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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残花录,修整版 (6)作者:梦中梦789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08-25 08:46 长篇小说 5370 ℃

【西海残花录,修整版】(6)

作者:梦中梦789

2025/08/20发表于: SIS001

是否首发:是

字数:19,894 字

                第六章

  1861年春夏

  霍克走后,我把剩下的100支英制1842式滑膛火帽枪和相应子弹,陆续搬进店

面里,马里诺还拿来了几百把各种型号的军刀,这些军刀刚经过附近乡下白人铁匠的重新打磨和加固。那些来买咖啡和烟草的民兵,正好可以顺便看看自己是否要更新武器。

  乔伊还翻出一个小型熔炼炉来,他白天也会常在这帮忙,这样我和乔伊可以在店铺前院融化铅块,两人配合铸造圆形子弹。于是我重新调整了分工,乔伊和我在卖东西的同时,也铸造铅弹,我教玛丽,斯蒂芬妮和艾米,苏珊,4个女奴在后院把纸张卷成圆筒,放入铅弹和火药,做成能用的滑膛枪子弹,一天能制造出约300发,提供给附近民兵训练用。

  卡特家的爱德华最近上我这跑的可有点勤,这个13岁的小崽子受兄长影响,也觉得有武器是白人区别于其他人,尤其是黑奴的主要特权,现在看我在摆弄枪,多少有点不爽,但男孩子天性喜欢这玩意,只能看我每天在卖这些东西过干瘾。我现在可不敢把手里的真家伙给他,卡特先生特意向我交代过,现在他还小,别让他拿这些真家伙玩。

  几个常来取用训练子弹的人里有一个我认识,约翰逊先生,附近的庄园主,当初买下斯蒂芬妮的那个人,他现在组织了自己的乡土连队,被推举为少尉,还是一副粗野好战的样子,但幸好他并不认识我,我也假装不认识他,他有时和我闲聊两句,也是满嘴的:自由,州权,罗马人,奴隶主组成的自由公民军将会天下无敌,黑奴天生卑贱,之类的。有时约翰逊的儿子来了,说的也是这一套。  我看这俩位,觉得虽然老卡特未必有意,但是爱德华成长在这群人中间,难怪会长成那样。爱德华见我不肯把步枪给他玩,又看到了我放在柜台后的,柯尔特1851转轮手枪。他指着问:“这手枪哪来的?红番也能有这玩意儿?”  我低头擦着枪,冷淡地说:“军火商送的。”

  他撇撇嘴,满脸不服气,伸手说:“借我玩玩,回头还你。”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想都别想。”

  他脸涨红了,嘀咕了句:“小气鬼,白人才能玩枪,你算啥。”

  这时候正好斯蒂芬妮捧着盒子过来取铸造好铅弹,爱德华闪到她跟前,歪着头瞧她,嘴角挂着坏笑:“哟,这娘们儿长得挺俊啊。”

  他伸手想捏她下巴,语气轻佻,“红番,你从哪儿弄来的货色?”

  斯蒂芬妮吓得后退一步,手里的盒子掉在地上,看向我说:“主人……”她没说完。

  爱德华听出斯蒂芬妮是奴隶了,更加放肆,哈哈一笑,做出一副要亲上一口的样子:“黑鬼别怕,我不咬人。”

  爱德华和斯蒂芬妮撕闹在了一起,我正要上前拦住,发现好像进来一个熟人,约翰逊先生,他看了眼斯蒂芬妮一愣,装作无事发生的向我索取组装好的子弹,又提出要换把军刀,和我攀谈起来,拐弯抹角的想打听刚才他看见那个女的是我什么人。

  我也打着哈哈表示不认识,那个女的应该是附近不知道哪家来的小姑娘,在我这给哥哥或者老爸买点东西。

  此后的几天,他每天都来以各种理由在这站着不走,眼睛不时瞄向后院方向,我也看出端倪,让斯蒂芬妮躲起来,别出来。

  过了几天的后的一个清晨,店铺还没开门,门口就来了几个民兵,靴子踩得地板咚咚响。为首的军官拿着一张纸,声音硬邦邦地说:“红番,有人举报你收留逃奴,把人交出来。”

  我开门后皱眉答说:“啥逃奴?我这都是正经买来的。”

  他冷笑一声,指指仓库方向,“那个金发的长得挺白的黑鬼丫头,约翰逊认出来了,逃奴法可不管你怎么说。”

  我还没来得及辩解,斯蒂芬妮就被他们搜出来,强行往外拖,她蓝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低声说:“主人,我……”

  话没说完,两个民兵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她胳膊。她挣扎了几下喊:“主人,救我……”

  可那军官一挥手,她就被从我眼前拖走了。我站在门口,心里急得慌,可没辙,只能看着她被押走。

  我从跟着约翰逊的民兵那打听了才知道,斯蒂芬妮逃出来后,约翰逊的老婆怕他发火,没说实话,谎称她在追捕逃奴时死了。约翰逊信了,也没多问,就当她没了。可那天他进店想要买刀,瞧见斯蒂芬妮那张脸立马认了出来,以为我私藏逃奴,回头就去报了官。她被抓走后,听说关在码头边的临时牢里,等着开庭审理。

  我呆呆的站在门口,还没搞明白咋回事,斯蒂芬妮就被一群白人民兵推推拽拽的带走了,队尾的一个民兵转身来通知我过几天就要开庭,让我自己赶紧做好准备,他临走时的样子对我很是不屑。

  我想了想,卡特先生的面子兴许管用,可上次斯蒂芬妮找医生,我已厚着脸皮求过他一回。这次不好因为这个女奴的事再找他。

  我先去找了杰克。他住码头边的小屋,屋外堆着绳索和养着几条猎犬,屋里一股呛人的烟味。我敲开门,说明来意:“杰克,斯蒂芬妮被抓了,约翰逊说她是逃奴,过几天开庭。你抓逃奴熟,有啥办法保她?”

  杰克点起一斗烟,慢条斯理地说:“保她?兄弟,你这可是在跟南方的白人奴隶主对着干,输定了。这案子没戏,首先你不是白人,陪审团全是老白男,棉花地里抽黑奴的老爷们儿,个个向着自己人。你一露面,他们连话都不听,判她归约翰逊就完事儿。”

  我疑惑地问:“陪审团?那是啥玩意儿?真有这么大能量?”

  杰克哈哈一笑,露出一嘴黄牙:“你这红番,连这都不懂?陪审团就是一帮白人老爷,坐那儿听律师吵架,吵完了他们拍板,法官也得听他们的。约翰逊是庄园主,陪审团里没准有他表亲,你说谁赢?”

  他拍拍我肩膀,笑得像在看傻子,“别白费劲了,买个新的吧。”

  虽然觉得他说的可能都对,可我还是不死心,于是我顺路接着去找了马里诺,说起了这件事。

  马里诺说:“想办法买通狱卒越狱吧,南方这法律本来就不公平,你遵守它干嘛?跑就是了!”

