔剑。

戚微雨直接拉住顾姣的手，指了指床底下。

顾姣脸色不虞，根本就不动，显然是不想藏到床底下，脚步声越来越近，戚微雨也没得法了，拉着顾姣一同下了澡池。

埋头水中，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正好，魔道主打开房门，他四周逡巡，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水底，顾姣扑腾了下，很在忍耐。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顾姣才从水中探出头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戚微雨坐在澡池旁边，轻笑一声：“以前在江湖中的时候，常常被人追杀，我经常藏在水底下逃脱的。”

顾姣从澡池中上去，身上全都打湿了，她一捏衣袖，挤出许多水来。

因为天热，大家都穿得少了些，此时被水一打湿，身上的衣服几乎是紧紧贴着身体的。

薄薄的面料紧贴着婀娜有致的身体，看得戚微雨有些面红耳赤，她别开头，说道：“他还在这个屋子里，应该是进了什么密道之类的。”

顾姣运转内力，烘干身上的衣服。

戚微雨也运转了些内力。

身上的衣服稍微干了些后，戚微雨才重新看向顾姣，她胸前还是濡湿一片，能够看到起伏与沟壑。

她眯了眯眼睛，舔舔唇，说道：“要不咱们去看看热闹？说不定能够看到什么秘闻，就像上次在青崇一样的。”

顾姣自然知道戚微雨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热爱看热闹和吃瓜，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想要去体验一番。

就像现在，要是被魔道主发现，还挺危险的，可戚微雨还是想去瞧瞧。

顾姣没犹豫，点了点头。

她想自己大概是被戚微雨带坏了，她也想看热闹……

等了会儿，魔道主还是没有从密室之中出来，戚微雨和顾姣的衣服也都干了，戚微雨便尝试着开始寻找密道在何处。

她摸着下巴，从门口走过来，轻声道：“当时的脚步声，我似乎听到的是十步……”

她大步跨了十步左右，停下。

她跺了跺脚，地上发出了空洞的响声来，她眉头一蹙，道了一声：“糟糕。”

她挥手就推开了大门，又拉着戚微雨跳进了澡池。

果真，不到两息之间，魔道主从密室之中出来，他满脸戒备看着四周，最后锁定在已经被打开的房门处。

他追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戚微雨和顾姣从澡池中出来，看着地上开着的密室大门，两个人都没来得及烘干衣服，就直接从地道跳了下去。

漆黑的密道里只有零星昏黄的烛光映着，戚微雨瘪瘪嘴，和顾姣吐槽：“这个魔道主整天说魔道有钱，也不过如此嘛，我们的密道里都是金玉做的。”

顾姣没作声，心里却是暗暗认同。

太穷了。

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虽然酷夏，可有风一吹过来，也是有些冷。

两个人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烘干了衣服。

密道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未曾关闭，想必是方才戚微雨发出响动，魔道主追的及，便未曾关上。

戚微雨同顾姣一起进去，石室之中有橱柜书桌，床榻衣物，好似一个单独的居所一般。

戚微雨嗤笑一声：“这魔道主还真是奇怪，好好的院子不住，非得到这潮湿阴暗的密道之中，奇怪。”

顾姣随手翻了下书桌上的书册，只是普通的民间流传话本。

戚微雨打开了箱子，里面竟然装着些许女人的衣服，她笑眯了眼睛：“娇娇，你猜，这个魔道主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收藏了这么多女人的衣服，啧啧。”

她拿起来看了眼，又放进了箱子里。

顾姣拉开书橱，一怔，拿起了其中一封信，上面写着几个字——云霞庄之事已解决……

后面没有看完，戚微雨已经凑了过来，不知为何，顾姣下意识就将这封信压在了最下面。

而上面一封露出面容来，戚微雨看了眼，惊喜道：“娇娇你可真厉害，竟然找到了这些信！”

还以为所有信都已经毁掉了，却没想到，这个魔道主不止是有女装癖，竟然还喜欢收集信？

露出来的那一封，果然是耿若写给魔道主的信，上面完完整整说明了耿若是清白的。

戚微雨把信收了起来，还想要看下面的信，手刚伸过去，就被顾姣给抓住，她皱眉冷冷说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便走了，莫要窥视旁人隐私。”

戚微雨瘪瘪嘴：“那你之前看穆益平……”

