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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欲】(41-45)
作者:偷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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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别哭了
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宁馥掌心全是浓郁的粘稠,温热的,缓缓地顺着她的指缝滑入。
这种触感太过微妙,就好像不小心在手上倒了什么密度比较大的酱汁,舔舐过皮肤的时候,宁馥胳膊上都缓缓地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就不能射到别的地方?”
宋持风被她盯着看,虽然这小没良心的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但他还是从她的语气和神色中捕捉到一点嫌弃。
他简单整理一下裤子,然后马不停蹄地抱她去洗手:“别的地方更麻烦。”
宁馥想了想也是。
要这东西全都沾到睡裙上,或者脸上——她忽然就觉得射手上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洗完手,宁馥又被抱回宋持风的房间,还没坐回床上,已经开始用眼睛瞪他:“走错了。”
“没走错。”
宋持风心情却看起来还挺好的,把她放床上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头发还没吹,忘了?”
他本来也准备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再回去给她找吹风机,但却没想到宁馥主动过来了。
她脚肿成那样,一步一步挪过来,有多艰难。
宁馥就坐在距离刚才位置不远的地方,目光追逐着宋持风,看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找了几个抽屉找到吹风机,还以为是要给她用,伸手去接的时候,却见男人直接越过她,将她头上的毛巾收走,风筒对了上来。
“让我试试?”男人好心情地问。
宁馥好像有点不懂他对这件事情跃跃欲试的态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把头往旁边一撇:“随便你。”
对大部分女生来说,洗完头吹头发确实是相当无趣也相当耗时的一件事,宁馥不知道别的女生喜不喜欢,反正她们寝室三个女生都不喜欢。
但宋持风却好像做的还不错,吹头发的过程中,宁馥能感觉到男人的指尖不时触碰到她发隙间的头皮,将温暖而干燥的风灌进来,让她逐渐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开始昏昏欲睡。
“宁馥,你刚为什么会过来找我?”他心里有猜测,但还待证实。
“嗯?没什么……”宁馥困顿地眨眨眼,说话也开始变得有些囫囵:“我怕你突然猝死了,听说你们这些资本家,工作起来都挺拼的。”
她在这里一觉睡到傍晚,当时宋持风已经回来了,还给她带了笔记本电脑和床上桌。
晚饭是点的酒店外送,吃完饭之后他就回书房继续忙自己的,她也在卧室做开题报告,两个人各干各的,直到刚才。
宋持风回到家就连衬衣都没换下来过,好像工作的地方只是从公司换到了家里,让宁馥不自觉地想起之前在宋氏上课时,曲总监她们聊天中透露出来的碎片信息,一切一切都在透露宋持风的工作强度很高。
像这样的人,有健康上的隐患实在不足为奇。
证实了心中猜测,身后男人不自觉地轻笑出声:“所以你带着手机过来,是为了随时能打120吗?”
他叫她小没良心的,好像还真是叫错了。
“……要早知道你在做这个,我就不来了。”宁馥有点后悔,回想起来又觉得有点尴尬:“吹好了吗,我有点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些天的疲累一下涌上来,宁馥明明下午睡了好几个小时,到现在竟然又开始哈欠连天。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事,自从那天和时慈吵翻了之后,她的睡眠就一直不太好。
这也是她会选择在舞蹈房疯狂练舞的原因之一——只有身体疲累到极点,她才能倒下就睡,一夜无梦。
否则要么就是闭着眼想着和时慈的矛盾,一夜无眠;要么是如碎片一样凌乱的梦境,搅扰得她不得安宁,睡一觉要醒上好几次,一觉醒来比不睡还疲累。
男人关了吹风机,房间顿时陷入一片宁静,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声音很轻:“已经好了,想睡就睡吧。”
她上下眼皮都快粘起来了,却还惦记着一件事儿:“……我不睡你房间。”
“知道,”宋持风哑然失笑,然后一把将她抱起:“现在就带你回你房间去,可以了吧?”
身体被抱着悬空,她的心却好像被安安稳稳地放下。
宁馥的神经放松下来,就这么靠在男人怀里睡了过去。
她本以为都困成这样应该不会再做梦,但沉入梦境的瞬间,她又回到大学校园。
庆大艺术类专业每个学期都有一次汇报演出,说是为了展示一下学生的学习成果,实际上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中短期目标,给压力的同时也给予动力。
而地点为缩减成本基本都在学校大礼堂,想去看的学生跟学生会要张票就行,没票要愿意站着看也可以。
宁馥大学三年演出六场,基本台下都座无虚席,时慈的室友在学生会,每学期他都请室友吃饭,混一张前排票,再给宁馥准备上一束玫瑰,卡在她表演结束的时间点送上去。
每当这个时候,台下都是一片起哄声,仿佛他们来看的并不是艺术类专业的汇报演出,而是两个人的婚礼现场。
这么个流程从大一走到大三,宁馥和时慈这对恩爱情侣的名字在学校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校园公众号每年二月和八月要做情侣专题,一定会cue到他们这对校园最佳情侣。
梦境中,宁馥清楚的记得那应该是大三下学期,也就是他们除毕业汇演外最后一场汇报演出,台下人格外多,就连座位间的过道都站满了人,时慈冲上来送花的时候起哄声几乎要掀翻大礼堂的天花板。
她满心欢喜地接过男友递过来的一大束红玫瑰,抬头却看见男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台下的人霎时间全都消失不见,灯光音乐齐齐中止,所有声音画面如同被按下暂停,只剩下足以让人出现幻觉耳鸣的死寂。
“宁宁,别跳舞了好不好?”
宁馥心跳一滞,所有情绪都如同迎上了一盆当头凉水,瞬间全盘覆灭。
“……为什么?”