  我在路上左思右想觉得太冒险,最近白人不少兵都聚在这,更不容易逃了。  我想了想没准露西能有主意,于是找到露西的酒吧也把事情跟她又说了一遍。  露西一副有些轻松的样子说:“这案子不好办,约翰逊我知道,手里有50多个黑奴,在附近县里可是个你惹不起的大人物,法院审理走个过场罢了。可也不是没戏——找个律师,拖拖时间,兴许能翻盘。你回去等着,我帮你联系一个。别忘了我可是奴隶经纪人,这圈里人我熟得很。”

  我愣了下,脑子里闪过县衙审案的模样,知县老爷一拍惊堂木,杖责流放全凭《大清律例》,哪用得着什么律师?我皱眉问:“律师?那陪审团到底是干啥的?杰克说它定输赢,比法官还大?”我能想起中国跟这个相似的,那就是师爷了。

  露西哼了声,低头点燃根雪茄:“你这红番,陪审团就是一帮白人老爷,坐那儿听律师吵架,吵完了他们拍板,陪审团只要达成一致意见,这个案子就定了,法官就能接过去,翻找以前的类似案子,按照以前咋判的,现在还咋判,要是陪审团意见不一致,法官就不能判,懂没?”

  我虽然还是不懂,但也不重要了,既然有希望就比没希望好。陪审团这是我以前听个英国人跟我讲过,但并不全信,总觉得这事未必是真的。

  下午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穿着笔挺黑色绅士简装的瘦高男子走进我的店铺,自称克莱·贝里奇律师,他向我解了整个事情后,向我提出50美元收费,他会全部搞定,具体细节,他不方便透露,但保证起码第一次庭审不会出问题。然后我只能耐心等待,希望这笔钱不要百花。

  玛丽见我天天晚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我是担心斯蒂芬妮,她也不好劝我。但工作还得照做,我发现我现在也麻木了,白天对乔伊我也没多说什么,假装一切正常的样子,继续卖东西,擦拭枪支,铸造子弹给来取的人。

  4月中旬,街上突然都传开了,4月12日那天,萨姆特要塞首先开打了,在萨凡纳附近集结了2个多月的州兵也纷纷按照南方军的命令,分别向亚特兰大和弗吉尼亚两个方向开进,他们将在这两个地方汇合其他地方来的民兵,被重新编组然后投入战斗。

  火车站旁挤满了将要出发的官兵和送行的人群,我也去那送别了卡特家的霍华德和欧仁两兄弟,并得知查尔斯将被留在萨凡纳的南方军军需部门服务,过几天会回来。

  过了几天贝里奇律师乐呵呵的来找我,告诉我事情办成了,原来这个约翰逊庄园主平时就是个喜好舞刀弄枪的性子,之前堪萨斯冲突他就带人去参与过,这把听说要打仗了,更是倾尽家财为自己组织的民兵武装配齐武器装备和粮草,弗吉尼亚前方催促的紧,他老婆因为不想看斯蒂芬妮回去和她争宠,也劝约翰逊要以大事为重,不可在个小奴隶身上浪费功夫,约翰逊自己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不等开庭,自己先带兵走了。现在只要花50美元保释金就成,但难保约翰逊以后会不会再想起这事来。

  我赶忙谢过贝里奇律师,按他提供的信息去把斯蒂芬妮保释出来,当监狱看守把斯蒂芬妮领出来,她看起来很高兴,又很委屈。

  晚上吃完饭了,斯蒂芬妮讲起了她在里面的日子:“主人,他们把我关在码头边一个破屋子里,那儿又冷又湿,地上全是泥,墙缝里漏风,我睡在稻草堆上,硬得硌得慌。没啥吃的,第一天就给了块硬面包,干得咽不下去,后来两天都没给啥,我饿得头晕,只能喝点脏水,那儿不分男女,全挤在一块儿像牲口似的。”

  我皱眉听着,心里有点堵。贝里奇律师和我说过,这的牢房不过是些临时凑合的破屋子,没啥规矩可言。男女混关在南方不算稀奇,尤其是对付奴隶和逃奴,关押条件简陋得像猪圈。

  斯蒂芬妮这模样,觉着她怕是没少受罪。她低头接着说:“有几个男人老盯着我看……他们脏得像泥里的猪,身上一股臭味,晚上挤过来,嘴里嘀咕些下流话。我缩在墙角,用稻草盖着身子,他们没过来,可有个守卫……”

  她声音抖得更厉害,眼泪淌下来,低声说:“有天晚上,他拿了根棍子过来,说给我面包吃,我就得……得让他摸。我不干,他就拿棍子打我胳膊,后来他喝醉了,倒在地上睡了,我才躲过去……”

  她抬起手腕,指着那块青紫,低声说:“这就是他打的……我怕极了,天天想着主人您会不会来救我,可没人理我,那些守卫只管喝酒打人……”她哽咽着,眼泪滴在披肩上,低声说:“我以为我回不来了,主人,我怕您不要我了……”  我低声说:“别说了,过去了。”她抬头看我,蓝眼睛湿漉漉的,低声说:“主人,您不嫌我脏吗?我……”

  她没说完,我伸手拍拍她肩膀,低声说:“不嫌,你回来了就行。”她身子抖了抖,眼泪淌得更多,低声说:“主人,您还要我……”她靠过来,头埋在我胸口,像个受惊的小猫。

  我手指摸着她乱糟糟的金发,心里热乎乎的。她在监狱里那几天,我竟觉着自己离不开她。她那顺从的模样以前让我烦,现在却成了我最放不下的东西。  玛丽也走过来说:“你这丫头命真好,主人为了把你救出来可是去找了不少人,花了不少钱,不然你现在还来牢里那。”

  艾米也过来问:“主人,斯蒂芬妮姐姐不会被白人抓走了啊,那些拿着枪的白人好凶,好吓人,我也很担心姐姐的。”

  4月下旬,卡特先生派人来找我,我马上赶到卡特先生面前,他交给我了两份文件,一份是萨凡纳海关的贸易许可证,一份是南方军,军需部签发的通行证,他已经推荐我为邦联代理人,并获得了审批通过,只等霍克船长回来后,就可以商议进行具体的行动安排,参与去英国为南方邦联采购一部分军需物资。

  我阅读完这两份文件后,惊讶之余也不难想到这其中的责任与分量,心里也不禁苦笑,为什么我总能遇到这种麻烦事,我可不想总是被人这么高估啊。  卡特先生看到我这副有点窘迫的样子也笑了起来,说:“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啊,从我们遇到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只能相信你,南方培养不出你这样的人才,外来的就算有,也早就被查尔斯顿和新奥尔良的先抢走了。记得那时你为中国服务,表现得勤勉,尽责,正直,忠诚,而且有国际贸易经验,懂账务处理,又对军火有所了解,你的这些品质和能力现在想来,正是做邦联代理人所需要的,要不……我凭什么会收留你。”

  我还想推辞:“可是……”

  卡特先生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说:“没什么可是,这1年来,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你很低调,很谨慎,不贪也不赌,你可能很不喜欢南方这地方,但对我个人很感激,很忠诚,这就够了,我没什么好强求的,以后没有人会监视你,也没有人能够去制约你,你要单独去面对很多问题,在你身边只有霍克船长可以商量些问题。而且你不是白人,这可能反而是好事,大家都知道南方很排外,很排斥和仇恨非白人。一个非白人能为南方服务,是别人怎么都想不到的。”  卡特先生站起身说:“你陪我在附近走走吧,现在孩子们都和我说不上话,你要是再走了,我就真是一个能听我说两句的人都没了。爱德华前段时间给你制造了点小麻烦,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你别跟个孩子计较。”

  我表示这件事现在已经解决了,确实只是个小问题,卡特先生招呼我和他边走边聊。他看着路边的棉花田,在白人监工的皮鞭催促下,黑奴们正加快使用各种简单工具把棉花播种下去,卡特先生指着那些干活的黑奴对我说:“我听我爹娘讲,早些年,黑奴还不像现在这样。1793年轧棉机没发明前,奴隶和主人差不多同吃同住,一块儿下地干活,种点烟草、稻米,日子过得紧巴巴,可也没这么疏远。附近还有印第安人住着,乔克托族、切罗基族,跟我们换点东西,日子还算太平。”