顾姣斜眼看她：“闭嘴。”

戚微雨委屈闭嘴，又在石室里转悠了圈，在床榻后面竟然发现了一幅画像，挂在石壁上。

戚微雨愣了下，攥紧衣角。

画上的女子持剑挑花，一袭绿衣缥缈，似是画中仙。

戚微雨往那边靠近了一些，顾姣耳朵一动，走过来拉住戚微雨的手，压低声音道：“糟糕，他回来了。”

戚微雨也是回过神来。

她跟着顾姣往外走，却不想，还未躲藏起来，魔道主就已经过来。

一阵凛冽的掌风扑面而来，顾姣挥袖一挡，将其化解，她也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一凛。

第50章

这位魔道主，是顾姣遇到过的，除了师父之外武功最高之人。

方才同他过了一掌，此时手掌还隐隐发麻，见到顾姣神情不对，戚微雨心中愕然，问她：“娇娇，可有大碍？”

顾姣摇摇头，目光凛冽，看向魔道主。

是个中年男人，许是因为走火入魔了许多年，原本刚毅的长相，看着却觉得阴冷不舒服。

魔道主眯眼看两个女人，没有一点印象，靠近两个人，身上的危险气息让戚微雨也不禁警戒起来。

魔道主：“你们是何人？你们不是魔道之人。”

戚微雨咧开嘴，皮笑肉不笑：“现在不是，以后总会是的嘛，之前你们魔道的右护法请我加入魔道，我之前想不开拒绝了，现在不是自己找过来了吗？”

魔道主脚步停了下。

能让右护法亲自邀请入魔道的人不多，据他所知，这些年还拒绝了的，只有那个恶名昭彰的戚微雨了。

“戚微雨？”魔道主发出疑问来。

顾姣气势凛然，护在戚微雨的跟前，不退一步。

戚微雨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嬉皮笑脸凑到魔道主的跟前去，点头说道：“正是正是，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能够加入魔道，成为魔道一员的！”

魔道主也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容来，“那好，我先……送你一命！”

话音刚落，魔道主便是一掌挥来，他掌风强劲，仿佛这一掌之间已经撕裂了空气的流动。

戚微雨从不相信这种奸险之人会讲什么道义，早有准备，那一掌过来，她已经伸手化去不少力道，同时后退。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手上一阵阵发麻。

她刚站稳脚跟，就看到顾姣提剑而上，剑光凌厉，虽然魔道主厉害，可顾姣能够硬生生接住他的一掌，可见也不是善茬，此时不敢懈怠，与顾姣缠斗起来。

顾姣分神，瞥向戚微雨：“你先走！我随后追来！”

戚微雨摇头，加入战局：“不行，我就要同你在一起！”她伸手抓住魔道主的手臂，微微用力，左边顾姣一剑刺来。

魔道主内功运转，将戚微雨震开，顾姣的剑擦过魔道主的胸前，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魔道主眼中猩红，连人带剑将人扔了出去，撞在石壁上，因为内力的冲击，顾姣吐了口血，洒在衣襟上，衬的格外刺眼。

“娇娇！”

戚微雨转身像是要到顾姣身边去，魔道主直接截住，伸手在戚微雨的肩头上打了一章，始料未及，戚微雨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着一把毒针，魔道主没来得及收手，毒针刺入手中。

戚微雨将喉咙的热血吞下，扶起顾姣来：“走。”

顾姣不再恋战，随着戚微雨而走。

因为受了伤，脚下有些蹒跚，戚微雨咬牙扶住，很快便出了密道。

从魔道主的院子出去，与院子里的魔道弟子打了个照面，戚微雨手起刀落，一刀致命，乘着夜色仓皇而去。

顾姣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被戚微雨扶住时，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不过调息了会儿，并没有什么大碍。

戚微雨暗自懊悔，这事情着实是怪她。

是她低估了魔道主的实力，以为就算他回来了，也能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她觉得，魔道主那般的，大抵就和洛争月差不多的水平，却不想，对方功力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从魔道主的院子里，亮起了许多盏灯光来。

戚微雨一语不发，往九姑娘住着的院子而去。

顾姣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大概是在自责，此时她调息过后已经发好了不少，便出声道：“你不必自责。”

戚微雨没有笑容，敛下眉目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之中，滚落泪水。

她挥袖擦了下，摇摇头：“好。”