她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梦里梦外,只要听见这个问题,就忍不住问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她的梦想就这么让人难以忍受吗,就这么让他急不可耐地想要剥夺掉吗。
宁馥在舞团闭关的时候已经太多次做到这个梦,以至于她这一次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没有同伴,没有灯光,也没有演出服的时候,她自己心里都已经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梦。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惊醒,没有在一片惊惶中睁开双眼,面对一屋子孤寂冰冷的黑暗,以及一大串恐怕穷极一生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难道真的是她的问题吗。
是不是她本来就不该跳舞,是不是不跳舞就没这么多事了。
“别哭了。”
直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传来,宁馥突然感觉到温暖。
她抬头,发现自舞台顶端一束白色的追光从上而下,照亮她脸上不知何时缀上的泪痕,将她牢牢地笼罩其中。
那道光就像是太阳,灿烂而又炽烈,也是所有舞者在舞台上的方向。
在那道光束中,宁馥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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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宁馥一睁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愣了两秒才缓过神,才想起自己现在正在宋持风这里。
房间门关着,宁馥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起梦中的想法,有些恍惚。
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她以为自己一直很坚定,坚定自己的舞蹈梦。
但其实那种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对了,怀疑舞蹈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情绪时不时地便会趁虚而入,趁她睡着毫无防备的时候钻进她梦境的缝隙中,啃噬她的坚定,软化她的决心。
就像是这一场梦里,她竟然真的开始想,会不会是她做错了。
可她到底错在哪里呢。
还好梦里有那一束光及时把她叫醒,让她想起自己在作为某一个人的恋人之前,更早的愿望是成为一个舞蹈演员。
想到这里,宁馥已是睡意全无。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余光却发现旁边的位置,好像有人躺过的痕迹。
虽然那人应该已经离开有一阵子,床垫早已恢复原状,也再没有了温度。
但床单上却诚实地依旧保留着浅浅的褶皱,证明那里曾经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宁小姐?您醒了吗,我可以进去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而后又是两下敲门声。
宁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认识这个声音,只应了声“请进”,就看一个阿姨打扮的人打开房门,脸上的笑容客气又热情:“宁小姐,我是刘阿姨,宋先生刚走之前让我给你准备了点早点,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煮了点粥和鸡蛋,现在端进来给你吃吗?”
宁馥愣了一下,应了声好,然后刘阿姨就很麻利地给她支起床上桌,把粥和鸡蛋都端了进来。
粥是鲜虾海贝粥,鸡蛋是普通水煮蛋,宁馥本来一觉醒来没什么食欲,硬着头皮吃了第一口,差点儿没把舌头鲜掉,回过神来一整碗粥都喝完了。
刘阿姨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你喜欢就好呀,我还特别担心你不喜欢呢,中午你想吃点什么啊我等会儿去买菜,喜欢喝汤吗,我特别会煲汤!”
特别会煲汤。
宁馥垂眸,半晌才轻轻应了声:“还行,谢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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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碰面
是夜。
宁馥坐在床上把论文最终版最后一个字敲定,按下保存,然后点开Windows微信,选择导师,发送。
因为巡演结束已经四月中,这次毕业论文是时间紧任务重,她几乎是卡在最后的dead line之前完成。
虽然完成论文也不代表就是结束,之后还有宣讲PPT要做,但好歹最难的这一步算是完成,让宁馥整个人一下如释重负,伸了个懒腰之后往旁边侧倒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宋持风走到门口,正好看她难得坐没坐相东倒西歪的样子,忍了忍笑,抬手敲敲门:“该上药了。”
宁馥赶紧坐直了身体,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比平时好像要晚。
宋持风走到床边,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来过了,看你写得认真就没打断你。”
转眼她已经在宋持风这里住了快一个月。
这小一个月时间里,白天基本就是刘阿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给她做做饭煲煲汤,等晚上宋持风回来再给她揉脚上药,直到药膏全都吸收为止。
这个过程不算太长,但也要十几分钟,宁馥从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到现在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脚上的淤青也逐渐消散,只剩外面一圈青,中间已经开始泛黄。
现在宁馥已经可以正常下地走动,除了不能跳舞和运动之外,行动基本已经不受限制。
她看着踝处已经见好的伤处,把脚蹭着床单伸过去:“我感觉已经快好了,是不是不用揉也可以了?”
“还是揉一下吧。”宋持风到现在已经相当熟练,先把她的脚托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再去挤药膏,“这可是大舞蹈家的脚,不能怠慢。”
宁馥每次听见他说大舞蹈家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小声嘀咕一句:“干嘛老这样叫我。”
宋持风笑笑不答:“现在这样揉还会疼吗?”
“还好,你不特别使劲就不疼。”
宁馥坐在床上就喜欢把另外一边的枕头也一起拿过来垫在腰后,把脚完全交给宋持风的同时,终于得空能拿起手机看上一眼。
她解开屏幕锁,画面还停留在她吃晚饭的时候顺手看了一眼的租房APP上。
她大概一周前就下了个租房APP,这两天论文进入收尾阶段才终于有时间开始看。
毕竟自己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时慈那边她暂时肯定回不去,一直留在宋持风这里也不行,宁馥只能考虑单独租房的事情。
奈何庆城作为一个一线城市,房价高,房租也不低,如果又考虑地段又考虑房租,宁馥好像只剩下和人合租这唯一一个选项。
但她租房这个时间点确实不好,别说林诗筠和马慧欣,其他同学只要准备留庆城的,基本都是半年前就已经签了合同,少说还有半年才能挪地方。
宁馥吃晚饭的时候看了半天,一边考虑着舞团和工作室的薪水,一边考虑着储蓄的计划,地段越选越远。
现在她看的房基本上离舞团光通勤就要一个多小时,让宁馥越看越觉得在舞团休息室随便凑合凑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了。”宋持风拍了拍她的小腿示意今天的揉脚环节结束,就看小姑娘藕段儿似的鲜嫩白皙的腿跟一条小白蛇一样迅速地缩了回去。
他收起药膏,洗完手出来才想起问她:“你什么时候预答辩?”