  他苦笑一声,“可轧棉机一出来,全变了。”

  我在旁边听着,没吭声。他一边走,接着说:“轧棉机让棉花好收拾了,南方人发现种棉花能赚大钱,英国佬要棉花,法国佬也要棉花,大家伙儿都买黑奴,可1808年美国就不许再进口黑奴了,只能靠黑奴自己生,于是大家都强迫女黑奴生育,生的奴隶越多越好。黑奴买卖越多,种棉花的地也越多。奴隶一多,管不过来,皮鞭、镣铐就上场了。我小时候,1830年代,棉花热得像发了疯,地价翻倍,谁家棉花种得多,谁就富起来。那时候为了腾出地来种棉花,把印第安人都赶走了,硬逼着他们往西迁。”

  卡特先生好像又想起什么,提着手杖在路上站了一会说:“可好日子没多久,1837年经济危机,棉花价跌得一文不值,好多庄园主破产,卖地卖奴,活不下去。

我家熬过去了,后来靠参与和墨西哥人打仗才彻底翻了身,可从那以后,南方就变了样。除了棉花,啥都不种,工厂没几家,全指着棉花翻身。为了多榨点棉花,庄园主们争着往奴隶身上抽鞭子,谁抽得少,谁就落后,棉花收得不好,就得沦为穷白人,啥也不是。”

  他转头看我,带着点苦笑,“我那些孩子,尤其爱德华和卡洛琳,就是长在熬过那段危机后的好日子里的。棉花又涨了价,他们从小锦衣玉食,啥苦没吃过,目光短浅,决策草率,高傲得像天生该骑在别人头上。你瞧见他们那德行了,整天嚷着‘白人特权’,‘棉花王国’可真打起来,他们懂啥?”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双手微微颤抖的,想要从老卡特先生那充满波折,和睿智的人生中寻找那个答案。我深呼吸了几次问道:“中国和英国1840年的战争,是不是也和你说的这次1837年经济危机有关。”

  卡特先生低头笑了一下,一手玩着手杖,说到:“你这可就为难我了,我怎么会知道伦敦的老爷都在想啥?可我比起南方别的庄园主,多少爱看点外国来的报纸,那时候英国人也是大家都没钱,报纸上天天在讨论到哪去抢点,或者通过别的办法,去弄点钱回来,其中,中国,确实是个很热门的讨论方向,人人都在幻想中国如何如何的富有,这要是能去捞上一把,危机不就过去了?”

  卡特玩味的看了看我,继续说:“说起来,这次战争也是1857年经济危机的后果,从那时起北方的报纸上就连篇累牍的在宣扬,要武力解决南方,要派兵来攻打我们。南方人自然不甘示弱,迪克西和杨基佬在报纸上互相骂的越来越凶,越来越过分,既然吵不赢对方,那就真的准备动起手来,也就是你去年刚来时看到的那样子,在堪萨斯双方还大打出手,死了几百人。”

  说到这,卡特先生突然苦笑一下,看着远方大海的方向说:“要这么说起来,这南方和你们中国还真是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都是白人一遇到经济危机,就想要找个弱者去掠夺一顿,然后自己就有钱了。只不过上一次是针对远东,这次是针对白人里的弱者,就像海里的鲨鱼一样,你不会以为白人对白人就会手下留情吧。”

  下午,马里诺来店里为儿子选一支趁手的步枪,我为他找了一支我调试好的1842式滑膛枪,配刺刀,并50发子弹,收20美元,我问他用途。

  马里诺说:“自从2月份南方的州军开始集结后,很多原来的民兵都陆续志愿要加入前线部队,后方巡逻就开始缺人了,这才让我儿子安动尼拿根木棍去试试,干了一段时间等开战后,才被接纳为正式成员,州里民兵需要自备武器,虽然薪饷微薄,但安东尼视为被南方白人主流接纳,很是兴奋,我也替他高兴。”  我想原来如此,那我也当有所表示,于是提出我也应该去看看他,送他几件用得上的东西做贺礼。今天客人很少,萨凡纳城里的人多去送别参加南方军的出征部队了。

  来到马里诺家里,我发现他家的家具好像比上次来少了几个,马里诺有些窘迫的说,最近出了点事,急需用钱才这样,叫出了他大儿子安东尼,背上步枪试试,我个人送给他一个旧的50发斜跨子弹包,一条帆布的旧腰带,一把5美元的短军刀,都是跟随霍克船长运来的这批旧枪一起来的。

  安东尼拔出军刀对着门外的破木箱子试了试,又对着无人的地方空放了几枪,安东尼在摆弄新到手的武器时,对我苦笑几声,语气带了点火气:“爹娘来之前,欧洲的报纸把美国吹得天花乱坠,啥自由民主,啥田地多,每人都能分到一大片。他们信了,觉得来了就能翻身。结果呢?到了才发现,白人还得分三六九等。咱意大利人,好歹罗马帝国的后裔,堂堂正正,愣是被英国佬那帮蛮族挤兑得跟狗似的,干最脏的活,住最破的房,比黑奴强不了多少!”

  他啐了口“报纸上夸美国的,全是鬼话!”

  发泄完心中不满,安东尼让他新找的未婚妻来给我端上一杯淡啤酒做感谢,我观察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栗色头发,棕色眼眸,皮肤雪白,但说话并不流利,口音有点像斯蒂芬妮,尽管她极力遮掩,身上仍能看出很多鞭痕。  安东尼很热情,也很得意向我介绍起来,说这个他这个未婚妻来:“她叫艾丽莎·莫里森,20岁,是前段时间,3月下旬才遇到的,那天清晨,一艘从新奥尔良来的船靠岸,这个女人从船上偷着跑下来,自称是个白人姑娘被奴隶贩子诱拐到这来,想要把她当黑奴出售,她找机会偷着跑出来,看见我爸正在吆喝着指派黑奴们装卸货物,便以为我爸是这里的大人物,向我爸寻求庇护,我爸一向反感南方的奴隶制就同意了,很快那个叫庄森·怀特的奴隶贩子就追上来了,要把艾丽莎带走,说艾丽莎是他的合法黑奴。”

  马里诺点起烟来,接过话去继续说:“我看着艾丽莎怎么也不像个黑奴,她又对我儿子有意思,就同意保护她,然后怀特那个奴隶贩子,就把这件事告到萨凡纳法院,要求按逃奴法处置,艾丽莎也被收押到监狱里,法庭上怀特拿了很多文件来证明艾丽莎有黑奴血统,上溯几代人都是黑奴,艾丽莎没有这些书面证据,我一看只能试图说服陪审团的人相信她是白人。

  我在法庭上让那帮白人老爷瞧艾丽莎,这栗发白肤,还有这言谈举止,分明就是个正经白人小姐,而白人是不应该被当黑人来奴役的。请陪审团的诸位想想,你们是相信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白人姑娘,还是相信那些废纸?一半陪审员看她模样就心软了,另一半死咬文件,吵得没结果。”

  艾丽莎低头,抚着栗发,带着哭腔说:“马里诺老爷让我站直了,少说话,只管让他们看。”