很快到了九姑娘的院子，她带着顾姣踹门而入，早已经入眠的九姑娘吓了一大跳，睁开眼睛就看到浑身是血的两个人，惊吓不少。

“你们……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九姑娘正要掌灯，却被戚微雨拦住。

戚微雨捂住九姑娘的嘴巴，压低了声音，贴在她耳边阴恻恻说道：“九姑娘，我们二人为了救你于水火之中，不幸被魔道主给发现了。”

戚微雨吞咽下喉中的热血，余光却是瞥着还在调息的顾姣。

九姑娘“唔”了一声，因为被戚微雨捂着嘴，并不能问出什么来，只得听着戚微雨说话。

戚微雨回过神来，继续说道：“现在魔道弟子已经追了过来，听我说，若是魔道不能派出许多弟子来抓捕我二人，那我们两个便能够逃出魔道，从长计议，来救你。若是逃不出，你便能够趁着防守薄弱逃出。”

九姑娘被戚微雨的话给感动到了。

天呐，这是什么仙女啊！宁可自己身处险境也要救她出去！

戚微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调息的顾姣睁开眼来，即便是处于此般危急时刻，她眼眸也如同寒山冬日里的白雪一片，宁静清冷毫无波澜。

戚微雨从怀中拿出那封信来，对塞给九姑娘：“听我说，这封信是我写给月光殿洛殿主的求救信，你给我带去月光殿，让她来救我，明白了吗？”

九姑娘疯狂点头，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戚微雨这才松开九姑娘的嘴，九姑娘差点就哭了出来，哽咽着说：“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月光殿把这封信交给洛殿主。”

魔道之中嘈杂一片，许多守夜弟子都在搜查两个入侵之人，听闻是魔道主亲自下的命令，一定要找出这两个人格杀勿论。

戚微雨和顾姣现在这样，只能够硬闯出去。

循着地图上的下山之路而去，路上的魔道弟子发现踪迹，与两个人血战一场，可戚微雨和顾姣都是能够对抗魔道主的人物，只是稍稍拖延了些许时间罢了。一路往山下走，渐渐的，便能够看到魔道之中的灯火阑珊，不过戚微雨和顾姣却并没有松懈，反而是更加警戒了起来。

漆黑夜色之中，两个人影出现在面前。

一道女子娇笑的声音响起，戚微雨戒备地挡在顾姣面前，与之同来的，还有让人浑身起汗毛的香料味道。

右护法掩唇娇笑：“还真的是你呀，大魔头。”

右护法身后，魔道主负手走出来，夜色撒在他的一身黑衣上面，更是漆黑如墨，让人瘆得慌。

顾姣已经亮剑，可右护法和魔道主却像是在戏耍两只宠物一般，并不着急，右护法还时不时瞥一眼戚微雨，抿着红唇摇摇头：“主人，你不说，我还真的没发现，这大魔头长得……确实有些云霞庄那位的神韵。”

顾姣倒吸一口凉气。

戚微雨眉头一皱，她心中自有分寸，并不打算和两个人多纠缠，也隐隐猜测云霞庄之事，大抵是与魔道主有几分关系的。

她回眸看了眼顾姣，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捏了两下。

她往魔道主和右护法的方向走了两步，有些委屈：“魔道主，右护法，我好心来投靠魔道，你们就这样对待我，唉，于心何忍呐？”

魔道主不苟言笑，想要早早结束这二人，可听到戚微雨这么一问，他还是冷笑一声，答话：“从你出现在我密室里，你们两个人便已经走不出去了。”

戚微雨眼睛珠子一转，嬉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将你有女装癖和旧物癖的事传扬出去的，你不如放过我们？”

右护法扭着腰肢，望向魔道主，似笑非笑。

魔道主岿然不动，摊出手来：“你拿了我东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眯了下眼睛，“你拿了我的信？！”

戚微雨不动声色，向着顾姣挥了挥手。

这种情况下，只要戚微雨能够拖着这两个人，顾姣离开不是难事。

戚微雨莞尔一笑：“是呀，我是拿了你的信，就是那个……关于云霞庄的。还有你床后挂的那幅画，那不是云霞庄的主母吗？”