宁馥总记得就这几天,但具体哪一号还真记不清。
她翻了一眼寝室小群,才终于确定下来:“预答辩在大后天,正式答辩在下周。”
她看完退回微信主界面,又看班级群多了一个[有人@你]。
因为临近答辩,原本已经回家的同学们也早就提早返校,沉寂了半年的群里又热闹了起来,每天又是毕业照又是散伙饭,搞得好像已经答辩通过了一样。
宁馥基本都是屏蔽群的,除非有什么@到她才会点开看一眼。
她点开群,发现是一个@全员,发起人是班长白专。
白专:@全体成员 ,朋友们,刚我们的亲家班班长跟我说了件事我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白专:这次散伙饭,我们要不要两个班把班费合一起,吃顿好的啊?
白专:毕竟这顿饭吃完,下回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宁馥时慈这对校园最佳情侣确实深入人心,毕竟俊男美女组合,再加上每年大一开学都总有那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弟学妹想来挑战一波极限,却始终无人能成。
人往往都会羡慕这种稳定又高质量的感情,所以在不知不觉中,认识他们的人都开始磕糖,之前还不知道有谁说过一句“艺人分手离婚家常便饭,只要时慈和宁馥还好好的,我就还相信爱情”。
可能也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实在是太过稳定,两个班的人虽然专业完全不同,也因为他们而彼此熟悉,彼此称呼对方班级为‘亲家班’和‘娘家班’。
两个班级除了自己的班级群之外,还有一个两班联合的大群,在校时大群经常有人约着开黑唱K逛街,一点儿没有当代大学生四年过去同学名字都叫不齐的情况。
白专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一片积极响应。
其他人好像都觉得两个班合资给散伙饭升个档这个提议挺好,聊着聊着,就顺势说起了让他们两个班凝结在一起的这座鹊桥。
白专:哎我作为我们最佳校园情侣的cp粉头子,一想到这次答辩结束就再也吃不到糖了,心里好难受
卢思妍:笑死,你可以求宁馥把朋友圈对你开放,远程嗑cp
杨育:@宁馥 我帮你爱特了,不谢!
白专:……我TMD……
在之前几年里,同学们也喜欢有事没事开开他俩的玩笑,宁馥以前看着都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能给人带来欢乐也挺好的,但现在再看,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同学们没有恶意,宁馥也当然不会去怪他们。
只是她这一刻才意识到,和时慈的冷战,已经从四月初,到了五月底。
说是冷战,其实也不算贴切,因为时慈那边其实一直没有冷下来过。
他从她离开的第二天就在问她前一天是在哪里住的,知道错了,要把她接回来。
但宁馥从他的字里行间没有感觉到他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反而感觉时慈就好像已经道歉成了习惯,无论遇到什么事,根本不去思考,道歉当然也就没有了任何含金量。
所以当时她也当时慈暂时别联系了,好好把事情想清楚,有一个解决办法再来一起商量。
之后时慈便沉寂了下来,两人联系也少了,只偶尔能看见他从微信上发来几句关心的话,好像真的在进行深思与反省。
宁馥觉得他可能和自己一样,都在等答辩结束之后再重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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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班级的正式答辩都被安排在下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预答辩通过得太为顺利让这群大四学生们都有些掉以轻心,答辩的前一天群里的氛围还挺轻松,一直在讨论散伙饭的酒店和毕业纪念相册的款式。
毕竟这次是两个班结伴吃,预算相对较多,两班人找了一家相当有名的星级酒店,以百元每位的餐费定下了位置。
正式答辩当天,宁馥带着打印好的论文被宋持风送到学校后门。
这里距离教学楼挺远,所以平时学生也很少会到附近来,宁馥脚还没完全好不能久站挤地铁,没有理由拒绝宋持风送她过来,只能想出这么个折中的方法。
她本能的,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从宋持风的车上下去。
哪怕也许并没有人知道这辆车属于宋持风。
“我陪你走过去吧?”宋持风今天没叫小刘,自己开车送她过来,停下车后扫她脚踝一眼,“你如果不希望别人看见,我可以离你远一点。”
她脚踝还没完全好,穿不了运动鞋,只能穿这种宽松的豆豆鞋才比较舒服。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宁馥却很坚持,“你回去吧,晚上我直接和他们去吃饭。”
酒店地址在之前已经发给他,宋持风看着她一个人抱着厚厚几迭论文稿下了车,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那你走路小心点,晚上我去接你。”
“嗯。”她关上车门,点了点头便往学校里走。
庆城的五月已经有点夏天的味道,在阳光下走会热,躲到树荫下被风一吹又有点冷。
宁馥现在不太方便穿裤子,就提前穿上了连衣裙,外面又套了一件线衫,倒是正刚好。
小姑娘知道自己腿脚不便特地早来了点,一路慢悠悠地散步到教学楼,寝室微信群里林诗筠和马慧欣还在问她到了没,她站在原地想给两位过于担心的好友拍张教学楼的照片,让事实说话,却意外看见镜头里那辆有点眼熟的车,以及车上下来的人。
时慈今天是坐时母的车来的,一下车正好看见披着长发的宁馥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浅绿色的裙摆随风摇曳出流畅的弧度,看起来宛若一枝屹立风中的纤细菖蒲。
她常年练舞,哪怕休息的时候也会图方便省事,一头柔顺长发要么扎成马尾,要么窝成丸子,怎么简单利落怎么来。
但时慈其实一直觉得她披下头发特别漂亮,显得温柔贤惠,散发着一种非常迷人的母性,直接一下车便看呆了。
这么多月以来,宁馥也是第一次与时慈见面。
她在群里回了个马上到便收起手机,再抬眸,就看时母朝自己走了过来。
“小宁,好久不见。”时母面上带着从容的笑意,语气温和:“最近还好吗?”
