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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愿守寡后 (45-53)作者:半月星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11-28 11:59 长篇小说 2810 ℃

第45章 给个交待

“王妃, 京郊大营出事了!”

初一一大早,苏家人刚走出大门口,远处就突然跑来一人,到跟前后张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苏景清这会儿才刚用过早膳, 要跟家人一块儿出城去上香。

昨晚过了子时, 他们几个晚辈就被苏父赶去睡觉了, 苏父觉得初一天求的符灵验,要给苏景清兄弟两各求一张转运符,所以让他们早睡早起, 再早早的出门。

没成想,一出门就听见出事了。

听到来人的话,苏景清眼中立时寒光乍现,沉着脸询问,“怎么回事?”

“谁动的手?”

唐家那边暗中一直有人盯着, 若有动静, 他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来人脸上还带着伤, 一瞧就知道是新伤。

他抬手向苏景清行礼时,苏景清还看到了他手上的伤痕,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回王妃, 具体是何人不知,只是昨夜军中生乱,又突然闯入一群黑衣杀手, 致使军中将士死伤数人, 两位副将被杀, 就连赵将军也被重伤。”

“那些黑衣杀手一来就直奔几位将军而去, 还全是不死不休的打法。”

赵虎, 苏景清知道这个人的重要性, 萧北淮同他说过,洛灵川与他来往的信件中也提过,唐家若再次动手,一定会动赵虎。

而今选在了除夕夜,这个令人松懈的热闹日子,又挑在夜里动手,让他迟了一夜才收到消息,日子可以说选得格外好。

只不过,有人会在除夕夜动手这事,是他和洛灵川早就算到的,在已有防备的情况下,还能损失惨重,这可不对。

苏景清视线转移到这个来报信的人身上,“洛军师呢?”

来人道:“军师前两日启程回家了,洛家有人来接他。”

“这么巧?”

“是,若是军师在,军中就不会生乱了,还请王妃速速随小人去军中,如今军中没有人主持大局,怕还会生乱。”

“赵将军说,唐家对驻军的兵权一直虎视眈眈,要小人务必将王妃请去军中,他怕军中无人主事,唐家会趁虚而入。”

苏景清没答应,只问:“你在群中任何职?”

“回王妃,小人是李副将的亲卫。”

说完还拿出了一块牌子,牌子正面刻着虎旗,背面则是一个大大的李字。

这是李副将的令牌,凡校尉以上,都有单独的能证明其身份的令牌。

李副将领的便是虎字营的,所以令牌的另一面是虎旗。

苏景清眼中寒光并未褪去,“死的两位副将中有李副将?”

来人脸上露出悲痛,“正是张、李二位副将。”

“副将死了,亲卫还活着……”

苏景清放缓了语调,“赵将军的亲卫可还活着?”

来人沉痛摇头,“他们为保护赵将军,都…都牺牲了。所以赵将军才会派小人前来给王妃报信。”

苏景清摊开手掌,掌心是用红的,是他自己掐出来的。

苏景清敛眸,“本王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的人?”

这话一出,气氛顺时有些紧张,思烟立马站到苏景清面前挡住了他,苏家其他护卫也纷纷寄出棍子将人给团团围住。

“王妃这是不信小人吗?”

苏景清说:“一开始我是想信你的。”

而他也的确很紧张,担心京郊大营真的出了事。

但他更信自己的本能,他不喜跟人说话,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可以轻易分辨出这个人的好坏。

苏景清并不想认识那么多坏人,或者是对他心怀不轨有所图谋的人,甚至是想杀他的人。

他很厌恶。

在紧张过后,他就出现了排斥反应,需得掐着掌心才能继续跟这人对话。

知道今日这香是上不成了,苏景清让人搬了凳子来,又让思烟把人给捆了,就坐在门口问话,“说吧,你是谁的人?”

见对方还想装,思烟直接踢了他一脚,把话挑明,“李副将身边的人我们公子全都见过,可从来没见过长你这样的。”

思烟哼了声,“还真以为我们公子在军营里白住那么些日子啊。”

而且她们家公子对人从来是过目不忘。

不管是被捆还是发现计划败露,这人都没丝毫慌乱,反而笑了起来,“王妃瞧小人是谁的人?”

苏景清又问:“你叫我出城,目的是什么,想杀我,还是绑架?”

“只是请王妃见一个人而已,怎会是绑架,王妃何必将话说的这般难听?”

然后话音落下,就又挨了思烟一脚,“放尊重点,谁有你说话难听。”

思烟这护主的样跟斗鸡似的,见缝插针找机会。

虽然苏景清怀疑,她可能就是想踢人。

不过她高兴就好,敌人,他从不维护。

“那让本王妃猜一猜,是你们夜袭的计划没成吧,你们引我出城是为了跟赵虎谈条件?不,应该不止,还想趁机拿我要挟王爷,让他按你们的要求,放弃密州百姓,对吗?”

看着来人逐渐惊恐的反应,苏景清笑了,“其实可能也不止,甚至你还想杀我,如果不幸被抓,就会在自尽前说你是萧云逸的人,因为萧云逸是现在最想让本王妃死的人。”

“三件事成其一,对于你们来说都赚翻了。”

苏父等人看苏景清的眼神都充满了疑惑,他小声问孙氏,“你说老大是不是偷偷去寺里拜了和尚为师,跟人学了算命啊?”

孙氏横他,“少胡说,清儿本就聪明,他只是懒而已。”

苏父想想,“倒也是,咱们家就他有脑子。”

孙氏:“……你要骂你自己的时候,可以不用把咱们家其他人捎带进去。”

孙氏想,她和茜儿明明也有脑子。

这边夫妻两咬耳朵,那边被苏景清猜中全部计划心思的人看苏景清的眼神已充满了杀意。

苏景清与他对视,却见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是要杀人,可我今天要杀的从来就不是你。”

“思烟,拦住他!”

两边话音几乎同时落下,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人口中的暗器已经射了出去,是奔着站得最远的茜儿去的。

“暗一,影十!”苏景清扯着嗓子继续喊人。

思烟扑过去捂男人的嘴,男人笑了两声后,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自尽了。

苏景清则起身扑向茜儿那边,他知道他来不及,可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

“叮!”

石头与暗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暗器被石子打偏落到地上,没伤到人,茜儿和牵着她的奶嬷嬷吓得同时摔在了地上。

苏景清起的急,扑过去时脸朝地,他撑了下,手肘被擦伤了。

一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苏景清落时苏父他们喊茜儿名字的声音都还没完全落下。

女儿没事,苏父和孙氏一人去扶一个。

“请大夫,赶紧去请大夫,”苏父催促府里的下人。

接着又问苏景清,“除了擦伤,还伤到哪儿了没?”

苏景清摇头,“我没事,去看看小妹。”

茜儿摔倒的时候有奶嬷嬷垫在下面,没伤着,只是人被吓到了,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被孙氏抱在怀里时都没回过神。

“乖,茜儿乖,不怕,娘在这儿,你爹和哥哥们全都在,不怕。”

“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孙氏抱着茜儿的手都在抖,茜儿没哭,她自己却先哭了。

苏景清按了按自己心口,这里跳的很快,这是他第一回这么怕。

又无比的庆幸,好在,好在茜儿没出事。

不然,苏景清眼中的阴郁怎么都藏不住,他会疯的。

敢动他的家人,不管是谁,不死不休!

这个香注定是不能去上了。

苏景清让苏父他们带着茜儿进门等大夫来,他则要出去一趟。

苏景清淡漠的看了眼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吩咐思烟,“送去衙门,把他说的话都告诉衙门的人,让他们查。”

“暗一随我出城,影十留下来。”

“备马!”

他一声吩咐,自有人去办。

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盛怒。

思烟很担心,“公子,你带上我吧,”她知道拦不住公子,便想着自己能跟去也好。

苏景清同她招手,思烟附耳过来听他说,等苏景清说完,她就立马抓起那具尸体扔上了刚牵过来的马,然后翻身上马骑马走了。

苏景清又交待了湘雨和影十几句,这才骑着马跟暗一一块儿出城。

想引他出城,那必然是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

他怎么能错过。

今日出城的人多,一直走出好几里地人才少了些,然后便是策马疾驰,直到上回他与萧北淮去京大营被埋伏偷袭的地方才停下。

果然,没等多久,人群就钻出了好多人,这回跟之前不一样,不再是持刀持剑,这次手上拿的全是弓箭。

只瞄准了苏景清,没动。

片刻后,人群中间让开一条路,一个黑袍人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苏景清就确定这是在平嘉公主府见到那个,因为他太讨厌这个人了,恶心到想吐。

“淮王妃,我们又见面了。”黑袍人率先开口。

苏景清没说话,黑袍人笑了两声,声音难听至极,“淮王妃可喜欢本座送你的大礼?”

苏景清□□的马儿因为主人的反应显得有些烦躁不安,苏景清依旧没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对方。

黑袍人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继续说:“谁叫淮王妃太聪明,在军中设了一步好棋,叫本座的人吃了个大亏。”

“所以,本座总得做些什么给本座手下死去的人一个交待。”

军营中有个洛灵川,外有苏景清,加上那一群对萧北淮忠心耿耿的武将,倒真叫他失算了。

昨晚的天确实变了颜色,只不过都是他这边人流的血。

那些都是他精心培养多年的人,死一个就少一个。

这笔账,他得算。

洛灵川躲在军营中不好对付,苏景清这边就简单多了,淮王妃的娘家人,个个都有用处。

苏景清终于开口了,“可惜,你还是没能如愿。”

“不,”黑袍人摇了摇食指,“王妃这不就来了吗,只要你来了,本座的目的就达到了。”

黑袍人也不再废话,一挥手,“去,把淮王妃带过来。”

有两个人上前,手中拿着绳子,他们不动苏景清,而是去套他的马腿,一前一后,只要用力一拽,这马就会跌倒,而他也不得不下马。

下了马,他靠这两条腿还能跑哪里去?

苏景清知道黑袍人的目的是什么,在暗一想动手时拦住了他,“别急。”

黑袍人现在不会杀他,对暗一可不会手下留情。

苏景清看向黑袍人,“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就赌我们今日谁会留在这儿如何?”

“呵呵呵…”黑袍人低声笑了起来,“淮王妃好生狂妄的口气,不过本座喜欢。”

“好,本座就跟你赌,就先拿你这个暗卫开刀好了。”

黑袍人举起手,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杀了他。”

话音落,一阵箭雨朝暗一射去。

黑袍人还给苏景清提醒,“淮王妃可以离远些,被误伤就不好了。本座虽然留你有用暂时不会杀你,可你完好无损和只剩一口气都是活着,本座都能用,就别离这么近凑热闹,伤到了疼,淮王殿下会心疼的。”

苏景清嘴角含笑,“你说得对,我可舍不得我家王爷心疼。”

“不过本王妃不能动,动了就……”

天上突然传来一声鹰啼,一支箭擦着苏景清耳鬓破空而来,插入了黑袍人的肩膀。

“射不准了。”苏景清把话补完。

很快,后方传来马蹄声,天上的鹰也展翅而下用利爪开始猎杀。

苏景清继续笑着说,“你看,我是不是赌赢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黑袍人眼中的那点不可置信消失殆尽,全部转为了针对苏景清的杀意,但他嘴上说的却是:“撤!”

第46章 好算盘

黑袍人想撤, 却没想要放了苏景清。

黑袍人向拽着套马绳的两人打了手势,两人顿时一前一后拉动马绳,即便后面有箭支飞来射中了向后拉扯绳子的黑衣人,却还是晚了一步, 马轰然倒下, 苏景清也被迫跳下马背滚到一旁。

黑袍人伸手将苏景清拉起来, 语气凶狠,“淮王妃,识趣点, 本座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你。”

“跟我走!”

黑袍人会功夫,力气大,一把就将苏景清拽了个踉跄。

也是苏景清低头那一瞬间,又一支箭朝黑袍人射来,被黑袍人伸手挡开了, 却也被迫松开了苏景清。

群马行至跟前, 双方激烈厮杀, 黑袍人也看清了最前面的领头之人,眼中闪过寒光,“叶宵, 竟然是他。”

他看着刚直起身的苏景清,冷笑道:“淮王妃可真是好本事,淮王离京不到一月, 这位大名鼎鼎的叶护卫也成了你的入幕之宾, 甘心为你卖命了。”

“也不知淮王殿下知晓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黑袍人留下这么一句话, 不甘的带着残余杀手蹿入林中, 不见了踪迹。

思烟下马来检查苏景清身上有没有伤, “王妃, 你没事吧?”