话音刚落，魔道主已经按捺不住，一招攻向戚微雨。

他似乎是被戚微雨给热闹了，眼睛猩红，下手狠厉，没有丝毫留手。

右护法也是攻来，“哎呀呀”了两声：“大魔头啊，我是想真的把你留在魔道的，可你也看到了，魔道主非要杀你，他都发狂了，怕是活不成了。”

两个人双管齐下，戚微雨一招一式都不太能招架。

这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两大高手，就算是陈如水在此，怕也要受点伤。回过头，戚微雨看到顾姣竟然没有走，朝着她挤了挤眼睛。

戚微雨一分神，魔道主一掌就已经迎面而来。

十成十的力道，让戚微雨还未曾挡住，就已经招架不住。顾姣脚下一动，从戚微雨身后而来，她揽住戚微雨的腰，瑞雪挡住魔道主一剑。

却不料右护法从右攻来，顾姣正全心挡住魔道主，无法分手对右护法。

戚微雨眼疾手快，反手抱住顾姣，替她挡了右护法一匕首，匕首刺进去，戚微雨“嘶”了一声，有些埋怨：“让你走你不走，咳，现在好了吧，两个人都要折在这儿了。”

顾姣手指一僵，内力疯狂运转，面前魔道主嘴里嚷嚷着“去死”，顾姣愈加眉眼冷淡，甚至是染上了些阴郁。

瑞雪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顾姣冷冷出声：“想要我死？”她唇角拉下来，极其不悦，“做梦！”

瑞雪忽然碎成了碎片，散落开来，顾姣松开剑柄，一脚踢开右护法，她揽着戚微雨往后退。

魔道主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喷出，眼中猩红慢慢退去。

方才顾姣使出全力，右护法和魔道主都受了点伤，此刻想要追上去，魔道主却拧眉拦住：“受了我两掌，怎么都活不成。那个戚微雨，中了你匕首上的剧毒，也活不久了。”

后面没有人追过来，顾姣停了下来，嘴角渗血。

戚微雨拉着她的手臂，有些使不上力来，戚微雨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出来，“我错了，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帮元长思和耿若到魔道来，明知道凶险，却依旧要去以身犯险，害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闭嘴。”顾姣强撑着站起来，可浑身上下仿佛都碎了一般，她没站稳，又跌了下去。

原本雪白的裙上，鲜血和泥土混了一身，这是戚微雨这辈子以来，见到过的最狼狈的顾姣。

戚微雨“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顾姣没松手：“等我们出去了，你就打死我吧，我这样的人活着，就是在祸害人。我从前祸害正道，如今祸害喜欢的人！”

顾姣抹去唇角的血，咬咬牙，有些艰难道：“让你闭嘴。”

戚微雨点点头，可还是哽咽着，顾姣想要说她心甘情愿，可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看到戚微雨眼泪一个劲往外掉。

顾姣扶住戚微雨的肩头，借了把力，探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下。

原本在哭的人，忽然就没了声。

顾姣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气息渐弱：“不是让你闭嘴吗。”

第51章

炽烈的阳光倾下，戚微雨下意识就去摸了下身边的人，顾姣脸色很差，气息也弱，可在戚微雨碰到她的时候，她羽睫轻轻动了下。

戚微雨靠过去，轻轻抱了下她：“娇娇，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带你走。”

她将顾姣扶了起来，压在背上，因为重量，腰上的伤口裂开，鲜血直往外冒。昨夜逃脱之后，戚微雨还以为右护法那匕首上淬了毒，都已经抱着要死的决心了，哪里知道，早上起来并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

相比于右护法的留情，魔道主显然丝毫没有留情面，她伤得很重，要不是靠一口气撑着，戚微雨都觉得顾姣此刻已经不在了。

她背着顾姣前行，每走一步，腰上的血就冒的更凶。

只是她穿着一身黑色，染在衣襟上，濡湿一片。

顾姣的脸色不太好，戚微雨的也差不多，走了好一会儿，戚微雨都不知道这是哪儿了，她才停了下来。

放下顾姣后，她斜斜往一边倒去。

手指上，绕着顾姣的一缕衣摆。

等到戚微雨再次醒过来，夜幕已经落下，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早已经头晕眼花。她回头看了眼顾姣，爬到她的身边，将头埋在她的胸前。

顾姣迷迷糊糊，有些清醒，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个脑袋枕在自己胸前，她气一短，咬咬牙，一巴掌拍在了戚微雨的脸上。