时慈的母亲与他那个暴脾气的父亲不同,是一个看起来相当温和有礼,从容不迫的女人。
宁馥高中的时候就见过她,那个时候对时母的印象相当好。
所以时慈开始一次一次被母亲以各种理由叫回去,宁馥都愿意相信应该是真的有事,直到有一次宁馥去时慈家做客,时母说了一句:“小宁真是哪里都好,要是生在一个富贵人家那就真是完美了。”
当时听见这句话,宁馥只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回去咂摸了好久,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时母应该是在说她家境不好的意思。
但是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时慈说,时慈却是好像听见了无忌童言般哈哈大笑:“宝宝你想太多了,我妈就是那样的,她说话大大咧咧的,很多话根本不走心,你也别往心里去。”
大大咧咧吗。
可事实与时慈的说法正相反,宁馥每一次接触时母,都感觉她每一句话皆是相当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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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只有风知道
“宁宁,你好像瘦了不少……”时慈三两步也跟着母亲走到宁馥身前,目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这段时间过得不好?”
宁馥有些奇怪:“我没有瘦啊。”
虽然冷战期说这种话感觉有点没心没肺,但宁馥最近真的过得挺好。
刘阿姨的汤煲得是真好,菜也炒得不错,让她一日三餐没有一口不是心甘情愿。
而且因为养伤不用练舞也不用走路,每天就坐在床上休息,写写论文,累了就躺下睡会,醒了差不多就又到饭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吃得太好,她睡眠质量也好了起来,再没做噩梦,一闭眼一睁眼就是非常完美的一觉。
昨天她洗完澡上了个称,发现比刚回到庆城的时候还胖了一斤。
宁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风中飘舞的裙摆,想说可能是因为穿了裙子看不出来的关系,就听时妈缓缓地接过了话头:“小慈这你就不懂了吧,跳舞的女孩子,就是要瘦的,我看过好多跳舞的女孩,比小宁还瘦呢,这样跳起舞来才好看。”
“是吗,可是我感觉宁宁以前明明没这么瘦的……”时慈小声嘀咕,没说完的话却在对上母亲回头的眼神时被留在了喉咙口。
“你啊,怎么什么事也不懂呢。”时妈看了一眼儿子,再回头看向面前清瘦的漂亮女孩,语气中带着一点轻飘飘慢悠悠的训斥感:“你是生在一个好的家庭里,衣食无忧的,也不需要你干什么,就跟着我们的路子走,小宁可跟你不一样……”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从女孩子瘦薄而利落的下颌线上扫过,再缓缓收回来,接着说:“小宁她又没法靠家里,只能靠自己,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多不容易啊,小宁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哦,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来找阿姨。”
眼前女人语气真诚和善,但只一瞬间的眼神便看得宁馥鸡皮疙瘩直冒。
无论是说她偏见也好,有色眼镜也好,先入为主也好,她真的没办法把时妈刚才那句话当做普通热情友善的叮嘱来听。
尤其她那句‘她又没法靠家里’。
“阿姨,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有一点您可能误会了。”
宁馥方才回想起高中时时妈说的那句话,现在只后悔没有当时直接就反驳她,而是傻乎乎的等到过了好几天才回过味来,之后想再说都没了合适的时机。
日头逐渐西落,女孩子一双眼睛迎着日光,一片清明锐利:“我从小到大都是靠我父母的支持才能走下去,我家里给了我很多帮助,如果没有我的家,我肯定一事无成,所以我应该算一直靠着家里,况且我本来就是庆城人,留在本地工作,除了巡演之外随时都能回家,也不能算是孤身在外吧。”
她话音刚落,接踵而至的便是一阵沉默。
今天于大四学生来说是答辩日,但对于其他学生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路过的风将远处操场上体育课的声音顺手捎过来,那股热闹欢快的气氛却依旧遥远。
要换做之前,宁馥可能不会说得这么直接,毕竟时母是长辈,还是时慈的妈妈,再怎么样也应该委婉一点,给对方留点面子。
在她看来,时家父母是时家父母,时慈是时慈,宁馥从来不觉得父母和孩子应该混为一谈,孩子也不应该为父母行为买单。
老一辈的人想法跟不上时代很正常,只要作为子女的能够从中润滑游说,其实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仿佛印证她心里想法,一旁时母尚且未说什么,反倒是时慈看着她,面露出为难与意外的表情,用眼神暗示她刚那句话说得不应该。
“宁宁,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还是准备论文压力太大了,怎么这么跟我妈说话。”
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那种感觉如同脚下的地面猝不及防的开裂塌陷,突然横生出一片悬崖峭壁,让她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从空中坠落——
宁馥心跳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时慈,好像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诚然,她可能刚才确实语气有一点硬,但时慈会这么说,也就侧面反应他完全觉得母亲没有说错什么。
他也和时妈的想法一样,觉得她就是孤身一人在外打拼,没有一个能够停靠的港湾和后盾在后面支撑。
但她明明有啊!
她有一对那么好的父母,供她学舞,供她读书,自己节衣缩食,开源节流,却从来没有给她缺吃少穿,宁馥甚至一直认为父母给她的东西,远比金钱要来得可贵多了。
他们为她提供了多少钱也换不来的安全感,让她永远能够安心地在外面闯荡飞翔,而不用担心找不到方向。
但只是因为他们不够有钱有势,不能给她提供最实际最直接的帮助,所以他们所做的一切,在这对母子眼中就完全没有了价值。
哪有这样的道理。
哪有这样的道理!