苏景清摇头,“没事,你们来的很及时。”

不过也跟黑袍人并不想要他的命有关。

“王妃,可要下官带人去追?”苏景清刚同思烟说完话,叶宵就上前几步来请示。

苏景清摇头,“不必了,这黑袍人必然是知道叶护卫你的,所以才会在走之前没将本王妃带走。”

叶宵在一些讨厌他的人嘴里还有个别称,叫狗鼻子。

是说一旦被叶宵闻着什么味儿,他就会像狗一样贴着追上去,直到最后抓到人或拿到东西。

所以,很多人不愿招惹叶宵。

这个黑袍人瞧着手段狠辣,手下杀手众多,可顾虑也多,大概是不想沾上叶宵的。

苏景清朝叶宵道谢,“多谢叶护卫及时赶来。”

叶宵拱手回礼,“王妃客气了,有人胆敢在京都行凶,叶宵便有抓捕凶手之责。”

苏景清与叶宵说完话,那边暗一和凉州卫将战场也打扫得差不多了。

是的,凉州卫,苏景清让思烟把死在苏家门口的那具尸体送到衙门,然后去寻叶宵帮忙,让他带着被萧北淮留在淮王府保护他的凉州卫出城。

今日初一,进出城的人都多,开始那段路苏景清他们走的并不快,足够思烟在衙门和淮王府两头跑了。

等苏景清见到黑袍人后再叙几句话拖延片刻时间,叶宵一行人正好跟来。

这位叶护卫是个聪明人,箭术也好,很懂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让他今日的计划进行得格外顺利。

暗一过来禀报,“王妃,死了十一个人,身上没带任何东西,而且也没什么印记。”

就是一群查不到任何线索的死士。

叶宵也去检查了尸体,“对方很谨慎。”

他问苏景清,“王妃是如何得罪了这么一群人的?”

领头人一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下面的人除了尸体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而且死这么多人对方瞧着不怎么在乎,显然是蓄谋已久。

苏景清摇头,“不是我得罪他们,而是这群人主动找上门来的。”

“叶护卫可还记得我当初让白术从刑部水牢里带出来的凉州卫?”

叶宵颔首,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天子还斩杀了那么多大臣,他自然知道。

苏景清道:“他们就是被方才那个黑袍人关进去的,密道的一个出口在平嘉公主府。”

黑袍人的事被苏景清和萧北淮刻意瞒下了,因为萧北淮要查黑袍人的身份,以及牵扯其中的幕后之人,不能打草惊蛇,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难怪下官当时就觉得平嘉公主府着火一事很怪异,却又什么都查不到。”

原来背后还藏着这么一群人。

“想来是最近坏了他们太多好事,所以有些着急了,”苏景清猜测黑袍人今日亲自现身对付他的原因。

也正好说明,不仅京郊大营无事,就连萧北淮在密州赈灾之事也很顺利。

“今日劳烦叶护卫了,本王妃还要去京郊大营一趟,叶护卫若有事,可先行回城。”

叶宵想了想道:“可否让下官一起护送王妃去京郊大营,那黑袍人看着便十分狡猾,谨防生变。”

叶宵觉得自己的狗鼻子的称号,多少还是会让对方忌惮几分。

苏景清没拒绝,“那就劳烦叶护卫了。”

也许京郊大营也会有什么惊喜,正巧可以多个外人看见。

思烟给苏景清牵了一匹马来,来的人多,自然能单独匀出一匹马。

尸体可以等到了军营再安排人过来处理,一群人翻身上马,策马直奔京郊大营而去。

……

京郊大营这边,洛灵川冷着一张脸,凝视着面前这几个被捆起来的不速之客。

“何时,一群被逐出家门的白眼狼也能自称是洛家人了?”

“还奉家主令要带我回家,奉的哪位家主的令,说来听听看。”

跪着的人瞪着洛灵川,“洛灵川,你既知我们身份,还不快放了我们,若是等家主找来,定要你好看!”

“家主说了,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肯老实跟我们回去,他就还认你,如果不然……”

洛灵川抬抬手指,现在他身旁的亲卫甩手就是一鞭子抽了过去,接着又公平地给了其他人一人一鞭子。

“洛灵川,你敢打我们,你好大的胆子!”

洛灵川挑眉,“那给你看件更大胆的事,继续打,打到他认错为止。”

能被选为亲卫的人,那绝对是有把子力气的,一鞭留痕,两鞭破皮,三鞭必然见伤。

挨打之人惨叫连连,洛灵川掏着耳朵听得十分舒心。

不过被打的这个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没多会儿就认了错,还连连给洛灵川磕头。

洛灵川收敛脸上笑意,起身,“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果然只配给人当狗。”

跪着的人听到洛灵川这话,个个都沉下脸,表情难看的很。

“那也比在洛家永远被嫡支压着出不了头的好!”

“今日的仇,我们记住了,洛灵川,你敢跟家主作对,家主绝不会放过你的!”

“洛灵川,今日你辱我们,来日待我们助王爷成就大业,必要你跪着给我们磕头求饶!”

话还挺凶,洛灵川满眼轻蔑,“那也得你们能活到那日。”

“唐家让一群傻子来送死,我自然要成全他们。”

洛灵川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报,“军师,王妃到了。”

洛灵川抬眼看去,就见苏景清带着一大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洛灵川忙迎上去,“见过王妃。”

他又看了看苏景清身后的人,只有两个他不认识,其余皆在凉州见过。

这些凉州卫见到洛灵川也很激动,纷纷抱拳行礼。

苏景清抬手,“军师不必多礼。”

然后又替叶宵和洛灵川相互引荐,不过没介绍暗一,他本就是暗卫,不常出现在人前,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待洛灵川和叶宵互相问候过,苏景清才问:“现在营中如何,可有出什么大事?”

洛灵川命人去请赵虎几位将军过来,然后引着苏景清入帐,与他边走边说,“昨晚是有人来,不过我们早有防备,损伤并不严重。”

“怕王妃担心,一早赵将军就派了人入城去给王妃送信,我也飞鸽传书给王妃,王妃可是没收到消息?”

跟进帐篷的人只有苏景清和思烟,苏景清看了思烟一眼,思烟立马撩开帐篷出去,片刻后又走了进来,冲苏景清摇头,“公子,凉州卫说今日王府无人上门,也没看到有信鸽飞过。”

洛灵川听到思烟对苏景清的称呼,眉心跳了跳,王爷这出去赈个灾,快把媳妇儿都给弄丢了。

“那看来是出了意外,”洛灵川不动声色,让人完全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思烟把今日有人冒充李副将亲卫的事说给洛灵川听。

“那人还拿了块李副将的令牌,瞧着不像是假的,军师,这李副将的腰牌这些日子可有丢过?”

洛灵川脸色越听越冷,上门行骗,意图杀害苏家小姐,竟还有军中副将的腰牌,这事可还真不简单。

洛灵川摇头,“并未听说李副将腰牌丢了的事。”

思烟道:“我去叫人,让回城去把令牌拿来。”当时走的急,倒把这事忘了。

思烟再次撩帘要出去时,赵虎一行人来了,一如既往的大嗓门,急吼吼地进来给苏景清行礼。

“王妃和军师当真是料事如神,就知道有王八蛋要趁日子来搞偷袭,好在咱早有准备,正好来了个瓮中捉鳖,来的人,一个都没能逃走。”

赵虎乐呵呵地说着,十分高兴。

其他几位副将也面带喜意,纷纷附和赵虎的话。

苏景清笑了笑,“都是军师和诸位将军的功劳,”他打量着众人,没在谁的脸上看出异样。

那位李铮李副将,腰间别着令牌,大大的李字很是显然。

洛灵川察觉到苏景清的视线,正准备开口问,思烟进来了,手里拿着令牌,她小声告诉苏景清,“暗一带着。”

苏景清示意思烟把令牌给洛灵川,洛灵川伸手接过,又问赵虎要了令牌做对比,最后点头,“是从这大营里出去的。”

“李副将,借你的腰牌一看。”

李铮在一众大老粗里面长相算秀气的,却是个火爆性子,他把令牌拿给洛灵川,咋咋呼呼地问:“军师,该不会是有人拿俺老李的令牌做了什么吧?”

“你可得给俺作证,俺都多久没出过军营了,整日在营里训练那群小崽子,绝不可能干坏事的。”

他令牌给得干脆,丝毫没犹豫,怎么看像心里有鬼的人。

两个令牌一做对比,丝毫不差。

洛灵川举起两个令牌给众人看,“仔细看看。”

一众将军面面相觑,李铮也急了,“这是咋回事?”

“不是,王妃,军师,俺老李真没干坏事啊。”

赵虎也替李铮说话,“王妃,李副将确实没出过军营,而且王爷有规定,这令牌必须随身携带,咱们每日见面都要相互检查的。”

他们深知令牌的重要性,丝毫不敢疏忽。

“那就奇了,”苏景清没说话,开口的还是洛灵川,“怎么就无端多了块令牌出来,还是在想杀王妃的人身上搜到的。”

洛灵川把那个死士杀茜儿的事改为了杀苏景清,他这位王妃身份更贵重,最重要的,这里都是萧北淮的人,杀王妃等于打自己主子的脸,后果会更严重。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便严肃了起来。

赵虎直接把李铮拎了出来,“你小子说清楚,这令牌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

李铮急红了眼,“就是借俺老李十个胆子,俺也不敢对王妃下手啊,王爷对俺老李有恩,俺老李怎么可能背叛王爷。”

李铮说着就开始赌咒发誓,“俺李铮倘若敢对王爷王妃有半点外心,就叫俺老娘死不瞑目!”

李铮老娘的命是萧北淮让人保下来的,他就剩一个娘了,有多在意不必说,反正萧北淮救了他娘的命,他就要把自己的命卖给萧北淮。

前些年去剿匪,每次都是拼了命冲在前头的,不然现在也成不了副将。

而现在他用自己亲娘发誓,就证明令牌的事当真与他无关。

“那怎么回事,这营里还混入了什么奸细不成?”

赵虎盯着一众副将看,开始发愁。

但这些副将也开始不满了,“将军,你瞅着我们,莫不是在怀疑我们不成?”

苏景清从洛灵川手中将令牌拿回来,几个满脸不高兴的副将,说道:“也许这就是这块令牌出现的目的。”

“内讧,好算盘,”洛灵川立马接话。

“连军中令牌都能造出来,王妃觉得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苏景清给出四个字,“位极人臣。”

“也许这令牌以后会越来越多,军师和诸位将军要防了。”

军中向来认令不认人,今日能多出一枚副将的令牌,明日就能多出一枚将军令牌,总有一天会轮到萧北淮手中的主帅令。

为了得到这十万大军的兵权,也是费尽了心思。

苏景清和洛灵川的对话让赵虎等人顿时一身冷汗,心惊肉跳。

“多亏了王妃和军师提醒,不然我们一群大老粗,真是被人埋坑里了还不知是谁动的手。”

洛灵川也再次仔细地打量这位王妃,总觉得王爷赚了。

出身样貌样样不差,最主要的有头脑,连他都自愧不如。

“有军师和几位将军在,本王妃相信,没有人能动这京郊大营。”

赵虎等人要表忠心,被苏景清拦了,“军师的帐外还有些人,又是做什么的?”

来时,苏景清匆匆瞥了一眼,记住了。

洛灵川解释道:“是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洛的旁支,被逐出洛家后投靠了京都唐家。”

思烟撩起帘子,苏景清往外走,“目的?”

洛灵川:“假借家主之名想带我走。”

这遍是漏洞的话让苏景清皱起了眉。

洛灵川苦笑,“如今旁支的家主是我生父。”

“而我,在十岁时被送到嫡支给二公子做伴读,后给家主看中,将我过继到了嫡支。”

所以,两边相争,他里外不是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景清回头。

“是,”洛灵川承认,“不过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洛灵川只会择明主,辅君子。”

苏景清笑了,夸道:“那你选对人了。”

就是不知那位明主何时能回来,密州的雪也该化了吧。

第47章 废物利用

苏景清并未在京郊大营停留多久, 吃过午饭便带着人回城。

不过回城时,队伍庞大了许多,除了他们原本的人,还有多了许多京郊大营的士兵, 负责押送人和尸体。

人是那些洛家旁支, 尸体则是来袭击京郊大营的黑袍人手下。

既然那么多人都对这十万驻军的兵权虎视眈眈, 还敢派人来截杀军师,账总是要找人算的。

黑袍人身份不明,行踪不定, 就算说事情是他做的,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凶手,那不如将两边合并下,说成是一方做得好了。

正巧唐家派了这几个洛家旁支来,现成的证据。

不趁着天子对他尚有几分愧疚之心再打压下对手, 都对不起他在湖里受的冷。

唐家既然要替萧云逸夺兵权, 那这夺兵权不成的反噬他们就得受着。

既然有人不让他过个安生年, 那就大家都别安生好了。

回城时,苏景清一路都沉着脸,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高兴。

入城后, 苏景清让洛灵川和赵虎进宫向天子禀报京郊大营遇袭的事,自己跟着叶宵一块儿带着尸体和洛家旁支去府衙。

另外又派了人回苏家报信,免得家里人担心。

大年初一, 几十具尸体被送到府衙, 场面就够吓人的, 消息一下就在京都传开了。

有人听得心惊肉跳, 也有人觉得晦气, “怎么又出事了?”