  我心里一下子了然,眼前这个艾丽莎肯定是怀特的女奴,但她敢于利用外表优势为自己争取白人的地位,确实勇气可嘉,值得赞许。而我这么肯定艾丽莎就是奴隶,因为斯蒂芬妮跟我讲起过,当时和她一起关押的还有个叫艾丽莎·莫里森的逃奴,整个监狱里只有她们两个长这样,自然互相亲近说了不少真心话,艾丽莎对斯蒂芬妮讲起过自己的成长经历和斯蒂芬妮一般无二,也是多次被卖,经常被奴隶主强奸,经常被毒打,挨饿,艾丽莎也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才打算冒险逃跑并冒充白人,斯蒂芬妮也曾被迫逃跑却不幸被抓回。

  马里诺苦笑几下继续说:“不久开始风传萨姆特要塞开打了,萨凡纳法院里半数的白人都出征去了,剩下的人也无法全力用于审理案件,而是先要去处理码头和火车站里,那些堆积滞留的军需物资的货运疏导,和文书记录工作,怀特见短期重审无望,不想继续在这耽误工夫,就和我达成了协议,他同意我保释艾丽莎,但要求艾丽莎不得离开萨凡纳,等他什么时候从新奥尔良回来,什么时候再提起上诉重审此案,每周我都要带艾丽莎去法院报到,证明艾丽莎没走,怀特还雇佣一个奴隶猎人,每天过来检查艾丽莎的存在,为了凑齐200美元保释金,我卖了几件现在用不着的东西。”

  说到这,马里诺又哀叹一声说:“虽然我说服了怀特,可还有怀特的生意合伙人,约翰·休格,也来要60美元押金,要不还要来找麻烦,我现在是真没钱了,正在愁这件事。”

  我看看艾丽莎那副刚出虎穴,怕是又要入了狼窝的样子,心里行侠仗义的热血又涌上来,于是说:“这60美元,我替你了出了吧,也算是报答在监狱里艾丽莎对斯蒂芬妮的照顾。”

  马里诺感激的点点头:“这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样一来,艾丽莎就算是暂时安全了。”

  安东尼也走过来说:“我也没别的可以表示,以后莫林先生遇到了什么麻烦的话,我必全力相助。”

  我去店里取了钱就跟马里诺去了附近一个豪华的酒店,约翰·休格正在那里和几个白人老爷享用着下午茶,我们进去后,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们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什么事?”

  马里诺说明了来意,并把60美元押金放到桌子上,约翰·休格拿起钱,用手指弹了弹,发出啪啪的响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马里诺,你这次倒是挺识相,不过我听说,你不是已经没钱了吗。”

  马里诺陪着笑脸说:“休格先生,我也是没办法,只好跟这位梅蒂斯人,莫林先生借的,现在兵荒马乱的,谁也不想多惹事。”

  约翰·休格把钱揣进兜里,站起身来,拍了拍马里诺的肩膀:“行了,我知道了,告诉那个女奴,别想着逃跑,否则的话,我会让她知道什么是南方的规矩。”

  约翰·休格又斜眼瞪了我一眼,一脸不屑的说:“不过你这红番哪来的这么多钱?不会是抢的吧,这要是黑钱,我可不要。”

  马里诺于是帮我说道:“这位莫林先生,现在可是给卡特先生经营军火生意,身家清白。”

  约翰·休格这才微微一笑指着旁边一张小桌子说:“既然两位都是给卡特先生办事,那自然是正经绅士,请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于是我和马里诺便坐下和休格先生喝杯茶,闲聊了几句最近的新闻,便起身告辞。我注意到来送茶水是个约莫8,9岁的小女仆,她栗色头发,一副白人的长相,却看起来很卑微。

  临走时路过另一个房间,看到一个14,5岁的白人女孩,正在打骂刚才给我们送茶水的小女仆,那个小女仆向那个比她大的女孩叫姐姐,大女孩一边用木棍责打小女仆,一边骂道:“你这个半白的杂种也配叫我姐姐?你跟我是一个妈生的吗?你真是反了天了,看我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黑鬼。”

  离开那个旅店,马里诺和我说起他打听到的事情,刚才看到的小女仆和打骂她的白人女孩,都是约翰·休格的女儿,只不过小女仆是休格先生和一个半白的混血女奴生的,名叫丽贝卡,打人的白人女孩是休格先生和白人妻子生的,名叫海蒂。休格先生去年在新奥尔良,把丽贝卡的女奴妈妈卖给一个奴隶贩子,现在也不知道被卖到哪去了,而把丽贝卡留在家里,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当女仆。  我听后对丽贝卡十分同情,想起我自己也是庶出,也是个丫鬟生的,只不过是家里不让考科举入仕途,又不给家产继承,我父亲认识一个十三行退下来的老通事,就让我跟他学做洋务,这个老通事就让我先跟天津的一个传教士学洋文。  现在想起来,通事这行虽然被视为伺候洋人的,为正经人所不齿和鄙夷,可我学成了十几年混下来,不但来钱快,而且出海看看这洋人的花花世界,比在家读一辈子四书五经强多了。再看看丽贝卡这样子,我不免想,中国虽也有嫡庶之别,可哪有美国人这黑女奴,白女人,不同妈生的差距这么大。心想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得想办法帮帮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晚上我跟斯蒂芬妮和玛丽说起白天看到艾丽莎的事情,斯蒂芬妮说:“艾丽莎姐姐和我说过,她一定要嫁给一个有枪的男人,这样才能保护她。她以前有个主人,有一段时间,天天教她怎么模仿自己早逝的女儿,言行举止这些,好假装他女儿还活着一样,可模仿完了,等过段时间那个主人悲伤的心情过了,对她强奸毒打照旧。”

  玛丽听完了觉得有些意思说:“新奇啊,还有黑奴模仿上白人小姐的了,她命真好,像我这样的,假装白人小姐也没人信。”

  我想想觉得斯蒂芬妮有点可惜了:“其实跟艾丽莎比起来,斯蒂芬妮要是坐着不动,也像个白人小姐,可惜没遇到好主人教她,现在已经晚了,白人看她一眼,都能把她吓的哆嗦。”

  第二天清早,阳光从门缝洒进来,照得木地板泛着暗黄的光。店铺刚开门,马修会计领了个年轻人进来。马修拍拍他肩膀介绍:“这是雅各布,你们应该认识。马里诺推荐的,今后这铺子归他管,我的账本也交给别人了。今天带他来认认地方。”

  我靠着柜台,点点头,心里倒松了口气。昨晚跟玛丽和斯蒂芬妮提了出海的事,铺子迟早得换人管,卡特先生不至于让我两头跑。如今雅各布来了,果然不出所料。想想我这是个进口商品店,开战后一封锁,货源断绝,可不就没啥生意了,再说现在码头到港的船也少了,他兼职干这个应该也忙得过来。

  我冲雅各布笑了笑:“行,地方你随便看,货架账本都在这儿。”

  雅各布冲我点点头,笑得有点拘谨:“我晓得规矩,会好好干。”

  马修抱着胳膊,哼了声:“以后这店事也没那么多了。”

  他斜眼看我一眼,“你跟霍克跑英国,住这儿不用动。雅各布有自己的房子。”

  马修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单据,卡特先生的签名和火漆印清清楚楚,他推到我面前:“卡特先生吩咐,给我备一把1842式滑膛枪,100发子弹,外加刺刀。”

  我接过单据,扫了一眼,转身从货架下翻出一把擦得锃亮的滑膛枪,配上子弹和刺刀,递过去。马修掂了掂,嘴角扯出点笑,眼神却冷冷的:“我这爱尔兰正经白人,要上前线打仗去了。你们这些杂种,倒是躲在后方享清闲。”

  他哼了声,扛起枪,甩下一句,“白人特权,懂不?战场上拼命的还得是我们。”