因为受了伤，浑身无力，她这一巴掌，根本没什么力道。

可戚微雨还是一个激灵，猛然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眸亮闪闪的，盯着顾姣：“娇娇，你醒了？”

顾姣咳嗽一声，咳出一口血来。

咳出血还不算是严重，她这一动，四肢百骸都好像被人敲碎了一般。

她下意识去拿瑞雪，可身边空落落的，她才想起来，瑞雪已残。

戚微雨看出了顾姣的眼神，她眼眸一敛，咬牙说道：“我戚微雨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亏，下次我一定要弄死他。”

顾姣半阖眼，头靠在树干上。

她歇了片刻，才勉强开口说道：“戚微雨，你走吧。”

戚微雨还在想着怎么报仇，忽然听到顾姣这话，一时愕然，她张了张嘴，明白了顾姣的意思。

她摇摇头：“我不走。”

顾姣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是连累到她了。

如果是换了她一个人，想要走出去是轻而易举，可若是背着一个顾姣，机会就大大减少。

顾姣还想说话，可浑身的疼痛让她蹙眉。

戚微雨抿了抿唇，从怀里拿出洛争月的那根碧玉簪子，“娇娇，此次是我害你到这般地步，若是你不同我一起走出去，我就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你可还记得，那日我曾同你说过，你是我的正道，是我的光。”她垂眸，淡声说道，“我骗过很多人，可对你的心意，每一句都是真的。若是我找不到自己的正道，找不到光，与死何异？”

顾姣彻底闭上眼睛，耳边有风吹过的声音，也有炽热的阳光晒在地上传来的轻微响动，以及，耳边戚微雨微软的声音。

渐渐的，顾姣失去了意识，已经听不到戚微雨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戚微雨从山间找来了野果子，吃了点后，精神才好了一点，她又背着顾姣往外走。

“娇娇，你知道吗，小时候云霞庄后面有一片花海，五颜六色的花开着，格外好看。”戚微雨一边走，一边说，“你以为我会徜徉花海很喜欢？哈，错了，我喜欢去**那些娇花……”

“后来我在江湖之中，就再也没看到过那么好看的花海了。”

“还有我最喜欢的，就是寒山的满山白雪，看过去真的是纯白一片，一望无际，让人心里的抑郁都顿时消失了。”

“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其实你不知道，你一出寒山我就把你给盯上了。我曾听说，寒山有个从不出门的小师叔，终于舍得下山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啊，最喜欢看热闹，就眼巴巴在寒山下面等了好久，就想看看这不出门的小师叔究竟是如何的。毕竟师兄那个性格，老是在江湖上说你长得如何惊艳……我就想一探究竟。”

“你那日从山上下来，皑皑白雪之中，你像是从仙境里下来一样，裙摆微动，一点都不笑，可真的是比传闻中还要好看许多许多倍，我一下子就对你起了歹心……喔，不是，是许了芳心。”

戚微雨说完，眼睛红了，偏头看顾姣，她依旧是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戚微雨说话。

戚微雨正要说下去时，原本毫无动静的人，忽然冷笑了一声，声音略虚弱，在她耳边道：“原来是这样……”

戚微雨被吓了跳，要是换在平时，顾姣肯定就已经抽剑砍人了。

可现在，瑞雪已毁，顾姣重伤，她倒是宁愿能够被她用剑给戳着，就算是被瑞雪给砍死，她也觉得开心。

戚微雨“嗯”了一声，眼泪掉出来，继续往前走：“所以娇娇，等以后，你可一定要好好教训我，要撑下去，砍死我。”

顾姣又没了声音。

戚微雨继续说了下去：“娇娇，我想要为了你做个好人，也想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要是这一次，我们能够熬过去，你就和我一起去月老庄好不好？”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顾姣果然没有说话，戚微雨眼泪没忍住，掉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掉，哽咽着说：“那从现在开始，我们便是侠侣，我戚微雨一生一世只喜欢你顾姣一个人，你顾姣也只能喜欢我一个人，永远也别想要从我身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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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姑娘不知道月光殿是什么地方，可一路上看到些江湖人士帮她指路，也正巧，那些江湖人士也要去月光殿，九姑娘就与他们同行，很快就到了月光殿。