“这年头年尾, 就没太平过。”

还有人目露精光,派人去盯着府衙,知晓这尸体怕只是个开始。

唐家也得了消息,唐夫人一大早起来就心神不宁,都没带着女儿出城上香,而是把自己关在佛堂里拜佛,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这会儿眼皮又开始跳,人也跪不住了,让伺候的嬷嬷扶她起身,“老爷呢,可在家?”

嬷嬷扶着她往外走,叫来丫鬟询问老爷的行踪。

丫鬟道:“老爷出门与同僚吃酒去了。”

过年得闲,借着日子与同僚来往走动是常事。

“那拓儿和旭儿呢?”唐夫人又问。

“夫人您忘了吗,大公子昨晚来说今儿要陪逸王殿下和小姐出城上香啊,至于二公子,怕是还在家中吧。”

丫鬟俯身,“今儿没见着二公子出去。”

唐夫人揉了揉眼,“这眼皮跳个不停,我这心里慌的很,你们去,让人去寻老爷,就说我不舒服,让他回来,再派人出城去寻寻拓儿他们兄妹。”

唐夫人说着又让嬷嬷扶着自己去唐旭的院子,边走边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结果人才刚出院子,就见管家急急忙忙过来,“夫人,出事了!”

唐夫人只觉得心口一窒,头也疼的不行,浑身都不舒服。

却还强撑着问管家,“出什么事了?”

管家禀道:“京郊大营的人入了宫,淮王妃还带着洛家的人和好多尸体去了府衙,现在满城百姓都知道了。”

“快,快去寻老爷……”唐夫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连忙催促。

“不必,我回来了。”唐夫人话没说完,唐希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只不过脸色很不好看。

消息都传到府里了,他人就在外面,自然更先收到消息。

“夫人别急,不是什么大事,”他只让洛家人带洛灵川走,旁的事与他们唐家无关,唐希成并不放在心上。

他只是不满淮王妃要把事情闹到明面上来,若让天子知晓那么多人惦记着淮王手里的兵权,往后再想夺权就更难了。

他们要的,是悄悄控制京郊大营的十万驻军,然后在关键时刻用上他们,一击即中,最后让逸王成功登基。

又或者,让营中的将军们再做些别的,比如在淮王去军营时,杀了他。

但不管让这些驻军做什么,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悄悄地。

绝不能让人将事情大张旗鼓摆到明面上来,不然夺兵权等同于造反,他们唐家被牵连其中……

唐希成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所以一定要先撇清唐家。

“扶夫人回屋休息,”唐希成吩咐,然后转头让人出城去寻大儿子,他自己则去见小儿子。

因为成了个废人,唐旭如今越发阴郁了。

之前被他娘劝着要找苏景清报仇还振作了些时日,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要在庆芳园的时候毁了苏景清,可没成想人被逸王推下水,唐旭连苏景清人影都没见到,群芳宴就结束了。

目的未达成,唐旭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发脾气,谁劝都没有,就连昨日过除夕都没出门与家人吃饭,引得唐夫人又狠狠落了一场泪。

今早唐拓要带他出门散心,也只得了唐旭一声滚。

唐旭如今对唐拓的恨不比对苏景清的少。

唐希成来敲门的时候,也不由叹气,不知事情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旭儿,开门,爹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唐旭对他这个爹还是有几分怕的,在唐希成催促几声后,慢吞吞的来开了门。

唐希成看着屋内的狼藉皱眉,不过他并未提,只关上门,同唐旭道:“现在出了点事,爹希望你能帮家里度过这次危机。”

唐旭冷笑,“你不去找唐拓而是来找我一个废人,想废物利用?”

“因为此事只有你出面才会有人信,虽然会委屈你一段时日,但爹能让你报仇。”

唐旭扯着嘴角,“唐大人这般威风了,觉得我杀了苏景清还能全身而退?”

唐希成解释,“不是杀淮王妃,而是洛灵川,淮王的军师。”

“你被马踢伤一事便是他安排的,这笔账要算到他头上。”

“所以呢?你们杀洛灵川的事又败露了,现在又要拿我去填坑?唐大人好算盘。”

唐旭脸上闪过恨意。

唐希成看到了也当没看见,“这回没有刺杀,只是派了几个人想把洛灵川请走而已,他可能是误会了,觉得那些人想杀他,所以告到了皇上面前。”

“爹想叫你把这件事认下来,就说是你叫人把洛灵川带出军营,想打他一顿报仇。”

唐希成看着唐旭的下半身,“这话你说,就会有人信。”

因为男人对自己的命根子有多在乎,所有人都清楚,为此不管做出什么事都说的过去。

“还果真是废物利用,”唐旭满脸讥讽,“儿子今日倒是领教了一回爹的真面目。”

唐希成被他这么说,脸色自然也不好看。

不过没动怒,只继续劝道:“如今家里随时都可能被扣上谋逆的罪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难道忍心看着唐家就此覆灭?”

“你放心,爹会上下打点好,皇上就是动怒也不过日关押你一些日子,时候到了自然会放出来,爹不会让你出事的。”

“等你出来后,就让你娘给你安排一门婚事,让你屋里好有个说话的人,等后面你大哥成亲了,他的长子会过继给你。”

唐希成许诺着各种好处,唐旭只觉得讽刺,“说完了吗?”

他问了句,脸上只剩冷漠,“为了你的唐家,儿子孙子全在你的算计之中,你可真是唐家的孝子贤孙。”

“唐旭!”又一次被这么冷嘲热讽,唐希成也怒了,“你以为谋逆的罪名扣下来,你能逃得了吗?”

“别忘了,你姓唐,你身上留着唐家的血,我和你娘生你养你,如今不过是让你办这么一件小事你都不肯答应,你对得起我们的生养之恩吗?!”

“呵……”

唐旭勾起嘴角,突然用力把唐希成往外一推,“既然都要死,那我这个当儿子的自然陪着你们,报你们的生恩养恩!”

“但你若要让我替唐拓顶罪,绝无可能。”

唐旭的脸上,眼里,只有恨。

唐希成被推出去后,唐旭一把将门关上,还上了门闩,任由唐希成怎么敲都不肯开,也再没说一句话。

唐希成怒上心头,“你有本事关门,就最好不吃不喝在里面待一辈子。”

同时还吩咐守门的下人,“找把锁来把门锁了,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开门,也不许给他送吃的,饿死这不孝子最好。”

唐希成带着愧疚而来,最后满腔愤怒的离开,下人们自然是噤若寒蝉,不敢问不敢说。

外头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回来,唐希成知道了苏景清打的算盘,的确是要将所有事都推到唐家身上,那些尸体死无对证,洛家的人也说是奉了他的命去军营找人的,唐家这儿瞧着是辩无可辩。

没过多久,下人又来禀报,说皇上召了三位阁老和大将军入宫,好似还有宫里的人往唐家这边来,唐希成浑身都散发着寒意,没想到自己会叫一个黄毛小子逼成这样。

“大公子呢,去看看人到哪儿了?”

“老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急召老爷入宫。”

另一边同时有人进门说,“老爷,逸王殿下和大公子回来了。”

唐希成连忙出门,逸王在就好,还能拖延一段时间,好让他交待大儿子办事。

唐家的人去寻萧云逸和唐拓时,大致说了京中发生的事,入城后又听到了百姓议论,萧云逸当场就黑了脸。

等匆匆赶回唐家,又碰上宫里来人,速度快的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

萧云逸咬牙,“又是苏景清那个贱人,本王那天就该淹死他!”

唐拓知道淮王妃的落水之仇是肯定要报的,可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

原本他以为怎么也得等淮王回来后才动手。

而为了减少麻烦,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淮王彻底留在密州,灾可不是那么好赈的,不论是塌雪,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爆乱,又或者是雪灾后的疫病,有的是法子。

如今被淮王妃打个措手不及,倒叫他们被动了。

唐拓请逸王帮忙镇压来传话的太监片刻,自己去与父亲说话。

唐希成接着更衣之由他儿子交待,“一会儿派人去衙门找机会看能不能动手,只要洛家那些人闭了嘴,事情就好办。”

“若是为父久不回来,就让你娘去劝劝你弟弟,总比全家都折进去好。”

唐拓满脸的不可置信,“爹?”

唐希成拍拍他,“这只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为父相信你知道如何判断。”

唐希成说完让大儿子出去,自己换上朝服入宫。

萧云逸没跟着,对唐拓说:“你随本王去趟衙门,府衙的人怎么也得卖本王几分面子。”

萧云逸今日出城上香是冲着徐阁老孙女去的,群芳宴出了事,他母妃被禁足,父皇如今也不满他,这王妃是指望不了他们了,只能他自己出马。

今日徐家人去进香,便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人对自己动了心,他不怕徐家不愿。

只是才刚有进展,就被来寻他们的人打断了。

萧云逸当时气的想杀人,苏景清那个贱人,就是他的克星,屡屡坏他好事,等他落到自己手里,他定要将那个贱人挫骨扬灰!

萧云逸恨急了苏景清,算着等到了府衙要如何让苏景清难堪。

唐拓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发愁,觉得如今的逸王太易怒了,而且时常被淮王妃牵着鼻子走。

他们现在本就处于劣势,是要盼着淮王妃高抬贵手的,逸王若再对淮王妃不敬生出事端来,只怕他也要跟钟贵妃一样被禁足了。

更可怕的是,淮王妃知道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逸王,所以都不会将目光放在逸王身上,只会拿他们唐家开刀,唐拓想给自家留条活路。

“殿下,”唐拓出言劝说:“一会儿王爷千万不要针对淮王妃,若是淮王妃再出点事,皇上那边不好交待。”

想到天子最近对自己的态度,萧云逸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苏景清可真是好手段,笼络了萧北淮不说,竟连父皇都偏向他了,他莫不是狐狸精转世?”

“王爷,慎言!”唐拓提醒,“小心隔墙有耳。”

萧云逸本想说他不怕,唐拓又提醒他为贵妃想想,萧云逸这才闭了嘴。

他父皇是真疼爱萧北淮,对自己和母妃也是真狠。

萧云逸眼中闪过冷厉,命令唐拓,“不管你想什么法子,那十万驻军的兵权一定要拿到,只有兵权在本王手中,那个位置才会是本王的。”

萧云逸知道,他那位好父皇是绝不会立自己为太子,让自己登基的。

既然那老东西不肯给,他就自己争。

“兵权一到手,就通知密州的人,立马除掉萧北淮!”

唐拓嘴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只点头,应了声好。

萧云逸看他这样,以为他是在担心这次会出事,也不再说自己的豪言壮语了,拍拍唐拓肩膀,安抚道:“安心,有本王在,不会让你们唐家出事的。”

“事情不是你们做的,父皇也不会信苏景清那点小把戏。”

唐拓也没解释,他知道逸王不懂,天子信的不是什幺小把戏,他信的是他们唐家的野心。

一个掌管着京都巡防的金吾将军还想再捏十万大军的兵权在手里,天子会猜不出他们唐家想做什么吗?

既然猜到了,天子又怎会继续容忍他们唐家。

到底是他们小看了那位淮王妃。

很快,府衙到了。

萧云逸身份尊贵,府尹亲自出来迎接的。

那些运回来的尸体还没送进验尸房,就停在公堂外,府尹正在审问那几个洛家旁支。

苏景清则坐着旁听,面前还摆了盆炭火。

萧云逸一看到苏景清就忍不住想讥讽几句,不过在炭火时闭了嘴,也没上前给苏景清行礼。

“陈大人这府衙甚是热闹啊,”萧云逸瞄准了府尹。

府尹赔着笑,“王爷说笑了,只是今日正巧出了事。不知王爷前来是有何吩咐?”

萧云逸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几人,“在街上听说有人袭击京郊大营,所以过来看看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子长什么样。”

萧云逸一指外头的尸体,“这些都是陈大人杀的?陈大人好手腕,那这几个怎么没一块儿杀了,留着是想让他们继续谋反吗?”