  随着这一批集结在萨凡纳的南方军陆续离开,萨凡纳的街市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萨凡纳到亚特兰大的铁路日夜轰鸣,车厢里塞满弹药和干粮往内陆跑。除了亚特兰大,铁路还通向查尔斯顿、梅肯和奥古斯塔。从码头到火车站的这段路上,从附近庄园征集来的黑奴,用肩扛,手推车和马车,把码头上运来的物资,匆忙搬运到火车站的站台上,旁边监视黑奴的民兵都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枪,不时催促黑奴再快点。

  这天上午,卡特家的4公子,查尔斯推门进来,穿着件崭新的灰色军需官制服,肩章闪得刺眼。他比霍华德和欧仁沉稳,脸上少了那股子傲气,冲我点点头,语气温和得让我有点不习惯:“先生,我来取三支步枪,军需部用。”他拿出卡特先生和州议会签发的单据给我。

  我从木箱拿出三支1842式滑膛枪,配上装满子弹的挎包和刺刀,郑重的递过去。他掂了掂,神情上有股得意,背起枪来快跑着离开,好像有急事。

  送走查尔斯,我回头对玛丽说:“玛丽,收拾收拾,今天送你和俩丫头回露西那儿。”

  玛丽愣了下,点点头,没多问,默默抱紧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艾米和苏珊。斯蒂芬妮抬头看我有点慌,像怕我连她也扔了。我冲她摇摇头:“你先留下,过两天送你去卡特庄园。”

  露西的酒吧。酒吧里烟雾呛人,几个水手搂着女郎灌酒,桌子上一片狼藉。露西倚在吧台,叼着雪茄,冲我挤挤眼:“哟,先生,舍得把玛丽送回来啦?”  她瞅了眼玛丽和俩丫头,哼了声,“放心,我这儿规矩没变。有客点名,玛丽就上楼去陪,没人点就端酒扫地,闲了兴许跳个露大腿的艳舞,生意准好。”  她拍拍玛丽肩膀,笑得有点糙:“玛丽这模样,棕皮又咋了?男人眼里,女人都一个味。”玛丽没接话,牵着两个女儿往后院走。

  回去了我对斯蒂芬妮说:“过两天送你去卡特庄园,约翰逊那老狗回来也抢不走你。忍忍,等我从英国回来,带礼物给你。”

  她咬咬唇,眼泪在眼眶里转,声音小得像叹气:“主人……庄园里打地铺,我不怕。可爱德华那小子,上回拿石头扔我,说我是脏货。”她低头握紧裙角,“您早点回来,成吗?我怕……怕等不到。”

  我喉咙一紧,想说点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点点头:“成,我尽量。”

  她抬头看我,蓝眼睛湿漉漉的,勉强挤出点笑,转身继续擦柜台,手却抖得像筛子。

  看着斯蒂芬瘦弱的背影,我心里暗想:以后英国这趟,拼了命也得回来。不为别的,就为她这句“怕等不到”。

  几天后,雅各布又来了,现在店铺也没几个客人,我靠着柜台擦枪,他搬张凳子坐下,拿账本跟我对数,嘴里还不闲着:“马里诺先生说你是中国人,货真价实的那种。我还没见过中国咋样,讲讲呗?”

  我手一停,抬头瞅他,他眼神真诚看起来不像有恶意。我低头继续擦枪,慢慢说:“中国,现在到处都在打仗,都在哄抢,逃难,饥荒。”

  雅各布愣了下,账本停在半空,挠挠头:“这么惨?听你这意思,跟马里诺讲的意大利差不多。他们走那年,意大利也乱得一团。一会儿法国佬打过来,一会儿奥地利佬又打来,这两伙兵每到一地就搜刮一空,什么也不剩下,还要找女人奸淫。我父母跟我说那些年德国也乱,他们参加了巴登起义,失败后,参加者被大肆搜捕,好多人被处决,他们才坐船跑美国。”

  雅各布接手铺子后,我真成了闲人,坐在门口,端杯雅各布做的柠檬汁,初尝酸得像醋,呛得舌头一缩。听水手说这玩意儿防坏血病,船上离不了。我喝了一小口心想这味儿倒也不赖。

  到了晚上关门后,斯蒂芬妮收拾完柜台,悄悄溜到我身边,眼神软得像化开的蜜。她自打从监狱回来,像变了个人,比从前更黏我,像是怕一松手我就跑了。她毕竟是大姑娘了,十九岁的身子发育得愈发勾人,腰细得一掐就断,胸脯鼓得衣裳绷紧。我瞅着她,喉咙一紧,心跳得像擂鼓,忍不住伸手把她拉过来。  她没躲,脸红得像熟透的桃,低声说:“主人……您今儿不累?”那声音甜得腻人,带着点试探,像在讨我欢心。

  我哼了声,手指在她腰上捏了捏,坏笑着说:“累啥?铺子有雅各布,我闲得慌。”她咯咯笑,头埋在我胸口,身子软得像没了骨头,比从前更顺从,像是监狱那段日子把她的倔气磨光了。

  我把她抱到床上,油灯影子晃得墙上乱跳。她的裙子滑下来,露出肩上的鞭痕,旧疤叠着新痕,像蛛网裹着白玉。我心头一热,手指划过那疤,脑子里却闪过她监狱里缩墙角的模样。她察觉我停下,抬头看我,眼底有点慌,忙搂紧我,低声说:“主人,您别嫌我……我,我听话。”那语气,像在求我别扔下她。  我低头吻她,堵住她的话,心跳得更猛了。她这黏人的模样,比刚来时还让我上头,像是杯烈酒,越喝越醉。监狱那档子事,像是把她拴得更紧,她对我依附得没了底线,句句“主人”,声声讨好,听得我既舒服又有点堵。每回折腾完,她都钻到我怀里,眼泪汪汪地问:“您去英国,真会回来接我?”

  我紧紧搂着她,哄着说:“会的。”可这话说完,连我自己都觉着有点虚。  窗外码头的炮声断断续续,应该是南方军的海防炮台又和北方军的军舰交火了。铁路的轰鸣压不住夜里的风声。斯蒂芬妮睡了,呼吸轻得像猫,我却睁着眼,盯着油灯的火苗发呆。她这身子,这依附,像根绳子,绑得我越来越紧。可我心里清楚,卡特庄园里白人监工的奸淫,爱德华的调戏,约翰逊的威胁,都在等着她,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她自己去承受。

  又一天晚上我们两个折腾完,斯蒂芬妮趴在我怀里,呼吸轻得像猫,头发散在枕头上,金黄得像麦穗。她眼睛盯着油灯,声音低得像叹气:“主人,我以前老怕这样的日子会啥时候没了,又要被卖来卖去,又要打我的鞭子没停过,我总觉着好光景留不住。可现在真要分开了,我心里实在是舍不得,我觉得我好像对你,有和对以前的主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可这种感觉我说不出来,只觉得,我想永远就这么和你过下去,但是现在终归要结束了,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自从跟了你,我觉得把这辈子的好日子都攒到一起过完了。”

  她咬咬唇,眼泪在眼眶里转,声音抖得像风里的叶:“卡特庄园的日子,我能想到是啥样。木板房,地铺,监工骂,饿了啃硬面包,我都熬得住。可在您这儿……”

  她抬头看我,蓝眼睛湿漉漉的,“您很少打我,吃饭时你分我一半,睡觉让我睡软床,半夜不会把我撵下去睡地板,跟您自个儿一样。我舍不得这宠爱,可我知道,留也留不住。”