宁馥直到这一刻终于明白,时家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更过分。
那句话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种带有遗憾的感叹,而是一种打从心底的轻视,是自以为站在高处的人从上往下俯瞰着她,以高高在上的心态吐出的一句评头论足的风凉话罢了。
就因为她在根本不知道时慈家境的情况下就对他动了感情,就因为她以为自己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和所谓的富家子弟谈上了恋爱。
如果就只是因为这样,她的父母就要被别人看低一头,他们的对她的爱与付出就要全部被轻视,被否定——
时慈对上宁馥的眼神时心里也是微微一颤。
他从来没见过宁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就好像在看一个让她无比陌生,又无比冒犯的人,让他感觉明明是五月的天,却好像突然下起了雪。
春风拂面,时慈的手臂与后背却是大片鸡皮疙瘩,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在他心中发酵开来,仿佛心里突然缺了一块,空到让他心慌。
直到此刻,他终于迟迟地意识到母亲的话可能也有不妥,正想张口帮宁馥也说句话的时候,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男声:
“宁馥,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宁馥回头,就看宋持风从学校正门方向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摊开手掌:“你U盘掉我车上了,我开到十字路口那边才发现,正好还来得及拐回来。”
“小宁啊,这位是……?”
做数码相关行业的,没有不认识宋氏新接班人宋持风的。
但在这么个地方突然见到,就像是面前突然平地拔起一座高山,往往第一反应并非感叹其雄伟壮观,而是难以置信。
宁馥看了一眼面色凝滞的时母,又瞥了一眼已经完全愣在原地的时慈。
大概是因为太过于震惊,时慈的表情比起时母来说要淡很多,只愣愣地看着男人大大方方自报家门,对上自己呆滞目光的时候还朝他友善地伸出手:“时先生,好久不见。”
他依旧回不过神来,完全没有要回应宋持风的意思,一双眼睛只死死地盯着宁馥:“宁宁,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意思……”
“时慈,你这是在干嘛!”而一旁的母亲却是第一时间拿手肘碰了碰他,眉毛往上一挑,开口便带上两分疾言厉色的味道:“人家宋先生在跟你打招呼呢。”
宁馥对上昔日男友意料之中的震惊表情,心情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宋持风突然出现,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感到慌张,然后开始解释,但她现在却连张口说话都觉得懒倦,好像什么都变得没什么必要。
她不想跟时慈说话,也不想再听他说话。
到此为止吧。
有些事,就像是植物的死亡,永远悄无声息。
一棵参天大树不一定会死于某个疾风骤雨的夜,不一定会死于狂风怒号的天,也有可能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一个谁也没有准备好的时间,忽然就走到了终点。
但其实这么说也不尽然。
因为大树的死,硬要说来,是早有征兆。
树根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汲取不到泥土的养料,曾经绿荫密布的枝头不知何时从最细嫩的尖梢开始干枯,连接着叶片的托叶开始接二连三失去黏着力,再无力承受树叶的重量。
若真是这样倒也好了,片片绿叶簌簌落下,也能在最后关头留下几分壮观的诗意。
可恰逢秋风起,催得绿叶黄,到最后已经干枯卷起的叶片只能在萧索风中无谓地挣扎几下,在空中打了一个转,最后轻缓,无声地落在泥土之上,将永远的别离演绎成了季节再正常不过的交替。
死去的树失去了所有叶子,岿然不动的伫立也变得死气沉沉。旁人瞧不出端倪,只当它再一次进入了冬季的休眠,来年还会唤醒新芽。
只有风见证了树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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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酒精
宁馥接过宋持风递过来的U盘,仿佛看不到一旁时慈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只侧头看向男人:“谢谢,我先上去了,老师说还得预留点时间检查U盘能不能被教室电脑读取。”
她声音轻得好像随时都会淹没在和煦的春风中,说完便垂下眼眸,从旁绕开眼前两人,直接进入了教学楼。
教室里,老师还没来,但林诗筠和马慧欣已经急死了。
一见宁馥进来,两人一人扶她入座,另一人帮她冲上讲台检查U盘,确定万无一失后,林诗筠才舒了口气说:“姐,我寻思如果有一只蜗牛刚才跟你一起出发,可能它都已经到教室喝完一杯茶了。”
慢字儿被她说得千奇百怪,宁馥却有点笑不出来,只勉强勾了勾嘴角:“抱歉,遇到点事。”
林诗筠和马慧欣本来还想再多说两句,但看宁馥的脸色确实差得吓人,便懂事地齐齐住了嘴。
他们班分成了好几组,分了几个教室,答辩的顺序按照指导老师来,宁馥排在相对后面的位置,看着其他同学上台的同时,也在再一次检查自己论文中的内容。
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很难看,但很意外的,她的心却只是仿佛陷入死寂,如同一口无波古井,甚至将之前那些无端的思绪也一并沉了进去,不再纷扰作乱。
打印纸上的字清清楚楚,阅读起来条理也顺畅,宁馥能感觉到自己的思路很清晰,上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想象中紧张,面对老师的提问答得有来有回,最后下台的时候林诗筠和马慧欣就差给她鼓掌了。
“牛逼啊宁!”
“宁真牛逼!”
宁馥毫无悬念地通过,在这阶段性的成果面前,她也终于能松上一口气。
班上的人贴心地包了大巴,可以直接从学校坐到酒店,宁馥跟着好友一起上了车,三个女孩一起坐到车的最后排,俩人一左一右把宁馥挤在了中间。
“宁,没事的,我们都在你身边呢。”
“就是,还好我们毕业后都留庆城,散伙饭吃完不散伙,羡慕死他们!”