巍峨气派的山门，人来人往，都是在痛骂着魔道如何。

九姑娘听得血气翻涌，也是指着魔道的方向破口大骂，她骂的厉害，把这些天的侮辱憋屈都给骂了出来，让人频频回首，觉得这姑娘长得柔柔弱弱，没想到骂起人来这般生猛。

山门一开，九姑娘随着人群走进去，明显能够感受到整个月光殿的低气压。

跟着人群去了教练场上，能够看到中间用铁索穿过琵琶骨的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模样不差，好像是要被受刑，虽然如此，两个人却还是紧紧拉着手。

九姑娘可不管这些人了，毕竟戚微雨那边是真的着急，需要去救命的。

她看向坐在最上面的一个女人，似乎就是洛争月，她穿过人群走过去，听到洛争月有些不忍却又决绝地说道：“我月光殿弟子，元长思、耿若，勾结魔道，罪该万死，今日公开受刑，以告正道。”

元长思和耿若弯了弯腰，叩了个头。

元长思抬起头来，满脸都是坚决，她朗声说道：“天地明鉴，阿若从未想过要叛出正道，从未与魔道有所勾结！”

耿若拉着元长思的手，轻轻靠在她的身边。

洛争月脸上浮现一抹不忍，可还是咬咬牙，就在要叫人受刑之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九姑娘满脸鼻涕眼泪，拿着信就嚷着哭起来：“洛殿主！洛殿主！这是顾小雨叫我送来的信，求求你救救她们吧！”

顾小雨？

洛争月愣了下。

以及前来的诸位正道也愣了下，陈如水和景长乐，二话不说，就夺过了九姑娘手中的信。

陈如水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

陈如水心中有了些定数，江湖中不少正道与戚微雨交好，此时也是嚷嚷起来，急迫地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如水不说话，九姑娘才声嘶力竭地和众人解释：“顾姑娘真乃一代侠女，小女子被困魔道，受尽屈辱，顾姑娘救我于水火中中，却还得自己深陷险境，只能让我来给洛殿主送信求救！”

听完，众人只想要去魔道救顾姣和戚微雨。

陈如水捏着那一纸书信，走到洛争月面前，他淡声问道：“洛殿主，你可知道她为何要来找你求救，而非是我？或者是景兄？”

洛争月也困惑于此，“为何？”

“因为她与我师妹前往魔道，并非是为了这位姑娘，而是为了你的宝贝徒弟，连她都相信你的徒弟并非那样的人，你却可以为了月光殿的声誉，不加查问，便能够将她们二人推出去！”

“你说什么？！”洛争月大为震动。

陈如水怄气，将这封书信扔给洛争月，洛争月自然是对耿若的笔迹极其熟悉，她心里不是滋味，有些庆幸，却也愧疚。

陈如水懒得和洛争月说话，带上寒山的人就往魔道去了。

景长乐也随着陈如水而去，许多与戚微雨交好的正道也跟着去了。

一时间，人烟寂寥，洛争月许久才回过神来，将这一封书信告知正道，表示耿若与元长思无辜，虽然许多人都不信，还是觉得洛争月是在包庇。

洛争月冷冷一笑，一剑斩开元长思与耿若身上的锁链，挡在前面：“我就是包庇，尔等如何？”

现在正道大多都去救戚微雨和顾姣了，留在此处的，都是些许小喽啰，被洛争月和月光殿这么一恐吓，就灰溜溜逃走了。

九姑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洛争月也要带着弟子去救戚微雨和顾姣。

元长思和耿若虽然受伤颇重，可还是执意要前去，元长思拉住耿若的手，眼中酸涩，说道：“小雨姑娘待我和阿若是亲友，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搭救她们的。”

耿若点点头，洛争月看着两个人同自己疏离的模样，没再说话，默许了。

九姑娘也是巴巴跟在洛争月身后，也一口一个要去魔道，结果她身体虚，没走多远就不行了，被月光殿的弟子给送了回来。

第52章

戚微雨寻到了一处山洞，她背着顾姣进去，先是生了火，才开始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只是顾姣受的都是内伤，她内力低，对顾姣起不了什么作用。

山洞外草木掩映，衬得洞中晦暗。

她仅仅凭一个人的力气，应该走不出去，只有等九姑娘去求救回来。

她真的是把身家性命都放在了九姑娘身上。

身边，顾姣的呼吸很浅，她害怕顾姣伤重，便道了句：“娇娇，我亲你了啊。”