  她说到最后,哽住了,头埋回我胸口,眼泪洇湿了我的衬衫,肩头微微发抖。我像是被她的话烫了下,想安慰,可张嘴却没声,只能拍拍她,低声说:“别多想。”她嗯了一声,像怕我这会儿就溜了,泪水还在淌,沾得我胸口一片凉。  接下来的几天,我白天闲得像断了线的风筝,便常往码头跑,看看霍克船长的青瓷号有没有靠岸。南方军的海防训练正忙得热火朝天。几艘武装小艇在港湾里来回巡弋,炮手们操练火炮,轰隆隆的响声震得海鸥乱飞。岸上民兵排成队列,举着步枪喊口号,军官扯着嗓子骂人,催他们动作快点,听说北军舰队已在附近海上晃荡。

  到了晚上,斯蒂芬妮早早站在屋里等我,蓝眼睛亮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见我回来,嘴角弯成月牙,笑得像春天的花骨朵。她的金发松散披在肩头,映着灯光像瀑布流金,皮肤白得像刚剥的荔枝,锁骨下浅浅的鞭痕细如蛛丝,像是玉上刻了诗。我鼻腔一热,心跳撞得胸口疼,关上门,把她拉过来,她咯咯笑,身子软得像刚化的蜜糖,贴着我时,体温透过裙子烫得我掌心发麻。她低声说:“主人,今儿累不?”那声音甜得像糖浆,带着点软糯的颤,勾得我脑子嗡嗡响,像是被她气息里的花香熏醉了。

  我喉咙发干,手在她腰上捏了捏,掌心贴着她裙下滚烫的皮肉,像摸了刚烤熟的面包,柔得一按就陷。她脸颊泛起桃红,眼波流转,湿漉漉地像要滴水,我坏笑着说:“累啥?码头转悠一圈,闲得慌。”

  她笑得更娇,鼻尖蹭着我衬衫,留下一丝皂香,裙摆扫过地板,沙沙响,像在撩拨我心弦。我带着她往里屋走,油灯影子晃得墙上乱跳,像鬼魅在跳舞。我坐到床边,拍拍她脸蛋,指尖滑过她软得像缎子的脸颊,声音低哑:“先用嘴,乖点,慢点来,别急。”

  她脸红得像刚摘的樱桃,咬着下唇,眼睫低垂,像害羞的花苞,慢慢跪在我跟前,金发滑过肩头,垂在胸前,遮不住那鼓胀的弧线,像月光下的海浪。  她小嘴凑上来,唇软得像刚熟的蜜桃,湿热地裹住,舌尖轻巧地绕,慢得像在描画,忽而快得像急雨打叶,热气喷在我腿上,像夏夜的微风,痒得我头皮发麻。她的蓝眼睛时不时抬头,湿漉漉地瞧我,眼底藏着讨好和羞涩,嘴角泛着晶亮的涎光,像露珠挂在花瓣。我心跳得像擂鼓,脑子像被火燎了,手指握紧她头发,低吼:“好,就这样,别停。”她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哼声,软得像猫叫,鼻息乱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伺候得我像吞了百年老酒,醉得天旋地转,骨头都酥了。

  我喘着粗气,喉咙干得像吞了沙,把她拉起来,按到床上,动作急得像饿了三天的狼。她露出两条白得晃眼的长腿,腿根细腻得像刚磨的象牙,汗珠挂在上头,像星子点在雪地。她的胸脯高高挺着,随呼吸颤得像风里的麦浪,乳晕粉得像初绽的蔷薇,花蕊挺立,像在勾我低头去尝。

  我分开她大腿,手指探进去,湿滑得像刚挤的蜂蜜,甜腻得黏住我指尖,紧得像要吞了我,热得像烧红的炭,烫得我掌心直冒汗。我低声说:“躺好,别乱动。”她咬着唇,点头,脸红得像要滴血,眼睫颤得像暴雨里的柳叶,鼻翼翕动,气息乱得像被撕碎的纸。她的胸脯起伏更快,乳尖擦着我衬衫,像在挠我心窝。  我俯身压上去,腰一沉,她湿滑的阴道裹得我像掉进温泉,紧得像丝绸勒住,热得像火炉烧心,每一下都让我脑子发昏,汗水从我额头滴到她锁骨,砸出细小的水花。她低声喘,纤腰扭得像溪水绕石,臀肉在我掌心颤,软得像刚揉开的奶油,弹性像新发的面团。她的手指抓紧床单,眼神迷蒙,像是醉在雾里,嘴角断续漏出“主人”,甜得像蜜饯,腻得像要化了我。我越发沉迷,动作重了,撞得她胸脯乱颤,她却没躲,双手搂紧我脖子,指甲陷进我背,划出热辣的刺痛。她的大腿缠上来,肌肉紧绷,夹着我腰,像藤蔓缠树,汗水混着她体香,甜得像刚割的甘蔗,熏得我像丢了魂。

  我喘得像拉风箱,嗓子哑得像破锣,翻过她身子,让她趴在床上,脸埋在她颈后,鼻腔灌满她头发淡淡的皂香,夹着汗水的咸,像海风卷来的野花。我的手滑到她臀上,掌心贴着她圆润的弧线,皮肤烫得像刚出炉的饼,汗珠滑过鞭痕,像珍珠滚在白玉,闪着油灯的光。

  我低声说:“放松点,最后再来一回。”她嗯了一声,身子微抖,臀肉颤得像水面涟漪,像是怕又像在等。我手指探进她紧致的后庭,紧得像铁箍勒住,热得像岩浆流过,我在上面涂抹一点油脂挤进去时她低低哼,带着点疼,脊背绷紧,像拉满的弓,金发散乱地贴在背上,像金线织的乱网。我慢下来,抚着她腰,手掌贴着她跳动的脉搏,低声哄:“乖,别怕,慢点来。”她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声,软得像风铃,臀微微抬,迎着我慢慢动,紧致得像要榨干我,每一下都烧得我脑子空白,汗水滴在她背上,砸出轻响,像雨点打芭蕉。

  她哼声里夹着顺从,腰塌得更低,臀肉在我掌心颤,像刚熟的果实摇摇欲坠。到最后,她瘫在我怀里,脸红得像烧透的胭脂,唇肿得像咬破的樱桃,眼角挂着泪珠,胸脯还在颤,汗水黏着金发,贴在她额头,像画里的妖精,喘息乱得像被风吹散的柳絮。真是个天生的尤物,每一处都让我上头,像是为我生来的一样。  枕席之外,斯蒂芬妮更是没得挑的女仆。玛丽带着苏珊和艾米走了后,她一声不吭把家务全接了过去。早晚做饭;中午扫地洗衣,卧室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她手脚麻利,偶尔还哼点小调,声音轻得像风,偏偏让我心里热乎。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纤腰一扭,金发一晃,都让我心跳暂停。

  我收拾好行装,翻出那套假身份文件——朗德·莫林的身份材料,这些东西我要背熟了,免得用的出现纰漏。

  4月末,霍克船长的青瓷号返回萨凡纳,还带来了另一艘150吨的风范和蒸汽双动力货船,蒙特利尔百合号,船长是他的朋友,哈克·布兰德,36岁的加拿大冒险家,现在也接受了卡特先生的雇佣,来为南方做事。

  霍克上岸后懒散的叼着烟斗,吐了口白雾说:“这趟不容易。从加拿大启航时,听说南北要开打了,我跟哈克合计一下,绕道百慕大,宁可晚几天,也别撞北军舰队的枪口,航行时间增加了,但也安全。船员里几个迪克西,家在这边,嚷着要加入南方军。百慕大那儿,又有俩胆小的,听说开战,卷铺盖跑了,这两天得招几个新人。”