陈骞连忙解释,“王爷,这些尸体是淮王妃命人送来的,并非是下官杀的。”

“至于这几个,下官是在审他们的幕后主使,谋逆这么大的罪,凭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做不出来。”

“原来如此,那陈大人审出什么来了吗?”萧云逸问。

陈骞看了眼萧云逸身旁的唐拓,“倒有些线索了。”

洛家旁支与唐家有关系这事瞒不住,但得看他们去做什么。

当然,最麻烦的是外面这些尸体。

“那可否让本王看看陈大人问出来的线索?”

陈骞回头看苏景清,面露犹豫,“这……”

萧云逸一看他的动作,便笑了,“怎么?这京都衙门不是陈大人做主,而是要看旁人的脸色?”

“那说来,陈大人这审出来的结果是不是也受了人指使,企图陷害谁?”

第48章 小心蠢死

萧云逸的意有所指实在太明显, 引得苏景清都忍不住往这边看了。

思烟在苏景清背后小声问他,“公子,逸王是不是说你指使陈大人要陷害他啊?”

“陈大人,把口供拿给逸王看, ”苏景清开了口, 落在萧云逸身上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萧云逸被他看得很不舒服, 哼了声,“苏景清,你最好别让本王抓住把柄。”

师爷将口供呈上, 萧云逸看了眼,没看出哪里不对,就递给唐拓,“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符。”

唐拓看了, 看完只觉得心里发凉。

这位淮王妃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要屈打成招, 要给他们唐家扣帽子, 他要的是他们心虚,自投罗网。

那口供上就写了洛家人为何要去军营找洛灵川而已,甚至都没写是他们唐家派人去的, 更别说什么把洛灵川引出军营后要除掉他的事。

洛家的人从头到尾看起来与唐家毫无关系。

如果这些活人跟他们没关系,那他与逸王来府衙是为了什么,那些死尸吗, 那些袭击军营被杀的死尸吗?

他们就像一群傻子, 被苏景清牵着鼻子往棺材里跳。

唐拓自嘲一笑, “殿下, 没什么不符。”

“那你怎么这副……”

话没说完, 萧云逸也反应过来了, 怕的就是没什么问题。

他们今日来府衙的行为完全是不打自招,自投罗网,成为天子怀疑他们的证据。

“苏景清!”

萧云逸一声怒吼,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他。

苏景清淡然一笑,“人蠢就少出门,少说话,不然迟早会把自己蠢死的。”

手烤暖和了,苏景清起身,思烟将大氅给他披上,“公子,回府吗?”

苏景清点头,“天色不早,该回了。”

苏景清慢慢朝门口走去,萧云逸捏紧了拳头,大有苏景清走过来就揍死他的意思。

苏景清像是猜到了他的意图,淡漠的表情中似乎又夹杂了一丝嘲讽,像是在说——我赌你不敢动手。

萧云逸捏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直接举了起来。

不过在拳头快落到苏景清脸上时苏景清转过身同陈骞说话,“陈大人,这些人和尸体就劳烦你处置了。”

陈骞躬身应是。

等苏景清再转过身看萧云逸时,他的手正被唐拓拉着,唐拓还在同使眼色摇头。

苏景清视线落在萧云逸被抓的手腕上,露出了然的笑容,“都牵手了,看来是好事将近,恭喜。”

然后完便走,留下萧云逸在背后气得磨牙。

“贱人,本王迟早要弄死你!”

声音不大不小,站得近的人正好听到。

陈骞眉头微皱,这位逸王殿下可真是不好相与,这说出来的话瞧着也是个难当大任的。

苏景清一走,加上那些洛家人根本没说与唐家有关,萧云逸自然不会再留下去,但被摆了一道,他总得做点什么出气。

萧云逸吩咐自己的侍卫,看向洛家旁支,“杀了。”

侍卫对萧云逸言听计从,自是立马拔刀上前。

只不过这府衙也不是萧云逸可以随意动手的地方,这儿还有个叶宵。

叶宵挡在前面,一言不发,只眼神凌厉地看着逸王的这些侍卫,大有想在府衙动手就先踏过他尸体的意思。

“回来。”唐拓替萧云逸化解了尴尬,把人叫了回来。

叶宵在京都也是有些名气的,功夫不必说,逸王的这些侍卫根本不是他对手,真动起手来打的还是逸王的脸。

跳了个坑,气还没处发,萧云逸心里烧着的火快要将他点着了。

一出府衙,萧云逸就想质问唐拓,唐拓没理他,甚至不顾尊卑走在了前头,直到回了唐家才停下。

“唐拓!”萧云逸在后面追着他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打算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唐拓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

“殿下,外面不是说话的场合,洛灵川已经入宫许久了,就连我爹都被召进宫了,皇上肯定会让人来府衙打听消息的,倘若王爷当众发怒的事被人禀告给了皇上,皇上怕是会更生气。”

一听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可能都被天子的人监视着,萧云逸宛如被泼了盆冷水,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道:“你说得对,本王不该在外人面前发怒。”

“只不过苏景清欺人太甚,本王一定要想法子给他个教训。”

唐拓提醒道:“殿下,当务之急是命人查清楚那些夜袭军营的杀手到底是谁的人,好证明与我们无关,这样才好向皇上交待。”

萧云逸冷笑,“他要什么交待,如何处置本王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就算查到不是本王做的,他就会信本王吗?”

唐拓沉默,就算这次袭击不是他们安排的,但他们的确打过驻军兵权的主意,怕是怎么解释皇上都不会信的。

“所以,何必去做这种无用功,不如趁被禁足关押之前,做点能出气的事。”

总而言之,萧云逸还是想对付苏景清。

唐拓都不知是不是该夸他想的通透。

“王爷想做什么?”

萧云逸阴冷一笑,“本王记得入城时百姓说苏景清是跟府衙那个姓叶的一块儿入城的,一个府尹的护卫与堂堂淮王妃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两人怎么会搅和到一块儿了呢?”

“你懂本王的意思吧?”

唐拓自然明白,他觉得逸王在别的方面不行,但若想毁一个人名声,尤其是淮王妃名声时,头脑是相当灵活。

萧云逸还在补充,“正巧替本王解释下,本王为何会推苏景清下水。”

“一个不知羞耻的男人,本王身为弟弟,还不能替兄长教训教训他吗?”

连怎么为自己洗白,萧云逸都想好了。

“旧事重提,转移了那些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就没人关注什么尸体的事了。你们也好想应对之策,将事情轻轻带过。”

萧云逸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计划,“此事本王还是交给你来办,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否则,本王也要怀疑你们唐家的能耐了。”

萧云逸根本不给唐拓拒绝的机会,说完便甩着袖子带着人走了。

唐拓叹气,法子是好法子,可也得淮王妃是个傻子不会反击。

被推下湖,淮王妃已经得了那么多好处都不知足,这次反击更是要给他们唐家扣居叵测有谋逆嫌疑的帽子,若他们不收敛继续得罪人,谁知下回对方会还回来什么。

现在只是淮王妃一人就这么难对付了,更别提还有个在密州的淮王。

唐拓后悔他们唐家站队太早,与逸王捆得太死了。

宫里不知合适有消息传出来,唐拓暂时不打算让人去散播消息。

不过他可以做另一件事,淮王妃敢如此狂妄行事反击报复,一切都是因为背后有人给他撑腰,如果他背后那人没了呢。

唐拓抿唇,该让密州那边的人将计划提前了。

……

宫门落锁前,洛灵川和赵虎出了宫,随同一起的还有三位阁老和顾大将军,唯独没有唐希成这位金吾将军。

唐家一夜灯火未熄,直到次日中午,唐希成才出宫回了家。

也就是这一晚,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般,唐拓在宫门口接到他爹时,满是不可置信,想问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唐希成也什么都没说,只让回家。

等回了家,唐希成又让人叫来管家,直接吩咐管家,“叫几个人,把小公子送到府衙去,记得打点好,别让他吃太过苦。”

“老爷?”管家惊讶又不明所以。

唐希成却没想解释什么,摆摆手,“去办。”

唐拓摇头,“爹,你这是做什么?小弟是你的亲儿子啊。”

唐希成苦笑起来,“拓儿,你以为爹想如此,若不送他去,咱们唐家一个都保不住。”

“你可知,你爹现在已经不是京吾将军了?”

唐拓也慌了,“爹?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皇上什么都没说,只问咱们唐家想做什么。”

唐希成语气沉痛,“爹老了,也该退下来了,好在咱们家还有你,只要逸王殿下能登基,唐家就能东山再起,拓儿,唐家就指望你了。”

“你的心思爹知道,那府衙大牢你弟弟能进,你不能,爹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唐拓还是摇头,“爹,不该这样的,而且皇上没有证据……”

唐希成打断他的话,“只要皇上想,咱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有证据,仅这一件就够了,你难道还想牵扯出更多的事吗?”

唐拓瞬间白了脸,他们唐家哪经得起查。

为逸王做事这些年,几乎什么都碰过,就连淮王假死的事都有他们唐家的手笔,若让天子知道了……

这个后果唐拓是不敢想的。

良久,他才低下头,“好,儿子都听爹的安排。”

他们唐家看着何其风光,可覆灭也不过是天子一句话,跟皇权比,唐家算什么。

所以,一定要让逸王登基!

唐拓敛去眼中凶狠,仔细询问他爹关于被罢官的事。

消息瞒不住,不论是唐希成丢了官职还是唐旭被送到府衙的事,什么都瞒不住。

百姓也没想到大过年的会有这么多热闹可看,于是上街都更勤奋了。

京都一处宅邸中,黑袍人正在与一老者对弈。

黑袍人问老者,“此事你如何看?”

老者落下一子,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是你小瞧了那位淮王妃。”

黑袍人不认同,“是我们都小瞧了他,竟让他扳倒了唐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老者笑,“你觉得以萧北淮的心计,他会娶个废物美人?”

从前是没人拿苏景清当回事,可当他成为淮王妃时,他们就应该另眼看他了。

“留着他也是个祸害,那不如再加把火,让唐家的仇烧的更旺一些,唐家的大儿子还是有些脑子的。”

让唐拓去耗死那位淮王妃,他们赚了。

过年这些日子,天气都不错,苏景清依旧没回淮王府,而是留在苏家陪妹妹。

茜儿初一那天被吓着了,当天下午就发起了烧,之后几天人都蔫哒哒的,苏家人是变着法地哄她高兴,想让她忘了那天的事。

苏景清此刻正陪着妹妹在做女红。

茜儿:高高兴兴

苏景清:面无表情

对比十分鲜明。

苏景清正琢磨着让人去把苏明砚喊来,这种事,傻弟弟一定比他更合适。

只不过他这还没开口,暗一就凭空出现在了苏景清面前,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

未免再吓着妹妹,苏景清一边穿针一边往旁边移了几步,示意暗一小声说。

“王妃,出事了。”

“唐旭在牢里自尽了!”

苏景清眼皮一跳,手里的线没穿过针孔。

第49章 密州事端

京都再生事端时, 萧北淮收到了从京都送去的第三封信。

大雪封天,密州进难出难,什么消息来这边都晚了。

萧北淮看到信上说他的王妃被萧云逸推下了湖,没有发怒, 只是面色阴沉宛如黑云压顶, 让满屋子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信来, 等于京都的消息也来了,在场的人都知道京都那边发生了什么,王爷这一副要将人碎尸万段的样子, 他们瞧着都心惊肉跳的。

过了片刻,有人小声提议,“王爷,如今密州的雪灾已经控制住了,百姓们也在重新安顿, 现下没什么要紧的事, 王爷不若先回京看看王妃?”

“是啊, 冬日的湖水冷的彻骨,王妃怕是遭了不少罪。”

那些被萧北淮揪过来赈灾的大臣,这些日子被萧北淮压着没敢生事, 还吃了不少苦头,巴不得他赶紧走。

萧北淮走了,不仅这密州无人能压的住他们, 回去还能参他一本, 压一压淮王这嚣张的气焰。

当然, 他们知道参淮王, 天子可能也只是轻轻责骂几句就接过, 但若让百姓知道淮王是个为了男人便不顾大局的人, 百姓就会觉得他难当大任,就算将来登基了也会是个昏君。

而那位淮王妃,就是位祸国殃民的男妖妃。

就算不能拿淮王如何,接着百姓与士子们的不满,能让皇上杀了淮王妃也不错。

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萧北淮这边有京都的消息传来,他们自然也有,也知道了因为淮王妃这次落水,天子震怒罚了许多人,别说他们支持逸王,就算不支持,他们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淮王眼里容不得沙子,没几个官员会喜欢这样的皇帝。

意图如此明显,萧北淮怎会看不出来。

萧北淮突然笑了,看着这些“好心”劝他回京的人说:“本王相信王妃,他能处置好,不会白吃这个亏。”

话音落,那几个劝萧北淮回京的人就变了脸。

萧北淮又道:“诸位大人催着本王回京,莫非是觉得有本王在此,太过束缚你们了?”