答辩教室坐北朝南,正对着学校的十字主干道。
刚才林诗筠和马慧欣一探头,就从窗子看见宁馥从那边缓缓走过来,遇到了时慈。
马慧欣本来还不知道她和时慈这回事儿,之后一看她那个脸色表情,基本也明白了。
怎么说呢,毫不意外吧。
好歹同寝四年,宁馥这段感情里的一些细节,她们作为室友还是知道的。
哪怕很多时候并不是宁馥主动说,但往往住在一起时透露出来的小细节,远比她自己去描述起来,要更为真实。
林诗筠和马慧欣其实也私底下聊过,觉得宁馥和时慈这段恋爱,看着谈得是风风光光,轰轰烈烈,其实问题不少。
比如宁馥很多次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约会,她俩还在犹豫晚上需不需要给她留门,结果没过多久人就回来了,说时慈家里临时有事,听得她俩屡屡高血压。
一次两次还好,一学期七八次,知道的知道时慈学的是机械工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哪个医院的急救科大夫呢。
别的都不说,就时慈家里那个情况,估计他俩要真走到结婚那一步,都相当够呛。
只是她们作为朋友、同学和室友,无论哪个身份都不好说这件事,只能希望宁馥应该自己心里有数。
话又说回来,这回要是真分手了,她俩第一个放鞭炮。
“哎宁馥,你坐哪儿啊,坐我们机械这来呗,特地给你在时慈旁边留了个座儿!”
一行人到达酒店,机械那边的人比他们早了点儿,已经把位置给分好了。
一共十张大圆桌,包括两个班所有专业课、副科老师,百来号人呜呜泱泱地往里进,老师们听见机械二班班长在那叫,纷纷笑开:
“看看我们这班长,以后要干不下去机械了,可以转行当红娘啊。”
“哎呀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学校出了这么对神仙眷侣嘛……”
时慈坐在桌子旁一言不发,宁馥也觉得相当尴尬。
林诗筠和马慧欣立刻跳出来接话:“坐什么机械那边,今天是散伙饭,宁馥是我们舞蹈的人,肯定坐我们这桌啊!”
“小情侣要恩爱什么时候不能恩爱啊,今天同学第一懂不懂?”
“就是嘛,我们班的大美女凭啥坐你们那去,我们还得留着看着下饭呢!”
这话一出,舞蹈这边的女孩子们顿时一呼百应,把宁馥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自己班的桌子上。
散伙饭,每个人都是抱着最后一次的心态来的,只求一个尽兴。
无论男生女生,在今天好像都被赋予了一种可以不醉不归的特权,林诗筠和马慧欣满脑子想着让宁馥赶紧从时慈这个坎儿上跨过去,也拎起好几瓶啤酒:“来吧宁,咱今天喝个痛快!”
在这种气氛下,谁也说不出扫兴的话。
宁馥本来酒量就一般,被林诗筠和马慧欣摁头灌了两三瓶啤酒下去,脸颊上顿时浮起桃花一样的红色,拿着筷子都有点晕乎。
而林诗筠和马慧欣喝得更多,还跟着那帮子机械的玩了一把深水炸弹,回来的时候站都有点站不稳了。
宁馥过去扶了一把,林诗筠顺势抱着宁馥,脸在她胸口埋了一下,然后仰天长啸:“妈的!我之前看你俩好着我都没好意思说,时慈他就是个臭傻逼——”
“……”
这话一出,周围的喧闹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周围几张桌子的人动作都给定住了,甭管刚才在喝酒还是劝酒,哪怕是吃饱了开始玩手机的,都跟着齐刷刷抬起头,看向这边正在嚎叫的林诗筠。
“傻逼,真的傻逼,他为什么不回去跟他妈谈恋爱,动不动就我妈找我有事,我妈身体不舒服,他这么关心他妈,他爸难道不会有意见吗!?”
要林诗筠刚才那句,远处那几张桌子的人还没听清楚,这一句可真是掀翻全场了。
整个场子从老师到学生,全都呆在了原地,无数双好奇的大眼睛从宁馥看到时慈,再从时慈看到宁馥。
马慧欣在旁边认同得不行:“就是,真的傻逼,知不知道我们女生约会前洗头化妆选衣服要多久啊,我们宁忙前忙后两小时,出去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一个学期三个月,约会十次能有五次这样,要我我分手两百次,成全他和他妈了——”
“你说什么!”那边的时慈也终于忍不住站起了身,一双眼睛迸发寒光,死死地瞪着宁馥身旁两人:“你们说话注意点!”
“哎哎哎,喝高了,纯粹喝高了!”
宁馥也喝了酒,头有点晕,只本能先护在好友身前,倒是班长白专赶紧冲出来打圆场:“喝多了喝多了,醉话不能当真哈,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哎哟,小情侣嘛哪有不吵架的。”
“谁跟你说是吵架了!”林诗筠一把薅住白专的衣领,“是分手了,分手了懂不懂,要放鞭炮庆祝的那种,远离渣男一世幸福!”
“啊啊啊好好好是是是……”白专一副‘我不和喝醉的人计较’的样子先哄着林诗筠坐下,再把宁馥从这两个醉鬼面前扶走,“来来来宁馥你陪我上个厕所!”
宁馥跟着白专出去,走到酒店休息区的沙发旁,就看她也打了个酒嗝,摆摆手说:“你先在这休息会,我去把她俩拖出来醒醒酒,这一喝高了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呢……怨不得时慈发火……”
哪怕林诗筠和马慧欣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也依旧没有人相信他们真的会分开。
可能在今天之前,宁馥自己也不会相信,就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春天里,没有争吵也没有哭泣,却再也提不起与对方说话的兴趣,如同已经燃烧殆尽的蜡烛,哪怕还留着烛芯也再无亮起的可能性,回头望去,只剩下一缕一缕焦黑而虚无的烟。
她回头,就看时慈已经追了出来,踉跄姿态看得出刚才应该也喝了不少。
他看见宁馥,终于找到方向,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到她面前:“你就眼睁睁看着你朋友污蔑我吗!”