顾姣手指一动，咬牙切齿回了一句：“滚。”

戚微雨松了口气，继续等待着，火光一跃到了脸上，被火光映得双颊绯红。

就在这时，她眼睛一瞥，眼疾手快灭了火，听到山洞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应当不是路过的人。

此处还在魔道境内，应该是魔道之人，很快，那道脚步声在山洞外停住，与此同时，一缕香料味道随之而来。

戚微雨心中一骇，没想到竟然会是右护法！

右护法在山洞外停顿了会儿，才慢慢走了进来，戚微雨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在右护法身形出现的片刻，她手中持着瑞雪的碎片抵在右护法的脖子上。

立马就见了红。

戚微雨死死抵住她的脖子，厉声说道：“魔道主让你来的？”

右护法笑了下：“他的确是让人在搜寻你们的踪迹，不过此来只有我一人而已。”

“当真？”

右护法轻声娇笑：“自然，戚姑娘心中不是明白得很吗？”

戚微雨松开右护法，坐到了顾姣身边，刚刚熄灭的干柴上，冒出白烟，有些呛人。

戚微雨不解：“我不懂，你为何要放我一马？”

右护法站着没动：“我喜欢你这个人，想帮你一把，何须理由。”

戚微雨冷笑不语，显然不信。

右护法掩唇，红唇微扬，轻轻抿起：“我想借这个机会，除掉魔道主，希望戚姑娘能帮我一把。”

戚微雨并不惊讶。

从右护法对她没下死手来看，就知道她居心不良，此刻她摊了摊手：“此刻我和娇娇如此模样，怕是帮不到右护法了。”

右护法不急，拿出两颗丹药来，她吃了其中一颗，道：“此药能助顾姑娘恢复伤势，我方才吃了一颗，证明无毒。”

戚微雨欣然接受，毕竟现在，她只有相信右护法，不然顾姣可能真的熬不过去。

她让顾姣服下后，坐在一边耍赖皮：“药是你自己给的，我又没说要帮你，交易失败，都不算。”

她明艳好看的脸颊上，都是拒不承认的神情，耍赖皮也非常娴熟。

右护法：“……”

戚微雨直起腰，双手撑着下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说道：“不过，也不是不能帮你。”

右护法沉默片刻，忽然又想明白了，她想到了一个戚微雨必须帮她的理由。

右护法往戚微雨面前挪了两步，戚微雨立马喝止，捏着鼻子说道：“你别过来了！我家娇娇不喜欢我与你接触你赶紧站远点！”她眯着眼睛，补充：“右护法不必自卑，我不是不喜欢你身上的香味。”

右护法哽了哽，非常哀怨。

她往后退了两步，堵着洞口，说道：“我这里有个秘密，戚姑娘听了，必然会帮我的，况且，除掉魔道主这可是造福正道的大事，想必顾姑娘会非常乐意做的。”

“说说看。”戚微雨说，但她心底，大概是已经知晓，右护法是要说云霞庄的事情了。

之前她因为洛争月的簪子而怀疑过她，可一连许多日相处下来，她却觉得，洛争月并非是心狠手辣之辈。

此时在魔道又发现，魔道主似乎是与云霞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右护法将自己知晓的都一一告知戚微雨。

原来魔道主当年，与洛争月及戚微雨的母亲同出一门，从小便一同长大。只是魔道主心性偏激，在杀了江湖同门后，被逐出师门。后来更是加入了魔道，成为了魔道数一数二的人物。

加入魔道后的魔道主，更是以杀人为乐趣。

那年，正好戚微雨的母亲嫁入云霞庄，魔道主因为记恨师门，而偷摸着杀了从小养育他的师父。

戚微雨母亲知晓之后，上魔道讨个说法，却不想魔道主执迷不悟，母亲一怒之下，趁着魔道主不注意，刺了他一剑，魔道主差点就死了。

后来在养伤之中，每每想到师姐刺他一剑时，魔道主便想不明白，不慎走火入魔。

他走不出心魔，只能够把创造心魔的人给杀了。

彼时魔道主重伤未愈，又走火入魔，无暇分身，只好让潜伏在正道中的林氏一族出手，施计灭了云霞庄满门。

却没想到，灭了云霞庄后，魔道主走火入魔迹象更重了，日日夜夜里，他的梦里都是师姐的影子。

听完这一切，戚微雨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却是努力遏制住了自己的恨意。

顾姣刚刚吃了药，恢复了些力气，她抓住戚微雨的手，每一寸肌肤都冰凉刺骨。

戚微雨从恨意里挣脱出来，欣喜地看向顾姣：“娇娇！你醒了？”