“诸位大人不如说说,你们想做什么,说出来本王好成全你们。”

萧北淮视线扫视着众人,见前头劝他回去的人纷纷低下了头,释放出威压询问,“嗯?”

“怎么不说话?”

自然是无人敢说。

可萧北淮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你们可知在军中,怂恿主将擅离职守是何等罪名?”

“墨言,告诉他们。”

墨言现在萧北淮身后,冷着脸拔出了剑,“杀无赦!”

仅仅三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有人脸上更是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没想到淮王竟是对他们起了杀心。

有反应快的,立马就跪下了开始辩解认错,“下官有罪,是下官说错话了,只想到王爷忧王妃心切,却忘了赈灾之事更为重要。”

倒帮萧北淮在王妃和百姓中做了个取舍。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还开始拍起了萧北淮的马屁,说他顾全大局,一心只为百姓,是值得人人称赞的贤王。

变脸如此之快,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萧北淮这边的官员看着这些人鄙夷不已,就这种人还朝廷命官,比市井里那些地痞油子还油滑的很。

他们也庆幸这次赈灾王爷跟来了,要不然就凭他们,还真玩不过这群人。

“无妨,你们来密州后犯的也不止这一出错,本王都给你们记着,等回了京都一块儿算。”

跪着的这群人顿时面如死灰,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了,生怕再被萧北淮找到错处。

见人都老实了,萧北淮这才坐下让人说正事,只不过地上跪着的那些也没叫起,就让他们跪着听。

密州的雪已经化完了,雪灾结束,如今只剩下安顿百姓,以及防范那还没出现的疫病。

此次雪灾波及大半个密州,压死冻死饿死数千人,房屋半数被压垮压塌,几万人流离失所无处可去。

再加上密州官员都有问题,萧北淮一来就杀了好些个,如今他能用的除了临时在密州征集的人手,就全是他带来的人了。

他不能在密州停留太久,只能尽量在离开之前将百姓安置妥当,不然怕新上任的官员压不住会生乱。

好在他能做主的事多,只要给百姓一些粮,一件过冬的衣物,再分一些土地给他们,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来年一切就能活过来。

萧北淮做主,提拔了好些小吏和衙役,开始给百姓重新登记造册,按人口丈量土地,让他们归乡。

也为了给这些百姓一条活路,萧北淮主持修官道,修府衙,还让城内的富商们雇佣百姓种地修房,零零散散算下来多数人都有了活计可看,赚的钱银米粮和朝廷给的补贴勉强也能糊口。

从修官道开始,朝廷的米粮就只分发给年逾六十的老人,妇人和十五以下的孩子了,如此一来,不能去干活的老弱妇孺也能有口粮吃。

就是粮食消耗太大,后面再经不起任何变故了。

等正事说完,萧北淮让众人退下,自己凝视着那封信发呆。

过了许久,他才揉了揉眉心,端过墨言送来的热茶喝,“白术可回来了?”

墨言正要摇头,门外就响起了声音,“王爷!”

正是白术的声音。

“进,”萧北淮立马道。

白术匆匆进门,面色凝重,“王爷,找到了。”

萧北淮撰进了手中的茶杯,“如何?”

“七具失踪的尸体,被浸在了临江上游的一处支流,支流通向密州边上的一个村子。”

“临江主河道里虽没有人尸,却满是动物尸首,验尸官查过,全是被埋在雪里冻死的。”

萧北淮手中的杯子碎成几片,微烫的茶水烫红了他的手,他满眼冷厉,周身尽是肃杀之气。

“城内外的百姓呢,可有发现疑似疫病症状的?”

白术微微摇头,“那个村子我们去了,太医们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在城内为百姓义诊的大夫们也没发现问题,可能是时间短,还没人染上疫病。”

萧北淮道:“距离第一具尸体被盗至今已有十天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继续查,有问题立马来报。”

“是!”白术神色肃穆。

心里盼着可千万不能有疫病,不仅百姓危险,还耽误王爷回京,来时王妃悄悄交待了,要让王爷早些平安回京。

白术在心里叹气,他们家公子和王爷成亲以来,多数时间都在独守空房,想想都心酸。

白术连口水都没喝,又带着人跑出去了。

密州这阴沉沉的天,像乌云压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悬在头上,随时都可能爆发。

……

密州辖下的一个村子,水湾村。

一处被雪压塌了一半的土屋内,三个男人正:站在屋内小声说话。

一人道:“尸体还不够,上头说了,最少得要二十具尸体。”

另两个一高一矮,是两兄弟,高个子的哥哥说:“前头不是说了七具尸体就够了吗,现在怎么又要二十具,京都来的那群人防的这么严,哪有那么好偷。”

弟弟跟着道:“就是,还让乡亲们看到偷尸体的就报官,还能有赏钱拿,上回挨的那棍子我现在还疼呢。”

最前头那人板起脸,“怎么,你们现在是想跑了?”

哥哥说:“这丧天良的事,咱们该收手就趁早收手,我还想娶个媳妇儿安生过日子呢,可不想被官府抓到。”

“现在想跑,完了,上头说了,不管我们用什么法子,两天之内必须凑齐二十具尸体,要不然就不是被官府抓,而是上头直接要我们的命。”

两兄弟直接变了脸,“这跟开始说的可不一样,说好偷出去尸体就给银子,现在一文钱没拿到,还要搭上性命,我不干,你们谁爱干谁干去。”

“刘猴子,你也别拿什么上头压我们,惹急了我就找官府告状去,要死大家一块儿死!”

弟弟也跟着表态,说他和哥哥一个意思。

被称刘猴子的人脸色不太好看,但偷尸体这事他一个人做不了,必须得拉上这两兄弟。

“你们想要银子,成,我出钱先垫着,把前头那七具尸体的钱给你们结了,后头的,等上头银子给下来,我再给你们。”

刘猴子说完,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锭子,他刚掏出来,两兄弟就直了眼,伸手就要抢。

刘猴子收回手,“剩下的十三具尸体,两天内凑够,一人得十两银子,干不干?”

“干!十两银子,王八蛋才不干。”哥哥说着,立马扑上去抢银子。

见他答应了,刘猴子就顺势松了手,兄弟两一人拿到一个银锭子,捧在手里看,放在嘴里咬,高兴的像两傻子。

银锭子这东西,也就在密州城里看那些有钱的大掌柜拿过,哪里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摸到银锭子。

刘猴子看着兄弟两高兴的样子骂他们傻。

那些人要尸体可是要做大事的,怎么可能只给这么点银子让他办事。

那人是让他去买尸体,是他为了多赚点,才拉上这兄弟两去偷的。

等偷完尸体交上去,他立马就会离开密州,手里这笔银子够他后半辈子活了。

刘猴子算盘打的好,但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到夜里,他和兄弟两再去挖尸体时,人被抓了。

白术带人来抓的,堵河口的尸体被清走,那些人必然会再次偷尸体放到河里,只要将偷尸体的人抓住就能有线索。

一群人满足了劲儿要生事,那会只有这一个手段。

没过几日,一个在驿站做饭的厨娘突然晕倒了,浑身发烫,手臂和身上红疹遍布。

而萧北淮从到密州,便一直住在驿站中。

第50章 诸位陪葬

白术匆匆进门, “王爷,查到了!”

自从厨娘疑似疫病晕倒,驿站上下都开始人心惶惶,也幸亏王爷封锁及时, 没让消息传到百姓耳中, 不然此刻整个密州城都乱了。

白术更是第一时间领人去查厨娘, 厨娘一直在驿站为驿站的官员做饭,赈灾的队伍刚到密州,白术就将这驿站上下所有人都查过。

有问题的早打发走了, 剩下没问题的也专门安排人盯了他们一段时间才敢放心。

这位厨娘是个苦命人,家里男人死的早,一个人拖大了儿子,结果儿子娶妻没两年得病死了,儿媳怀着孩子悲伤过度, 拼着一口气把孩子生下后也没了, 剩下厨娘一个人带孙子。

在村里被人吃了绝户, 厨娘带着孙子给人洗衣做饭,做些短工,几年前进了驿站做浆洗的活儿, 因为上一个厨娘要回家照顾孙子,所以才接了厨娘的活儿。

在这种地方做饭,也不需要多好的除夕, 能吃就成, 厨娘为了保住这份活计养活孙子, 十分尽心, 做的饭菜干净, 味道也不错, 驿站上下都对厨娘挺满意。

在密州雪灾发生前,厨娘已经在驿站干了三年多了,若三年前就布好了这颗钉子,那对方就太会算了。

但也不可能是意外。

白术道:“密州发生雪灾时,厨娘那个孙子死了,只不过一直没下葬,人就在家里。”

白术找到厨娘家里去时,一开门就是尸臭味,人已经烂的差不多了。

厨娘每天与尸体同住,日子一场,就遭了殃。

太医把脉说厨娘已经病了几日了,只前头她藏的好没人发现,直到今日晕倒才没瞒住。

“本王记得刚来密州时,并未有人提起过厨娘的孙子不在了。”

更何况厨娘在驿站干活,还是掌厨的,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孙子饿死冻死。

“所以,厨娘何时多了个已经死了的孙子?”

萧北淮神色有些冷,他知道想算计他,想让他死在密州的人很多,但当这些人还是选择了疫病这样方式,萧北淮还是难掩满腔愤怒。

为了让他死在密州,不惜搭上那么多无辜性命,真是……

真是……

萧北淮攥紧了手掌,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那些草菅人命的畜生。

白术道:“王爷说的没错,入住驿站不久,我还听厨娘提起过她孙子,说她留下了个鸡蛋要带回去给孙子吃。”

那是厨娘亲口说的,看神色亦是欢喜,完全不像没了孙子的模样。

“查!”萧北淮冷声下令,“查清楚那到底是谁的孙子,人是怎么死的!”

白术领命而去,墨言又来了。

“王爷,太医说厨娘人救不回来了,另外,方才在城门口发现几个长满红疹入城看病的百姓。属下已让人将他们单独关押,安排了大夫替他们诊治。”

墨言说完,又奉上一张纸,“这是从那几人口中问出来的。”

萧北淮视线落在纸上,越看神色越冷,这些人竟全偷过尸体!

偷的还全是腐尸,然后被人高价收走,短短时间偷了十多具尸体,得了五十两银。

萧北淮不禁觉得讽刺,“可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墨言十分不岔,“这种昧良心的钱也赚,真是猪狗不如。”

再想到前面被白术抓到的那三人,就知道没良心的人真不少。

萧北淮吩咐,“去抓,抓到就杀。”

这样的人,不论有多少都死不足惜。

“是!”墨言领命。

然后问及萧北淮,“王爷,密州的情况可要尽快告知京都那边?”

墨言想想,又补充了句,“可要告知王妃?”

萧北淮犹豫了片刻,“本王一会儿给王妃写封信。”

至于调戏那边,萧北淮相信有的是人争着抢着写折子,他只需在那些折子上盖他的印就行。

还有天子那些在密州的眼线,很快京都就会知晓密州爆发疫病的消息。

墨言在临走前还催了句让王爷快点,王爷在密州可是有人的,白术肯定会往京都送信。

此刻的白术确实在写信,不仅写信,还准备了一件衣物打算一块送往京都。

那件衣物是在厨娘家中找到的,会不会染上疫病不知道,但到了京都,他家公子都用的上。

那些想害王爷的人在京都,所以最终的解决之法也在京都,那边才是主战场。

待一封封信离开密州后,密州就封了城,所有驻军衙役出动,城内外四处排查。

萧北淮下了令,发现疫病自动上报可领赏钱,还有太医和京都有名的大夫诊治,能活命也不祸及家人。

但若想隐瞒,故意传染给其他人的,斩立决。

城内城外都分了区,感染疫病的住一起,与没被感染的隔离开来。

萧北淮还让人在城内传了消息,如果不配合官府命令,不肯治疗想试图逃跑的,就以前朝处理生疫之人的法子处置他们。

前朝□□百姓都有所耳闻,对于疫病,一把火解决的干干净净。

百姓怕死,加上萧北淮来密州赈灾尽心尽力,又一直在为他们找出路,所以百姓感激他,信任他,多数人都是愿意配合的。

不愿配合那些,就被用来杀鸡儆猴了。

即便控制的快,这场从多个地方爆发的疫病还是蔓延开来,疫病区住的人越来越多。

整个密州都开始紧张起来,不少人怨上天不公,先是雪灾,接着是疫病,不给他们密州百姓活路。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大夫们开的药没用,开始有病重的人死去。

从疫病爆发开始,萧北淮几乎就没怎么合过眼,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他揉着眉心,说不出的疲惫。

待这次回京都,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一定要将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墨言在旁边看着他,担忧不已,“王爷,歇会儿吧,你这样下去身子也扛不住。”

萧北淮摇头,“再等等,等人抓到了再说。”

他不想自己在前面想尽办法控制疫病扩散蔓延,有人在后面一个劲儿制造新的疫病出来,若不把人除掉,这疫病就好不了。

他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王妃。

萧北淮一直在等消息,直到入夜,白术才回来禀报,“王爷,人找到了。”

萧北淮立即起身,“带路!”