“她们喝多了。”宁馥语气平静得好像是路上踩到旁人的脚:“我替她们跟你道歉。”
“你……”时慈被她堵了一下,虽然得到了所谓道歉,心里却更是难过得搅成一团,“今天宋持风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你的U盘在他那,你坐他车来的?他在追你吗,你默许了?上次说什么暂时分开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为什么,因为他比我有钱吗——”
时慈是真喝多了,已经到了口无遮拦的地步,一个一个的问题仿佛带着酒气的连珠炮,那种气味让宁馥几乎难以忍受,只能往旁边走了两步躲了一下。
但她毕竟还拖着一只尚未痊愈的脚,时慈只跨一步便再一次堵在她身前:“宁宁,到底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不都给你买了吗,是因为我不让你跳舞吗,那你问过宋持风他愿意让自己的女朋友天天站在舞台上让别的男人看着吗!”
酒精放大了所有情绪,疑惑,愤怒,不解,委屈。
时慈就像是一头彻底被激怒的迷茫野兽,语调越扬越高,到最后几乎已经顾不上咬字,变成了单纯的嘶吼。
他一张脸完全涨红,胸口激烈起伏,双手失控地抓住宁馥的肩:“你说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喜欢他吗,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最后那充满了怨怼的‘是不是’出口还没落地,时慈就被一股蛮横到完全无法反抗的力量扯了过去,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宋持风来不及去整理自己因爆发蛮力而移了位的西装外套,先走到宁馥面前,看了一眼她还泛着青黄颜色的脚踝:“没事吧?”
“没事。”
只是听见了声音的同学已经全都挤到了包厢门口,用如炬般的好奇目光打量他们,叫宁馥低下头去的时候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种境地于任何人而言都无比难堪。
更何况她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
宋持风脱下外套裹在宁馥身上,看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往他这里扑,却被其他同学死死拦住的时慈,语气依旧疏淡克制:
“谢谢各位四年以来对宁馥的照顾,今晚这顿饭的帐我已经结过了,各位慢用,宁馥她脚上还有伤,我先带她回去,失陪了。”
==============================
45 安慰
宁馥跟着宋持风从酒店的旋梯上下到一楼,他的车已经停在门外,小刘见老板出来,立刻打起了双闪。
宋持风护着宁馥进了后座后才绕到另一头上车,带上车门之后看着一路沉默到让人心疼的女孩子,忽然很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到场。
但早点到又能怎么样呢。
他以什么身份去参加他们同学的散伙饭。
人言可畏,只要他出现,就一定会引起旁人的猜测。
所以当时宁馥让他只送到后门的时候,宋持风也没说什么,毕竟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反而会给她招来非议。
小刘很懂事,没问去哪,直接就往市中心那套房的方向开。
一路上,车里空气静得都跟凝固了似的,宋持风和宁馥谁也不说话,前者是还在消化自己不快的情绪,后者则是别过头一直看着窗外,好像在看夜景。
“宁馥。”
直到宋持风将那股气自己消化完看向她,才发现人已经掉了一路的泪。
她哭起来是真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就连呼吸都控制着,就跟太平盛世无事发生似的。
但两行清泪赫然悬挂在那张清丽的小脸儿上,泪痕映着窗外霓虹的斑斓颜色,双眸的水光底下藏着的那股倔劲儿一下就疼到人心坎里去。
“宁馥,”他又叫了她一声,语气却比刚才还要柔和三两分,“别哭了。”
在今晚的事情面前,这三个字确实无力,可即便是宋持风,也再想不出其他的话来。
刚才时慈在楼上叫得那么大声,声音大到他在楼下结账都听得清楚,那包厢里的同学离那么近,怎么可能听不见。
宁馥是这么心高气傲的性格,在时慈口中被形容成为了钱放弃爱情的人,这简直比当众给她一记耳光还要羞辱百倍千倍。
宋持风是真恨刚才没办法直接给那个混账两拳。
只是那样让她难堪的一个局面,早一秒带她走都比逗留在那里和时慈缠斗来得划算。
“小刘,你今天打车回去吧。”
车回到了市中心的停车场,光线比外面披着夜色的城市还要昏暗。
宋持风按下安全带的弹出纽,前排的小刘只恭敬地道一声“好的”便同时打开车门,脚步声万分懂事地迅速远去。
黑暗中,安全带与衣料摩擦的声音短暂闪现,宁馥还没来得及去开车门,整个人就被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宋持风……”宁馥一言不发地哭了一路,到了现在嗓子竟然哑得厉害,声带就像是被痛苦与委屈的蛛网黏在一起,只剩下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气息也只是堪堪穿过蛛网的孔洞,发不出声音来。
男人沉沉嗯了一声,温热掌心捧住她的脸,低下头一点点去吻那咸涩的泪痕。
时慈这一招可以说是歪打正着,反将一军。
毕竟他可是宋持风,旁人就算不认识他的脸,也不可能不认识他的名字。
今天这件事过后,要是时慈或时慈家里有什么事情,那些人不会有胆子来责怪他,反而都会归咎到宁馥的身上。
攀高枝,枕边风,过河拆桥,最毒妇人心……不知道有多少恶毒的话要往她身上砸。
而宁馥这边虽然大四毕业,按理说大学同学以后也不会再见,可她以后可是要面对观众的人。
名声对一个舞台上的人来说,可能在某种程度上真的比舞蹈本身还要重要。
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如果留着时家,还尚且有把今天这一切都当做时慈的醉话揭过去的余地。
但倘若真的动了时家,一家公司的轰然倒塌不可能毫无痕迹,到时候反而是宁馥作为“红颜祸水”的铁证。
真是气到头疼。
男人刚上车的时候就因为这件事来火,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忍不住动怒。