  不远处马里诺正安排人手从船上卸下毛呢,火药,皮革等货物,卡特家的4公子查尔斯也代表南方军军需部,过来签收和带走这次运来的部分物资,剩下的东西才归卡特先生所有,雅各布去找门路分销。现在南方政府一面宣称要打击走私,一面又依赖走私,我手持军需部通行证,晚上出门也没人管了。

  我牵着斯蒂芬妮的手,往卡特先生的庄园走,脚下的石板路硌得人生疼。她的金发在风里晃,像枯草晃在秋天的田里,蓝眼睛低垂盯着脚下,没了往日的甜笑。她快走几个上前抓着我的手,手心凉得像浸了水的布,步子慢得像在拖。我低头看她,穿着那件旧棉裙,腰细得像柳条,肩头却塌着,像背了看不见的担子。  到了庄园门口,她停下,蹲下来,慢吞吞脱下我圣诞节时给她买的那双旧皮鞋,她光着脚踩在泥地上,脚趾蜷着,低声说:“主人,奴隶没鞋穿的……不配。以后,不能穿了。”

  她把鞋递给我,嘴角抖了抖,像是想笑又笑不出,眼眶红得像抹了胭脂。  我接过鞋,看到她的脚底沾了泥,细白的脚踝在晨光下像白瓷,刺得我眼酸。我从包里掏出一条刚买的灰色旧披肩,给她披上,低声说:“别冻着,庄园夜里冷。”她嗯了一声,头埋进披肩,像是想藏住那点泪光。我心头一疼,舍不得她这模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拍拍她肩,哑声说:“去吧,卡特先生那儿安全。”

  乔伊从庄园里迎出来,他瞅了眼斯蒂芬妮,冲我眨眨眼:“你放心,这丫头我偷着照看。卡特那老狐狸忙着算账,哪顾得上她?饭我多分她一口,活儿我替她挡点,你安心做你的事去。”

  我点点头,低声说:“谢了,乔伊,拜托你了,回头给你带瓶好酒。”  他摆摆手笑道:“别婆婆妈妈的,回来请我喝一杯就成,卡特先生正在等你。”斯蒂芬妮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湿漉漉的,像暴风雨前的海,没说啥,跟着乔伊往庄园里走。她的背影瘦得像根芦苇,披肩晃得像破帆,我拿着那双旧鞋放进布袋里,站了半天,直到看着她拐进院子,才转身走向另一边。

  卡特先生在庄园的书房等我,屋里一股墨水和雪茄的味儿,桌上摊着账本和地图。他神情严肃,我一进门,他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莫林,来的正好。”

  没等我开口,他指着一个矮胖的男人,穿着邦联海关的灰制服,胸口别着块铭牌,脸圆得像满月,笑得却没温度。“这位是萨凡纳海关的布朗先生,以后兴许有别的任务交给你。”

  布朗冲我点头,眼神像在量我分量,说了几句场面话——港口查得严,货得小心——便拎着帽子走了,皮靴踩得地板咚咚响。

  门一关,卡特先生点上雪茄,吐了口白雾:“莫林,往后枪得随时带身上。这地儿,治安本就乱,美国如今更像个火药桶,外国也不太平,海上劫船的,陆上抢货的都逐渐多了。”

  我点点头,他又拉开抽屉,推过来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棉花的价和船期,“棉花的事,英国佬急着要,价压得狠。你跟霍克、马里诺多合计,计划他们定,我不掺和。眼下,我只信你们仨外人的本事。货运也好,别的任务也罢,我给你们撑腰,别让我失望。”

  我没吭声,折好纸塞进包里,起身告辞。卡特没留我,只挥挥手,烟雾在他身后散开,像堵灰墙,在我身后另一个穿着黑大衣的人匆匆走进去。

  到了楼下乔伊给我拿来一把棕贝斯燧发枪,乔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现在好枪得让当兵的先用,到咱们手里就剩下这个,你也别嫌弃。”

  我拿过来稍微看了看,发现是新换的火石,保养的还不错,可见乔伊是费心了,我向他致谢后离开。我回到我住处时,雅各布也正在关门,我跟他闲聊了几句才进屋,在我的房间了,霍克挺随意的自己找地方躺下了,见我进来了笑了声说:“莫林,你这破地儿咋回事,连个姑娘的影儿都没了”

  我把包往桌上一扔,给他倒了杯啤酒:“玛丽是我从露西那儿租的,干活麻利,可不归我。露西开了个下等小妓院,里头几个黑奴女郎,皮实,价也低。明晚我带你去,给你介绍一圈?”

  霍克哈哈一笑,烟斗一敲桌子,火星子溅了点:“黑奴女郎?行啊,露西那老娘们儿有点门道,不过你那小金毛呢?斯蒂芬妮,细腰大眼的,咋不留着暖被窝?”

  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她留在这不方便,我送她去卡特先生庄园寄存了,乔伊帮着照看。”

  霍克坐起来喝酒说:“下次吧。这趟我就休息2天,现在船上一半是新水手,得磨合。我打算傍晚开船,两艘船先散开,到了巴哈马外海再汇合,去古巴把棉花卖了,停个二,三天,装满朗姆酒和咖啡,半个月就能回。这趟不光赚钱,路上还能练练人——新水手得教,遇上封锁船咋躲,风暴咋抗,到了岸上咋跟古巴佬谈价。我带你一把,学着点,莫林。”

  五月初的傍晚,萨凡纳的码头笼罩在一片昏黄的薄雾里,我提着我的行李,准备去码头登上了青瓷号,开始了我作为邦联代理人的第一次行程。

  临走前雅各布一副很自信的样子说:“放心,这里我以后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我想了想,把行李里面,那把1851式转轮手枪和子弹留给了雅各布:“这是我去年年初给中国过来谈军火生意时,军火商送的,我一直放在柜台后面,但一直也没用上,现在给你了。”

  霍克船长领我进了他船长室,墙上挂着几张航海图,桌上摊着罗盘,六分仪等海事测量仪器。

  青瓷号船员一共24人,个个晒得全身发红,霍克管得松,分工清楚:大副叫哈姆,瘦得像根麻杆,专管航向和风帆,吆喝起来像狼嚎;二副兼管蒸汽机的胖子琼恩,满脸油汗,成天钻机舱骂锅炉工;

  水手16个,分两班倒,爬桅杆、拽绳索、擦甲板,手上老茧厚得能磨刀;锅炉工4个,黑得像从煤堆里爬出来的,铲煤铲得胳膊比我腿粗;厨子老比尔,瘸了条腿,成天煮豆子和腌鱼。还有个见习生小乔治,十六七岁,跑腿送信,脸嫩得像没见过太阳。船员个个忙得脚不沾地,骂声笑声混着号子,吵得耳朵嗡嗡响,只有我是个多余的闲人,整日吹着海风,看着日出日落。

  青瓷号的货舱塞满了棉花包,甲板上堆着帆布和索具,留给人活动的地儿不多。淡水装在木桶里,喝起来一股铁锈味,每天定量。睡吊床,挂在下层甲板,夜里风浪一颠,晃得人肠子都缠一块。吃饭时水手们面对手里的食物,一个个表情痛苦,他们跟我说,船上这伙食,已经几百年不变了,硬饼干加咸牛肉的乱炖,变化是现在三分之一左右主食变成了土豆,增加了柠檬汁水。排泄的话,船头有几个直接通向海中的坑位,小的直接在船舷边解决。