他要亲自去审那些人,他到要看看藏在他眼皮底下的蠹虫到底是谁!

白术没着急抓人,只让人在暗处盯着,等萧北淮去了正好一网打尽。

而萧北淮到时,那群人正在议论让疫病扩散的更快,最好是将整个密州都牵连其中。

“雪灾,疫病,只有密州死的人足够多,才能说是上天的暗示。”

姓萧的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也是该换换人了。

但换皇帝,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萧家人自己不出错,那就给他们制造错误,让上天都难容的错误。

“下头死再多有什么用,最主要的是淮王,主子吩咐了,一定要让萧北淮死在密州。”

“这位淮王殿下也真是命大,天天吃那厨娘做的饭竟也没被染上,咱们的人费尽心思接近萧北淮同他说话,结果还是没传染到他,要他死可真不容易。”

“是本王不识抬举,让诸位费心了。”

房门突然被踹开,萧北淮声音传入众人耳朵,让屋内的人顿时乱了阵脚。

“方大人,还真叫本王意外,本王竟然养了这么大一匹狼在身边。”

这位方大人方致远是户部官员,一位老实,尽职尽责的官员,来密州后更是一直为萧北淮分忧,若是没有意外,这次回京后被嘉奖提拔的官员里一定有他。

萧北淮用这个人用的还挺顺手的,可惜,是别人的人。

方致远同样很意外,问闯进来的萧北淮等人,“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没人回答他,只有萧北淮的一句话,“带走!”

知道被抓住就只剩一个死字,好几个人转身就想跳窗跑,墨言剑出鞘,那些人窗子都还没摸到,就丢了命。

方致远面上显出惊恐,“王爷,你这是做什么?你就不怕回京都后无法向皇上交待吗?”

萧北淮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王杀你还需要向父皇交待。”

他眼中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也成功让方致远想起这位淮王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行我素,杀人从不手软,一个上过战场的杀神。

当然,最主要的是,皇上对淮王几乎称得上言听计从。

“本王不仅要杀你,你的九族,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活着的人被带走,死了的自有人来抬尸体。

等带到被审问的地方时,方致远先主动服了软,“王爷,下官什么都招,只求王爷放过下官的家人。”

萧北淮原本还想问一问,这会儿突然改了主意,“你知道的太少,本王看不上。”

方致远没这么蠢,要么是里面有陷阱,要么是反过来有事求他。

这些消息他用不着,更不想用。

萧北淮想着,他的信该到京都了。

王妃也该有动作了。

京都的确有动静了,动静不大不小,却吓到了挺多人。

一夜之间,京都官职最高的那几位官员家门口都贴了一张写着大字的纸,上书——密州生疫,诸位陪葬

纸的下面还沾染着一块碎布。

第51章 去密州

“老爷, 大事不好了!”

这一日的京都,好几户人家都出现了管家着急忙慌去禀报家主出事的声音。

这些高官们,在京都说一不二,在地方上同样是眼线遍布, 尤其是如今不太平的密州。

苏景清都收到密州送来的信物了, 这些高官们消息灵通, 自然知道了。

有盼着萧北淮死在密州的,也有事不关己不想参与的,只有零星两三人担忧密州真的出大事, 也怕萧北淮一去不回。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下一位坐龙椅的皇帝是个没甚脑子的蠢货。

但这次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东西,让他们意识到如果密州的疫病控制不住,京都也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那张纸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块碎布。

碎布不是寻常的碎布,而是来自密州, 极有可能是感染疫病之人穿过的。

今日是贴在门上, 那明日就可能直接送进家里, 或者让他们家中人感染疫病,谁都知道疫病传染有多快,治不好就会要命。

最主要的是, 现在密州的疫病还无药可治。

几家家主不禁面露愁容,淮王不提,他那位男王妃却是个心狠的。

有人气的直骂苏景清, “蛮横竖子, 无耻之徒, 他是忘了苏家人也在京都吗, 就不怕这疫病把苏家人全给害死了!”

也有人急的团团转, 思索应对之法, 还派人去请大夫赶紧来给家里人诊脉,生怕家里已经有人被传染上了。

而剩下的,则是看着那张纸冷笑,淮王妃还挺会威胁人。

只是这么一来,密州的疫病就不能继续扩散了。

“便宜萧北淮了。”

“传消息去密州,疫病到此为止。”

不过别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淮王妃想要拿疫病在京都作威胁,这事儿得让百姓知道知道,万一京都真有了疫病,他们也好上门去找债主。

因为这一张纸一块碎布,有些人又聚在了一块儿,这回没聊怎么除掉萧北淮,聊的是怎么折了萧北淮的臂膀。

可不能让那位淮王妃太猖狂了,不然他们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唐家。

局势一下又从密州转回了京都。

苏景清也再次被天子召见,要他入宫说话。

年过完了,苏景清再大的气性也该过去了,这宫他不得不入,苏景清也猜到天子召见是想说密州疫病的事。

天子与苏景清也没什么客套话可说,等苏景清跪了片刻,天子便叫了起,开门见山的问道:“密州疫病之事你知晓了吧?”

苏景清:“昨日刚收到密州送来的消息。”

天子又问:“你就不担心?”

苏景清道:“王爷在密州,自然是担心的。”

天子深深看了苏景清一眼,“如今密州疫病尚无药可治,更不知何时会结束,朕不放心淮王,想让你去密州帮朕看看他,你可愿意?”

让他去密州,这倒在苏景清的意料之外了。

心思转了几道弯,苏景清在想天子是单纯想让他去看萧北淮,还是想趁机让他留在密州。

疫病结束,萧北淮就要回京都了。

萧北淮一回来,有那么多账要算呢,除了跟萧云逸和钟贵妃母子的,还有跟天子自己的。

也许是怕自己吹枕边风?

苏景清想的挺多,便没来得及回天子的话,天子板起脸,“怎么,你不愿意?”

苏景清回神,“愿意,只是儿臣有个要求,儿臣想请父皇保儿臣家人在儿臣离开京都的日子里毫发无损。”

天子依旧板着脸,眼神有些冷,“倒跟朕谈起条件了,倘若朕不答应,你难道还打算不去?”

天子明显不悦。

苏景清:“儿臣自是要去的,只是王爷重要,家人同样重要,儿臣贪心,从不做取舍。”

他最多把萧北淮放在与家人同样重要的位置,绝不会为了萧北淮牺牲放弃自己的家人。

苏景清与天子冷冰冰的视线对上,丝毫不退。

半响,天子才移开视线,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那也要你能守的住你的贪心。”

“人,朕不会帮你照看,密州你也必须去,你要想做淮王的王妃,这就是朕给你的考验。”

苏景清都让天子给气笑了,很想提醒下天子,他这个淮王妃是天子自己赐婚的,既然要考验,当初还赐什么婚。

他还没开口,天子又说话了,“朕知道你心有不满,可朕也是为了你好,这么点事你都承不住,将来如何陪淮王担大任?”

“你是男子,既不能为淮王诞下子嗣,又不能入朝为官,就只能困在后宫给淮王当个谋士,谋士要谋的可不止家里人,而是要算天下,算的好,你的位置才能坐稳。”

“淮王将来登基,前朝不会缺人,后宫更不会缺人,你若不提前为自己打算,又能被放在哪里?”

天子还挺苦口婆心的,一副朕全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模样,难得话也挺多。

苏景清听完,提取到了重点,天子不打算让他死在密州,而是去密州给萧北淮帮忙,好让萧北淮尽早回京。

以及已经为他铺好将来的路了,让他不要给萧北淮吹枕边风,说不该说的话,毕竟萧北淮身份尊贵,不是非他不可。

当然,顺便也给他提了醒,他一不能生,二不能入朝为官,萧北淮身边迟早会有新人。

还挺仁慈。

但这些并不能改变苏景清任何想法,他依旧都要。

苏景清低头拱手,“多谢父皇教诲,儿臣会在去密州之前安排好一切的。”

“只不过儿臣不是什么仁善之辈,又护短,若那些想动儿臣家里人的鼠辈被收拾的狠了,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天子觉得自己当时赐婚真是选错人了,不该盯着苏家选。

但又庆幸,改了圣旨把人赐给了老大,若是没改,苏景清如今就是在为逸王筹谋了,局面怕是更不一样。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天子也不能直接让苏景清不要管苏家人,只能道:“你自行安排就好,结果如何,全凭你本事。”

“多谢父皇,若父皇没有其他吩咐,儿臣就先告退了。”苏景清说完就行礼要退下。

天子顿了片刻,有话想问,但最后也没说出口。

探子说淮王与淮王妃时常有信往来,但淮王从到了密州连一封信都没给他写过。

天子既觉得失落又觉得失望,他这个大儿子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好好做,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苏景清出了天子书房,转头又去看了太后,太后还是有老样子,就是对萧北淮惦念的很,苏景清陪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出宫。

回到苏家,苏景清就将他要去密州的事说了,把苏父气的够呛,就差说几句大不敬的话来咒骂天子了。

“怎么什么事都叫你摊上了呢?”苏父十分不解,甚至怀疑他们苏家是不是上辈子作了孽欠了萧家的债。

“不行,这事儿我不答应,我现在就进宫去找皇上,让他收回成命!”

苏父在屋里转了几圈后想出这么个法子,说着人就往门外跑。

苏景清赶紧拉住他,“爹,别去,去了也没用,而且我也想去密州看看,我跟王爷分开两个月了。”

苏父:“……”

苏父瞪了眼儿子,恨铁不成钢。

“瞧你这出息!”

苏景清就笑,“是不是觉得你大儿子可有出息了,都能千里追夫了。”

苏父瞪着眼,不高兴。

不过他也没太多时间不高兴,苏景清有许多事要交待,尤其是他刚威胁了人,自己转头就要离开,那些人铁定会把账算到苏家人头上,苏景清担心家人吃亏。

那些老狐狸,明里暗里的花招太多了。

在苏景清临走之前,他又给前头送过信的几位官员家送了礼,言明他即将去密州,若京都这边传出什么对苏家不利的消息,他必会从密州带回大礼送给诸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谁传的消息他能查到,让诸位在京都静候。

至于泄漏消息后会不会有人在路上埋伏刺杀他,苏景清倒不担心,因为他悄悄走,也会遇到的,把行踪透露出去,反而会让人有所忌惮。

黑袍人或许不在乎天子的态度,但黑袍人的同伙在乎,毕竟还要仰仗天子鼻息过日子。

他这个淮王妃的身份带来了麻烦的同时也带来了便利,至少没有谁敢轻易背上谋害淮王妃的罪名。

除非这些人有把握将他和萧北淮一举除掉,不留后患。

苏景清准备了三天时间,将什么都安置妥当后,带着人从京都出发前往密州。

然后刚出城,就见到了黑袍人这位老熟人。

苏景清先开的口,“伤好的很快。”

“本座还得多谢淮王妃送的大礼,本座一直记着,所以这次前来也为淮王妃准备了一份大礼。”

黑袍人手下带来一个人,一个三岁小姑娘——静阳郡主

一个明明该在宫里的人,此刻却落在了黑袍人手上。

黑袍人看着苏景清的反应笑出了声,“淮王妃这么聪明,可有猜到怎么回事?”

苏景清冷着脸问,“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还能将小郡主从德妃宫中带走,看来阁下身份真不低,所以,你想做什么?”

黑袍人笑了起来,“不愧是淮王妃,猜的真准。”

“也不做什么,想跟淮王妃换点东西而已,上次你让人伤了本座的胳膊,那你今日留下一条胳膊,咱们的旧仇就算了了,这位小郡主也会平安回宫。”

“呵,”苏景清冷笑,“阁下嘴上说着本王妃聪明,可心里还把本王妃当傻子。”

“你今日能把人带出宫威胁本王妃一次,明日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本王妃可没那么多胳膊留在这儿。”

黑袍人笑着接话,“其实腿也可以,只要是王妃身上的东西了,留什么都好。”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本王妃会同你做这个交易?”