顾姣声音嘶哑，“嗯”了一声，她撑着身子，冷淡看向右护法，不悦地皱了下眉头，说道：“这笔交易，我答应了。”

戚微雨附和着：“娇娇答应我就答应。”

右护法笑意微敛，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欢喜。之后右护法又给两个人送了药和吃食，顾姣伤势也在慢慢复原中。

就在这日，山洞外的草木倏然间悉数倒掉。

戚微雨猛然睁开眼，将顾姣护在身后，紧接着，魔道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看到戚微雨俏丽的脸庞时，五官扭曲。

戚微雨挡在顾姣面前，死死护住，魔道主上前来，戚微雨立马说道：“呵，你不愿意放过我们，不过是因为我母亲的事情，你杀了我，放过她如何？”

魔道主眼神落在顾姣身上，冷笑一声，阴沉冷淡：“戚微雨，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资格和我谈条件？我送你们一起上路！怪就怪在你生在云霞庄！”

他快速出手，一指掏心。

戚微雨跃身一躲，躲到魔道主身后，吐出一口血来，魔道主桀桀大笑：“你中了毒，本也活不久，可我就想亲手把你给剁了……我恨死你母亲了……”

魔道主咬牙切齿，大概是想到了不太愉快的经历，血气翻涌，灵台乱了。

他见戚微雨似乎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瞬时间，脖子上便留下了一道血痕。

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却忽然一笑，魔道主觉得莫名其妙，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戚微雨忍着窒息的感觉道：“你就真的这么自信，一个人都没带过来？”

魔道主冷冷一笑：“我与右护法足矣！”

他手上力气一大，戚微雨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要断了，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闪过，那一剑又狠又快，还是从魔道主背后下手，让人毫无防备。

一剑穿心而过，顾姣抽出剑来，脸色有些苍白，可呼吸却是比前些日子要平稳多了。

血溅了出来，洒在地上，魔道主意识逐渐复苏，似乎是知道自己中了算计，他要命地喊了一声“右护法”。

不久，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魔道主指着戚微雨道：“杀，杀，全给我杀了！”

右护法粲然一笑：“好嘞。”

说时迟那时快，右护法手中持着一把匕首，疾步而来，却是抵在了魔道主的脖子上。

右护法美目一眯，“属下亲自，送您上西天！”

魔道主抬手就要反抗，戚微雨上前，用他方才掐住脖子的手法，掐住了他，魔道主双眼猩红，戚微雨冷冷一笑：“我想杀你报仇，很久了。”

她一用劲儿，就掐断了魔道主的脖子。

戚微雨害怕他没死透，又夺过了右护法手中淬毒的匕首，在魔道主的身上扎了许多下，确定真的死透了，才茫然丢下匕首。

顾姣扔剑，走到戚微雨身边。

戚微雨跌坐在地上，还没有回过神来。顾姣缓缓蹲下来，手在她的后背流连片刻，才低声道了句：“他死了。”

戚微雨终于回神，她偏头看向顾姣，眼眶红着，泪水都漫在眼角，她却是咧开嘴一笑：“娇娇，你们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就想，他这么祸害的人肯定活的久，就多补了几刀。”

顾姣抿了抿唇，看着她眼角的泪水，随着她的笑掉出来。

她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只道一句：“补得好。”

戚微雨瘪嘴，一头窜进了顾姣的怀中，顾姣身上的伤一直没好，被戚微雨这么一扑，浑身都疼，可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她硬是忍住了。

顾姣明白，对戚微雨而言，她不只是杀了一个人。她杀的，还是一直心心念念的仇人，也是她过去这么多年的执念。

她会想起逝去很久的亲人朋友，也会想到自己这么十几年在江湖上吃过的苦。

可是在这一刻，戚微雨终于成了顾小雨。

这一切，顾姣都懂，她手抬起，在戚微雨的肩头碰了下，只说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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