  航行中霍克船长不时模拟以后可能遇到的各种状况,指挥船员忙上忙下的训练人手。临近古巴海域时,冒出1艘小型海盗船来,20多个人挥舞起各种武器张牙舞爪的,不时有铅弹打在船舷上,霍克船长也从船长室的轻武器柜里取出十把棕贝斯燧发枪,指挥船员用这种老旧的燧发枪还击,我想起我也带了一把棕贝斯和10发子弹过来,算是终于有点用处,燧发枪一开火硝烟很大,很快我们就看不清对方在哪了,但还是不停朝一个传来喊声的概略的方向开枪,海盗们靠近后扔出几个带火的陶罐,火枪不停的往船上射击。

  正乱着,远处传来一声炮响,低沉得像闷雷,海面震得晃了晃。我抬头一看,雾里冒出两艘西班牙巡逻炮艇。正要强行登船的海盗们一愣,喊声弱了,领头的骂了几句,掉头就跑,冲向旁边的浅滩。西班牙炮艇没追,朝天又放一炮,轰隆声压得耳朵疼,像是警告。

  船员们一阵欢呼后,有多个水手来向船长报告,刚在的战斗中燧发枪几次出现点火失败问题。霍克抹了把汗,啐了口:“这帮狗娘养的,跑得倒快!”他拍拍我肩,咧嘴笑:“莫林,干得不错,枪法烂归烂,胆子没丢!”

  霍克船长见船员散了,私下跟我说:“这些棕贝斯枪是买船时,卖家随船送的,和平时期我也没遇上过海盗,没想到这把真要用上就不好使了。”

  青瓷号和百合号跟着炮艇的指引,晃晃悠悠进了哈瓦那港。”上岸后霍克船长十分熟悉的领我左走右走,拐进一个小巷子里,领我进了一个挂牌:罗德里格商会,的地方,对方一看是老主顾,也不多废话,说按照老规矩,棉花换咖啡和朗姆酒,以物易物为主,有少量差价再拿现金结算。整个交易过程行云流水,就给办完了。

  霍克点上雪茄,吐了口白雾,冲我挤眼:“莫林,学着点,谈买卖,嘴甜手快!”

  剩下的事儿就是装卸货,港口的工头吆喝着本地工人,搬空货舱后,往船上装朗姆酒桶和咖啡袋。霍克说停三天,货得装满,水手得歇口气。

  这是我第一次来古巴,霍克找个了出身当地的船员陪着我,趁着青瓷号和百合号装货的空当,我们两人一起溜达进城,看看这古巴的模样。街头窄得像缝,石板路烫脚,椰树影子晃得眼花,西班牙堡垒的炮台远远蹲着,像只瞪海的怪兽。街上水手,商贩挤成一团,西班牙语的骂声笑声吵得耳朵疼。

  在哈瓦那郊外的一处甘蔗田,我遇到一群华人苦力在里头干活,一个个垂头丧气,破衣烂衫,白人监工骑马,皮鞭甩得啪啪响,抽在华人苦力背上,皮肉裂开,血渗进泥里,跟抽旁边的黑奴一个狠样。几个华人猪仔头站在边上,花衬衫油亮,叼着烟,笑得像豺狼,手里晃着鸦片包,冲苦力喊:“干完抽一口,包舒坦!”苦力低头不吭声,锄头慢得像拖命,眼里已经像死灰。

  再往前路边有棵大树,枝粗得像房梁,树下阴气森森,树上吊着七八条绳子,每条绳子挂了1个华人苦力,脖子歪着,破布鞋在风里晃,

  我站在树下,呆了半天没有动,一个白人监工路过,瞪了眼树上的死人,啐口唾沫骂:“又他妈寻短见,懒货!”

  我正愣神,树下走来个瘦小的中国人,三十来岁,灰布长衫,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架,手里拿着本破笔记本,边写边念,字密得像蚁群。身边跟着个西班牙传教士,高鼻梁,黑袍拖地,手拿圣经,眼神还算和气,他嘴里念着经文,正在为树上的亡魂做祈祷。

  那中国人见我,眼睛一亮,停下笔,笑着说:“瞧你这打扮,挺稀奇,不是本地人吧”

  他声音带点书卷气,我按中国的江湖规矩,拱手说:“在下直隶人。”  他笑得更开,往前凑了半步:“敢问贵姓?看你不像普通水手。”

  我苦笑一下说:“我如今用个假身份,朗德·莫林,图个办事方便罢了。”  他愣了下,眼里有点惊讶,点点头,没追问,拱手说:“在下李敬,字敬之,广州来的书生,跟着这位传教士做他的仆人,看到此情此景,就想要做点什么。”

  他指指笔记本,声音压低:“我在记苦力的日子,鞭子、工钱、死人的事,一字不落,洋人签契约,骗人说海外赚钱,到了这儿,工钱扣光,鞭子不停,猪仔头还是华人,坑自家人最狠,一味拿鸦片祸害人。朝廷不查,广州的船还得送人。”

  他合上本子,手抖了下,“我记下来,带回去,等以后回去,我找个爱民的好官,求他上书朝廷,禁了这卖人的勾当。”传教士拍他肩,低声说了句西班牙语,像催走。

  李敬之冲我抱拳:“莫林兄,保重,乱世,活着不易。”

  青瓷号与百合号从哈瓦那返航的一路上,海上风平浪静,霍克船长叼着烟斗,哼着水手小调指挥船员在萨凡纳外海等待夜幕降临,到星光铺满甲板时,再航向萨凡纳河口方向,萨凡纳河口水量较大,在河口处形成了许多支流和沙洲浅滩,是和北方海军捉迷藏的理想地带,河口主航道有普拉斯基要塞把守。

  临近萨凡纳港时我感到睡不着,到船舷处看看,此时已经是深夜凌晨,突然传来几声炮响,几发炮弹朝着这里飞来,打坏了航行用的风帆,索具也断了几根,值班的水手们忙着收帆,睡觉的水手也猛然被剧烈摇晃和炮弹的声音惊醒,纷纷起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此后隔几分钟,就会在船只附近打出几处水柱,有一个老练的水手说道:“从刚才炮口火光的位置看,打我们的应该是自己人,炮弹是从南方军岸炮方向来的,不过距离太远,天黑他们也没法校准,就是瞎打。”

  此时船只处在逆萨凡纳河而上的航行中,失去了风帆做动力,就只能希望蒸汽锅炉出力,要不河水会把船只冲向外海。黑夜中锅炉工忙中出错,锅炉迟迟启动不起来,大家急也没用,只能等机械师先修好锅炉,一个新人水手想要带着油灯爬上桅杆去发信号,脚底一滑油灯掉在甲板上,险些酿成火灾。好在这时炮声停了,大家稍微安心一点。在黑夜中折腾了几个小时后,蒸汽机终于缓缓启动,压力开始达标,船只重新向上游开去,不久到达了萨凡纳港。

  第二天我们得知,南军岸炮守军都是新人,他们在夜里看不清,又见我们没发出识别信号,就朝着船影打了几轮。天亮了霍克船长仔细把船检查一遍,认为问题不大,几天就能修好。

      第六章完

  作者注释:1874年,清同治十三年,总理衙门派陈兰彬、容闳赴古巴、秘鲁查访华工。写成《古巴华工事务各节调查报告》与《秘鲁华工口供册》回国后刊印发行,引起举国哗然,苦力贸易遂遭清朝禁止。然不过数年,西方船东改以“自愿工人”之名,继续向大洋洲、北美等地拐骗华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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