“那淮王可就只能少一个侄女了,”黑袍人突然动手,单手掐住静阳脖子将人拎了起来。

苏景清微微摇头,“你总喜欢玩这一套,本王妃有些厌烦了,所以准备今日做个了解。”

苏景清说完抬手动了动,一支箭直奔黑袍人而去,与此同时,林中也钻出无数持弓的士兵。

苏景清道:“这里是个好地方,阁下会埋伏,我也会,对了,你猜那支箭是谁射的?”

黑袍人眼神变得阴郁,“本座险些忘记你已经与叶宵勾搭成奸了,难怪他能瞒过本座的眼线。”

苏景清指尖朝前点,“因为本王妃不会留着你们在京都危害我的家人,要怪也只能怪你太记着想杀我了。”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刀剑碰撞,箭雨纷飞,苏景清被思烟保护着退到一旁,凝视着这场大战。

黑袍人气的咬牙切齿,却没有动静阳,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杀了这个小姑娘,却没动。

苏景清一双眼看过去,仿佛看穿了一切。

第52章 见面

能自由出入皇宫的人多, 可能自由出入后宫的却不多,尤其是还能从德妃宫里悄无声息的带个大活人出宫,能做到这一步的更是屈指可数。

现在他不知黑袍人身份,可静阳出了事, 他就有理由返回京都了, 回去后再入宫一查, 苏景清相信,他能查出不少东西。

与黑袍人一起的那些幕后黑手,他即便不能全部砍断, 也能让他们折好几只。

接触几次,苏景清也摸清了他们的动机——想改朝换代。

这种谋逆的大罪,在没完全把局面控制住前,他们只敢像阴沟里的老鼠藏在暗中,不敢见光。

所以比起苏景清此刻的悠然, 黑袍人反而束手束脚, 几次想掐死静阳又几次忍住, 只看苏景清的眼神跟淬了毒一样。

“苏景清,你今日与我作对,就不怕等你在回京都时只能给你们苏家人收尸吗?”

苏景清反问:“难道我今日不与你作对, 你就会放过我家人?”

“若不是你不识抬举要支持萧北淮,没谁会动你们苏家,”甚至瞧都瞧不上。

“可惜, 萧北淮是我男人, 我乐意支持他。”苏景清把玩着从袖子里掏出来的匕首, 很是悠闲。

“那你们苏家就必须死!”黑袍人突然发怒, 抬手就一把药粉扔出, 趁着众人被迷了眼的空隙带着静阳跑了。

都开始用上这样的逃命手段了, 苏景清觉得自己先前有些高看了这人,又或者这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苏景清有些不确定。

前方战局明朗,苏景清从京郊大营调了兵来的,那么多人不可能留不下黑袍人的手下。

而叶宵也已经带着凉州卫窜入林中去追黑袍人了。

黑袍人次次在这里出现,又每次都从这里消失,哪怕今日抓不到人,也能端了他们藏在林中的巢穴,不会白来一趟。

思烟在旁边请示苏景清,“公子,可要先走?”

苏景清摇头,“不急,等叶护卫回来。”

找到藏在林子里的人或东西,等叶宵回城才好入宫见天子,他要在临走前狠狠咬那些人一口,才能真正放心。

不过这一等就等的有些久,直到天黑叶宵才出现,身上还带了伤。

叶宵:“王妃,林中有一条密道,那密道竟能通往城内,而且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葬身其间。”

叶宵只带了两个人去,走的格外小心,却还是受了伤。

苏景清看着他肩膀处被血染红的位置,道了声辛苦,然后才问起密道的具体情况,“除了通往城内外,可还发现了什么?”

叶宵道:“一些尸骨,然后就是车轴印,尸骨像是被机关射死的逃亡之人,车轴印则是运送过重物,有进有出,地上没留下其他痕迹和气味,暂时判断不出运送的什么。”

正事没做多少,密道倒没少挖。

“黑袍人呢?”苏景清问。

叶宵摇头,“他熟悉密道的机关,先行带着静阳郡主入了城,下官没追上。”

苏景清倒也不意外,毕竟这么轻易就把人抓住破了局,显得事情太简单了些。

但今日这一遭也不算毫无收获,苏景清吩咐叶宵,“你带着人回城,把密道和静阳被带出宫的事报上去,届时自有人查。”

没几个当皇帝的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挑衅他,尤其是皇帝还有能耐收拾那些人的情况下。

旁的不说,这条密道是没用了,皇宫也会大换血。

那些人忙着收尾善后,便没那么多时间找苏家麻烦了。

苏景清调转马头,策马奔向另一方,现在他要去见他家王爷了。

……

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刚出京时“大显神威”给吓到了,之后从京都到密州,一路顺畅。

就是密州的光景不好看,田地山林都见了绿,看着处处生机,可百姓却骨瘦如柴,一双双眼睛麻木无神,仿佛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样不对,萧北淮有信送回京都,苏景清知道密州雪灾的事已了,也重新给百姓分了地,还发了种子,只要这一茬庄稼种下,待到秋日就能有吃有穿了,这些人为何是这般模样?

苏景清看向思烟,“下去问问。”

思烟带了两个护卫去田间找百姓搭话,农人们猛一见他们这样的生面孔,吓的连连后退,嘴里还喊着他们没病,让不要抓他们,他们不想死。

百姓握紧了手里的锄头,却没敢挥舞出去,除了求饶,甚至没什么反抗的勇气。

思烟看的眉头直皱,尽量让自己像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老伯,我们是从京都来的过路人,只是想来问问路的,不会抓你们,你们别怕。”

一听人是从京都来的,老农反应更加激烈了,转过身连滚带爬的跑,还边跑边喊:“大家快跑,京都来人了,他们要烧死我们,大家快跑啊。”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跌跌撞撞朝前,什么锄头庄稼完全顾不上了,瞧着满是惊恐,同时也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没过片刻人就蹿进林子又或是藏到某个地方没了影。

思烟与两个护卫茫然的看了眼,思烟摸摸自己脸,“我们长的就那么像坏人?”

护卫不肯承认这点,望天假装当没听到思烟的话。

等走回去像苏景清禀报时,思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公子,我真长得那么吓人吗?”

苏景清立马表示,“谁敢说我们思烟姑娘吓人,我们思烟姑娘最好看了。”

思烟乐了,捧着脸追问,“那跟王爷比呢?”

苏景清当场变脸,“除了我,谁能比王爷更好看?”

思烟吐吐舌头,公子脸皮真厚!

苏景清说回正事,“让人去查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京都来人,什么要烧死他们,怎么听都不寻常。

护卫领着人走了,苏景清等人继续往前走,入密州城。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守卫在巡逻,门开着,却无人进出,城外无人,城内亦无喧嚣,若非守卫还在走动,单看这份寂静,会觉得这个城宛如死城。

湘雨满脸愁容的走到苏景清身旁,“王妃,不是说疫病已经控制住了吗?”

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信使,拿到了王爷送往京都的信,说疫病控制住了,没有继续扩散,还有从各地送来的药材和米粮,不缺吃穿药材,只待大夫们能配出治疫病的药方,王爷就能返京了。

可如今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疫病控制住了。

“什么人?!”门口的守卫突然一声呵斥,一群守卫持着长枪上前将苏景清团团围住。

“城门重地,闲人免进,速速离去!”

苏景清在观察这些人,从他们身上的盔甲制式和手中兵器可判断出,不是萧北淮从京都带来的人,极有可能是密州本地的驻军。

苏景清问:“为何不能进?”

“不该你问的少问,赶紧走,否则抓你们下大狱。”守卫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都很凶,对他们十分不待见。

苏景清正欲再试探两句,其中一人突然举着长枪朝苏景清的马打了下来,苏景清一惊,连忙勒马避开,却听动手那人喊:“抓住他,他是淮王妃!”

苏景清身边的人全部戒备起来,思烟从腰间掏背了一路的长棍舞了两下,“谁敢上前?!”

苏景清想起了件事,密州驻军统领汪全乃唐希成的弟子。

唐家蒙难,身为弟子,汪全总要有点表示。

这仇是算到他家王爷头上了。

“上头说了,谁抓住淮王妃,赏银一百两,上!”

有人添油加码的喊话,围着苏景清的守卫蠢蠢欲动。

思烟在旁边喊,“银子拿了你们也得有命花,我家公子奉皇命来密州探望百姓,他若少了一根汗毛,你们谁都逃不了。”

“要怪只能怪淮王妃命不好,来了这疫病横生的密州,淮王妃放心,你的死自然有人给皇上交待。”

喊话之人说完率先朝苏景清攻来,思烟等人立马迎战。

苏景清带了人,可守卫人也不少,双方打的不可开交。

苏景清退至一旁仔细看着四周,好似处处都暗藏杀机。

所以这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萧北淮能任由这些人在城门口作乱,苏景清猜,密州城外那些百姓害怕的反应只怕也与汪全脱不开关系。

是想将他和萧北淮都留在密州,还是想将整个密州都毁了?

思烟抡着棍子舞的虎虎生风,她力气大,再加上有人帮忙,一炷香过后,密州守卫落败。

思烟请示苏景清,“公子,现在怎么办?”

苏景清打量着这群被打翻在地的人,多数脸上都带着害怕恐惧的表情,只有少数几个是愤恨,像有人抢走了他们的百两银子。

“去找绳子捆起来吧,先不进城,坐下跟他们说说话。”

苏景清挺好奇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家王爷也不是没用的人啊。

马车上的凳子搬下来,边上还配了小几和热茶,苏景清舒坦地坐下,一边饮茶一边看着这群被捆的人,心里遗憾绿豆糕在路上吃完了。

“说!”思烟这火爆脾气没忍住,上去就给了前头煽动人的那个守卫一脚,“老实说留你一条命,要是不老实,把你扔河里喂鱼去。”

苏景清带来的将苏景清守得严严实实,谨慎提防着四周有无放暗箭的人。

方才说得挺起劲儿的守卫此刻成了哑巴,只瞪着苏景清,眼中透着不甘。

苏景清道:“既然那舌头用不上,就割了吧。”

思烟立马捏住那守卫的嘴就要动手,边上一个淮王府的护卫劝她,“思烟姑娘,这种脏活还是让我们来吧。”

“哦,”思烟松了手,平常执行公子的命令习惯了第一个冲上去,一时没反应过来。

护卫接替思烟祭出了匕首,一声惨叫过来,守卫没了舌头,人痛的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周围其他侍卫被吓的脸色发白,这位王妃看着是个文弱人,却着实是个狠辣人。

“有愿意说的吗?”苏景清问护卫要过那把还带着血的匕首,拿在手里转圈玩。

“没主动的那就挨个问,不愿意说的便不用再说话了。”

苏景清一开口,自然有人上前执行,一个两个,到第三个时,终于有人挺不住了,“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王妃别杀我们,我什么都说。”

只不过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出言指责了。

“刘栓子,你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起,你可别忘了你老子娘在哪儿。”

“戏不好看,不想说就继续割。”手里的茶凉了,苏景清觉得有点冷,想快些进城。

“我说!”刘栓子一激动,人直接站了起来,“王妃,是淮王殿下染上了疫病,所以汪统领才下令封城的,他要我们活捉王妃,让王妃给唐小公子偿命!”

苏景清留意到其他人听刘栓子把话说完就露出了面如死灰的表情。

“然后呢?那位汪统领是如何威胁你们的?”苏景清换了个姿势。

刘栓子沉着脸道:“他抓了我们的家人,将他们关在同一处,说如果抓不到王妃,就放一个染了疫病的人进屋子,让我们家里人一个都活不了。”

苏景清点头,原来如此,但他不信。

如果真像刘栓子所说,那就不会有方才一百两银子的诱惑了,而是闷着头直接冲上来抓他。

苏景清想了想,“撩起他们的袖子看看。”

疫病的症状差不多都知道了,护卫们反应过来立马挡在了苏景清面前,思烟也来拉苏景清,“公子?”