怀里的人眼泪还在掉个不停,面对此情此景,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以温柔又怜爱的吻越过苍白的语言,对她进行无声的安慰。
眉心,鼻梁,鼻尖,人中,上唇。
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如同温热缱绻的烙印,一路缓缓落下。
“别哭了。”
然后是嘴唇。
男人这一次的进入无比轻柔和缓,先在她的双唇上简单触碰几下,再紧密贴合,舌尖探入——
她的牙关本就微张着,口腔舌尖还残留着一点小麦发酵过后的酒气,微醺的气息借着两人的呼吸扩散到空气中,一时之间酒精的气味仿佛瞬间占满了整个密闭的狭小空间。
宁馥本能地闭上眼,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迭在一起,仿佛某种鸟类从狂风暴雨中逃出生天后本能的蜷缩。
她的舌头被男人勾住,紧紧纠缠,但这个吻却没有透露着半点情欲的气息,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温柔,与安慰。
闭眼时还湿润的眼窝等到再一次睁开的时候,便好像只剩下雨过潮湿的地面,眼周一圈和睫毛还是湿漉漉的,但双眼却好像被眼泪洗过一遍,在这样的昏暗中都莹莹发亮。
宋持风用拇指将她脸上最后的眼泪揩去,柔声许诺:“待会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带你出去散散心,玩几天。”
答辩已经结束,她的脚又还没完全好,去不了舞团。
宋持风觉得这位大舞蹈家可能未来三年都不会有像现在这么适合休假的时机了。
至于时慈那边。
来日方长。
-
“嘿,什么风把我们风哥吹来了,哦,是持风~”
杨开远最近爱上了自己原创冷笑话,只可惜没什么人买账,上次跟好哥们儿宋薄言连讲七八个,过了一周,宋薄言终于在微信上回了他一个问号。
属于是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了。
他颠颠儿地走过去帮宋持风打开车门:“风哥你昨天跟我打了电话,我就把风景最好的那间房给你腾出来了,不过你怎么在这么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想到度假——”
杨开远打开车门,这才发现后座除了宋持风之外还坐着个人。
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女人,从车外能隐约看见白色的裙摆。
这真是小刀划屁股开眼了。
这么多年他们从没见过宋持风身边带着哪个女的,表面功夫都没有,毕竟他以前就是宋氏说一不二的皇太子,现在登基了之后更是没必要迎合任何人,就连家里那老爷子都拿他没辙。
这应酬局都没带过,更别提像今天这种他自个儿想来的度假了。
但就他愣了一下的功夫,只见半年前见过的那枝清冷白玫瑰被他护着从车里走了下来。
杨开远:“?”
这不那谁身边那谁吗?
这半年过去了,杨开远也有点儿忘了宁馥叫什么,就记得长得挺好,跳古典舞的。
只是她比杨开远印象里还要更漂亮了,一条修身的白色长裙将玲珑身段勾得更为婀娜。
明明瘦,却不显弱柳扶风,只觉得亭亭玉立,整个人往那一立便如同天上一轮弯月,孤高又冷傲。
宋持风话是跟杨开远说的,目光却看着她,“宁馥,你们见过。”
那可不见过吗。
现在他只恨自己见过,知道得太多。
拉自己屁股上这一刀是拉大了,开大眼了。
“你好,宁馥。”
宁馥不太擅长记人脸,上次也就和杨开远一面之缘,而杨开远国字脸八字眉,普普通通的长相确实没太多记忆点,看见他的时候眼神和看见陌生人也没两样。
“哎,我是杨开远,风哥发小,嫂子好!”
震惊归震惊,杨开远还是懂事儿的,他就跟从来没见过时慈似的热情乖巧地跟宁馥打了声招呼,然后引着两人往里走。
他意识到对方没认出自己,立刻佯装出无事模样引着两人进去,趁宋持风把宁馥安顿到服务中心的沙发上,独自随着他来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才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什么情况啊哥,那天我跟你说人小姑娘漂亮,你还不搭理我,扭头下手这么快!”
上回见面,人家小姑娘满心满眼全都是那小男朋友,这半年多过去,就把人揽自己身边儿来了,“难怪你最近奇奇怪怪的动作这么多,还搞了个空壳公司投个充电器的项目,当时我还想着你不是刚收了个专门搞充电器的公司来着……”
合着是为了把人家小少爷支走。
杨开远论财商肯定是不如宋持风,但好歹家里也是经商的,各种手段耳濡目染。
他简单想想就大概能猜到宋持风是怎么硬生生一脚插进人家小情侣中间去的。
想想,便不得不感叹一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下手真有点脏了这个。”
宋持风没有否认,哼笑一声便算是应答:“在她面前别提这些。”
“那肯定那肯定。”杨开远一拍胸脯,手上拿着张卡递过去:“喏,一卡通,走哪刷哪,畅通无阻,哎!走吧,观光车已经准备好了,带你们看看房间去。”
杨开远这度假山庄很大,一般度假村占地面积都在100-200公顷,他这个足足搞了500多公顷的地皮,一座座独栋彼此遥遥相望,从温泉到泳池一应俱全,中间还特地挖了个人工湖,弄得跟个世外桃源隐居群落似的。
宁馥坐上游览车,一边看着度假山庄的景色一边兜着五月的暖风,舒服得眯起了眼,一旁宋持风见了,索性伸手将这天上孤月揽入怀中,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只有前座的杨开远恨不得自己就跟着这股风赶紧消失算了。
“这间房门口在这儿,一样刷卡进,出门不用管,它关上没卡就打不开。”杨开远到了地方便跳下车开始给他们简单介绍:“这房,我跟你们说,我这里独一份近距离湖景房——”
他的语气是自豪的,一副‘风哥你看我是不是干得漂亮’的味道,宁馥听见湖景房的时候便是心头一紧,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说的时候,就听宋持风先开口:“湖景就算了,能不能给我们换一栋?”
男人回头,柔和地看了身后的小姑娘一眼。
“宁馥有点怕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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