苏景清摇头,“没事。”

他起身上前,“我猜,你们都染上疫病了吧,汪全承诺了照顾你们家人,所以你们在城门口拖住我,想将疫病传给我。”

“而此刻王爷压根不在城中对吗?你们想在王爷回来之前控制住密州城,再用我做威胁,以此要挟王爷束手就擒。”

随着苏景清话音落,他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苏景清回头,看到了远远奔袭而来的一行人,领头的正是他日思夜念几次入梦的梦中人。

马靠近,扬起前蹄嘶鸣一声,苏景清看清了马背上之人沉稳俊俏的脸。

萧北淮利落的翻身下马朝他走来,苏景清展开笑颜,眼中只容得下这一人。

被萧北淮揽入怀中时,苏景清说:“我就知道我的王爷不是无用之人。”

第53章 般配

城门口实在不是个腻歪的好地方, 那么多双眼盯着,即使苏景清觉得自己脸皮够厚了,也还是有些烧的慌。

他拍拍萧北淮,“一会儿进城再抱。”

萧北淮不肯松手, “进城再亲, 现在先抱一抱, 想你了。”

苏景清不说话了,下巴抵在萧北淮的肩上蹭了蹭,“我也想你了。”

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

“咳咳……”

见两人抱着不动, 墨言忍不住咳嗽提醒,并小声给萧北淮递话,“王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思烟在旁边抿嘴,觉得她家公子就是口是心非, 在家里说什么不做王妃也行, 结果一见到人就黏黏糊糊抱上了, 还舍不得撒手。

就在思烟思索着自己要不要也咳两声提醒的时候,抱着的两人终于松了手,哦, 不对,是松了怀抱,手在下面还牵着呢。

思烟默默别开脸, 简直没眼看。

不能抱在一起了, 就要开始说正事了。

苏景清偏头看萧北淮, 问他, “听说你染上了疫病?”

萧北淮撩起袖子给苏景清看手臂上的几个红点, “叫虫子给咬了。”

苏景清挑眉, “所以?”

“自然是将计就计,”城门口守卫不肯说,萧北淮却是什么都不打算瞒着他家王妃的。

再则,事办的好,说出来能讨赏,他可舍不得放过这个机会。

“密州有好几方势力,但目标很统一,都是想让本王染上疫病,永远留在密州。他们费心筹谋,不光是偷死尸,还抓百姓去试验,扰的整个密州不得安宁,所以本王只好顺他们的意,得了疫病。”

是在审了好几批偷尸制造疫病的人后,他们才发现这些人背后竟不是同一个主子的。

白术审出了黑袍人,也审出了逸王,剩下的两批人,一批是宫里安排的,另一批是朝中大臣,只不过后两批都没问出幕后之人的具体身份,就纷纷自尽了。

而中间,立功最大的就是朝中大臣安排的那些人,包括驿站的厨娘,还有密州下辖村子里的疫病,全是他们的手笔。

黑袍人的手下在疫病出来后开始制造混乱,花大价钱买染上疫病百姓的衣服拿走,试图让更多人染上,让密州城着实乱了几日。

萧云逸的人在其中就像个凑热闹的,哪里做事的人多往哪里跑,中途还玩了两次刺杀,人折了不少,没起效。

而宫中来的那批势力格外神秘,瞧着像什么都没做,只让一批人来送死。

怎么看这两批人都不对劲儿,萧北淮命人去查,这一查才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摸搞了个大动作。

萧云逸的人和宫中势力勾结,一个转移萧北淮的视线,一个去密州下辖的村子直接放火烧人。

第一批,是被引导着贪图便宜染上疫病的,到第二批第三批,动的就是老弱,小孩儿,村子里的青壮还被警告过,不要出去乱说话,否则下一批被烧死的就是他们。

这些人自诩是朝廷派来的人,还说后面会有更多人来清理他们。

便也有了苏景清来时发生的那一幕,明明熬到秋天日子就好过了,百姓却一个个麻木无神,仿佛看不到明天,还怕极了京都来的人。

而事情还不止这点,在萧北淮让人传出他染了疫病后,汪全就立马带人来直接接管了密州城,封锁城门不让进出。

连送来的粮草和药材都不放入城,还在城内四处散播消息,说是萧北淮吩咐的。

城内百姓惶惶,闹着要出城,闹着要萧北淮给个说法,就连好不容易安抚好的感染了疫病的百姓也乱了起来。

人一往街上跑,难免会接触到其他百姓,传染给更多的人。再加上大夫们现在开的药方只能缓解不能治愈疫病,一下,整个密州都开始乱了。

百姓信你的时候,话好说事好办,可一旦不信,就很难镇压住一群只求活命的人,因为他们是想拿命拼出一条生路。

萧北淮不能强行镇压,又不能一点武力都不动,毕竟里面还掺杂了好些挑拨起哄的人。

等萧北淮将钉子拔出,软硬兼施重新稳定局面后,汪全联合宫中势力又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让萧北淮出城去救百姓,汪全让手下抓了几个村子的百姓,将其关在一块儿,每天放一个染了疫病的百姓进去,直到萧北淮去把人救出来为止。

如果萧北淮不去他也不怕,就把那些染上疫病的百姓全放出来,让他们四处逃散,最好能将疫病传遍大雍每一个地方。

完全就是自己不想活还要天下大乱的疯子。

棋下到家门口了,萧北淮不去不行,他一去,密州城内又再次落入汪全手中,只不过这回他们要动的是苏景清,因为京都来信了。

许是送来的消息强调了苏景清的重要性,汪全都开始牺牲自己手下人,在城门口来了这一出拦人抓人的戏码。

萧北淮说完,苏景清理清了整件事情,心疼地挠了挠萧北淮手心,被这么多人针对,实在可怜。

“你说萧云逸知道宫中那股势力是谁吗?”苏景清看着前方这群跪着的人问。

这群人对汪全倒忠心耿耿,还会唱戏,只不知汪全又要如何保住他们?

萧北淮回答苏景清的问题,“汪全是唐希成的弟子,不是萧云逸的弟子,”所以萧云逸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人打着他的名义在密州做了什么。

想到唐家如今的情形,苏景清笑了,“唐家为萧云逸付出这么多,也是该收点好处。”

“不过唐家投靠了新主子这事,还是有必要告诉萧云逸一声的,”萧云逸在京都收拾唐家,兴许还能摸到宫中那股势力的线索。

苏景清问:“你想留着汪全押回京都吗?”

萧北淮摇头,“没必要,待疫病结束,走前当着密州百姓的面砍了他就是,也算给那些无辜枉死于他手的百姓一个交待。”

苏景清回头往后看,看到其中一匹马后面拖着人,不出意外那就是汪全了。

萧北淮解释:“出门一趟总要有点收获。”

汪全让他去救人,可不是真的让他救人,而是想杀他。

汪全是个勇猛之人,习惯了事事冲在前头,然后……自己就被抓了。

也不知想明白自己被抓的原因没。

既然汪全被抓,说明百姓也没事,苏景清扬了扬下巴,望向城门口,“那里面也应该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萧北淮含笑,“知我者王妃也。”

“本王走了五日,城内百姓也该有百姓痊愈了吧。”

若非太医和一众大夫们配出了治疫病的药方,他也不敢再让汪全接手密州城。

今日回来正好接王妃,再将所有事收个尾。

苏景清眉眼蕴上笑意,“那我来得真是时候。”

听到有药能治疫病了,跪着的汪全手下挣扎了起来,纷纷想起身做点什么。

只不过有人激动,有人懊悔。

他们对汪全没忠心到连命都不要的地步,都是有原因的。

前头那个跟人唱戏骗苏景清的,这次又是第一个开口,“王爷!”

苏景清揉揉耳朵,“现在我不想听他们说话了。”

于是这群人被他们自己的臭袜子堵住了嘴。

其实这些人拿命效忠汪全的原因很好猜,不是为了钱就是因为人。

萧北淮淡淡瞥了刘栓子一眼,“只要是大雍的百姓,只要没犯事本王一视同仁,但犯了事的,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刘栓子突然就泄了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蔫儿了。

片刻后,脸上又露出几分欣喜,因不能说话,便跪地重重给萧北淮磕了几个头。

这里面像刘栓子一样的人不少,而剩下的则全用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萧北淮和苏景清。

所以是为人还是为钱,很好区分。

墨言上前招呼人,“押进城关入大牢。”

后头的人动了起来,策马入城,汪全被拖进了城。

苏景清和萧北淮没上马,就拉着手慢慢往里走,思烟等人远远在后头缀着,心里嫌这两人黏糊,却又眼都不眨的看着,生怕再有点什么意外。

真是愁人。

湘雨见思烟眉毛拧成一团,觉得好笑,“就这么不想看啊?”

“也不是,”思烟甩甩脑袋,“就是觉得公子太吃亏,成了亲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在京都被人欺负,动不动就被找麻烦,又要奔赴千里到这个疫病横生的地方。

湘雨道:“你怎知公子不是甘之如饴?”

思烟噘嘴,“我知道啊,可公子愿意又不妨碍我心疼他。”

思烟向湘雨展示自己的拳头,“如果公子不愿意,我早打上去了。”

“我就是希望没那么多麻烦事,公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个人……”

她不是对淮王不满,而是对淮王背后这一堆麻烦事不满。

湘雨宽慰她,“放心,公子和王爷能处理好,更何况你不觉得公子和王爷现在更般配了吗?”

前头并肩而行的两人,一个一身玄色劲瘦骑装,背脊直挺,宽背窄腰,满身沉稳,只看背影便会觉得这人不寻常。

另一个穿着一身镶边的蓝色长袍,身姿如松,个头稍矮,却一点没被比下去,略微能察觉到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拒生人于千里之外,对心上人却又像暖阳,还带着一丝甜。

率真又叫人难以捉摸,很是矛盾,偏落在苏景清身上只会叫人觉得什么都正好,他既可以随心所欲,又能为了在乎的人和事奋不顾身。

湘雨二人瞧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比从前更加坚韧,又觉得她们家公子长大了般,成了个可以挡在他们前面的君子。

两只手交握,偶尔俯首侧目在说着什么话,一眼看去,万般美好。

湘雨说:“这是公子的选择,他不会错。”

这话思烟倒赞同,“唉,也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家里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像个操了心的老妈子。

苏景清可不知道自己两个丫鬟在背后谈论什么,一直在问萧北淮在密州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多数萧北淮都在信中告诉了他,那些没来得及的,方才在城门口也说了,再说一遍也只是口述会更详细些而已。

“可有受伤着凉?”等萧北淮说完,苏景清突然问道。

萧北淮勾唇笑了下,“还以为你会夸夸本王能干,在密州做了这么多事呢。”

苏景清道:“那些话你想听自有人说。”

“别人关心你做了多少事,只有我关心你身体好不好,感动吗?”

萧北淮把苏景清手掌摊开,猫抓似的挠了下,“感动。”

“感动到想要吃掉你,”拆骨入腹,将人一辈子锁在身边。

苏景清回,“不急,天黑了再说。”

久别,又是在麻烦事已解决的情况下相见,心痒难耐,总归想做点什么。

“嗯,”萧北淮应下。

“那先入城,喝两碗药。”

刚与那群染了疫病的守卫接触过,喝药预防。

提到药,苏景清想起萧北淮方才挽起袖子时手臂上的痕迹,猛地抽开手改为抓住萧北淮手臂,“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染上疫病?”

萧北淮笑,“放心,当真没有,若是有了,本王还不马上说出来让你心疼我。”

他告诉苏景清刚知道驿站厨娘染上疫病时自己的心情,“也是怕的,人在灾病面前并不会因为身份有所不同,就怕当真没救了,会再也见不到你。”

“怕你难过,又怕你不难过。”

苏景清盯着他瞧了半响,没看出撒谎的痕迹,才道:“想的挺多。”

“放心,你不会轻易有事的,爹给你求了平安符。”

“爹真好,”萧北淮好话张口就来,“等回京了,我一定好好孝顺爹。”

苏景清笑了下,有些幸灾乐祸,“回去了再说吧。”

自己可是在冬日里落过湖,天子还逼自己去给萧北淮选妾,他爹拿不了天子和萧云逸怎么样,总得找个迁怒的人,例如——儿婿

出出气。

萧北淮立马讨好地给苏景清捏肩揉手,“还请王妃到时帮忙求求情,让爹下手不要太狠。”

“打疼了,你会心疼的对吧。”

这伏低做小的模样哪像个王爷,叫寻常跟在萧北淮身边的人看直了眼。

偏偏萧北淮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在王妃面前,什么样都好。

路不长,两人慢吞吞的走了许久。

入城后,苏景清看到了密州城的景象,萧条冷清,街上只有零星几个铺子开门,来往行人更少,没有人气更没有烟火气。

萧北淮说:“雪灾太大,百姓死伤近三成,疫病一闹,半个密州都空了。”

患疫病的人被集中在一块儿,如今有药可治,这里的人倒多了几分生气,至少能看到希望。

“最快还要两个月才能回京。”

这一堆烂摊子总要等人来收拾接手。

“还有这里的百姓,他们是本王带人救下的,本王也想看到他们重新把日子过起来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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